“什么？”纪如瑄抬起头，看着正站在展柜旁的母亲。
“我是说这个东西。”纪如瑄的母亲用指尖狠狠地戳了玻璃两下，架子上的东西发出咔咔的声音，“就最右边那个，那根口红。”
纪如瑄面不改色心不跳，摇了摇头，“只是一根普通的口红而已。”
“真的只是一根普通的口红？”
“嗯。”纪如瑄绕到床边，坐下，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她看了一眼桌上，笔记本电脑没有被打开过，摆放的文件也没有翻动的痕迹。
“陈姨呢？晚上让她做些什么菜，妈妈你留下吃口饭。”
纪如瑄的母亲收回了手指，抱臂看着床边坐着的人，“让她去买菜了，我来看看宝贝女儿的头发。”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慢慢走近纪如瑄的床边。
“我小时候妈妈你就喜欢我的头发，现在还是这样。”纪如瑄把毛巾拎在手里，任由母亲为自己梳着头发。
背后传来笑声，头发被梳子一点点梳柔顺，披散在肩膀上，“那是，你这头发可是遗传自我，我喜欢得不得了。”纪如瑄的母亲把脸探过来，眼睛在她身上检查着。
“怎么啦妈妈…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纪如瑄把自己身上的浴袍裹紧，一脸疑惑。
“没什么。”视线从纪如瑄的锁骨处离开，收回的路上扫过颈侧，“我怕你上节目伤到什么的。”
纪如瑄觉得自己母亲话里有话，于是把浴袍的下摆也向下拽了拽，遮住自己的膝盖。
“你最近还跟那个谁见过面吗？”纪如瑄的母亲继续为她梳着头发，手指从头发的中部抓到了尾部。
“没有见面了。”
“真的没有吗？”
“嗯。”
纪如瑄母亲笑着说，“我不喜欢撒谎的孩子哦，纪如瑄，你说实话。”她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把纪如瑄的头发也松开，用手指拨弄着梳子的梳齿。
梳齿被一根根拨动开，发出啵啵啵的声音。
“你把那根口红拿出来。”纪如瑄的母亲把梳子拍在床上，又伸出手指指着那个展示柜，“别让我生气，快动。”
纪如瑄还坐在床边上，没有动作，“摆的位置太靠里面了，我怕蹭到其他东西。”
“你不拿是吧？我自己拿。”纪如瑄母亲的语气中带有一丝压抑的愤怒，她从床边站起，快步走到柜子前，拽了一下柜门。柜门纹丝不动，被上了锁。
“钥匙给我。”她伸出手，看着纪如瑄，“快，别让我自己去翻。”
“钥匙我弄丢了。”纪如瑄抬起头，视线聚焦在母亲的指尖上，随后又回身把毛巾从床上拿起来，整齐的叠好，放在一旁。
纪如瑄的母亲并不相信她说的话，径直走到桌子旁边，“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给我找出钥匙，把口红丢掉。”
“我说过了，钥匙丢了。”纪如瑄手紧紧攥住床单边缘，还是没动。
“好，我自己找。”纪如瑄的母亲蹲下，在桌子上翻找着。文件下面，篮子里面，甚至是夹缝之中，她找了个遍。但是还没有找到钥匙，于是她又把抽屉拉开，在其中翻找着。
纪如瑄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她用力地把抽屉拉开，把每样东西都拿起来又放下，面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最终她什么也没翻找到，揩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直起身，“你节目上见她还不够？还跟她藕断丝连的？”
“她是谁？”纪如瑄装着傻，想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母亲的怒火消下去一点。
“她是谁？你问我她是谁？”纪如瑄母亲气得笑了出来，用手指把遮住视线的头发拨弄到脸侧，“就是那个林潇然，你见她多少次了？没完了？”
纪如瑄低下头，用手指握住垂下的头发，把它们的末端一遍遍的捋直，“我就节目见过面，其他时候没有。”她转移着注意力，期望怒火很快过去。
“你俩的事情，都传了全网，你当我不知道吗？”
“那是一场误会，后面也澄清了。”纪如瑄反驳着话语，但是头却没有抬起。
“你是要跟我对着干吗？嗯？纪如瑄？”这次的话语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还有长长的吸气声，“我告诉你，我慕请棠，活着一天，她就不可能进咱家门。”
纪如瑄听到这句话抬起了头，她知道自己母亲要是把名字也带出来，就证明她现在气得厉害。
但是这件事上她也不会让步，这是她的私事，关于感情上的问题，不想让自己母亲插手。
“她没有那么坏，而且我……”纪如瑄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攥着床单的手指，“我对自己的私事，有自己的解决方法。”
“我还是那句话，中间那几年，你找她找到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没数？”慕请棠把桌上的文件拿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是不是把你宠过头了？纪如瑄？从小到大，你什么事情妈都答应你，怎么就让你看上这么一个人？她给你下**汤了，还是你就喜欢这种玩弄感情的…恶心人的，什么事情都说不明白的人？”
纪如瑄从床边站起来，快步走到桌前，“妈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这么说一个人？你说的这些事她哪一件做过吗？”她弯下腰把文件收拾整齐，又放回桌面的边角，“妈妈你有点过分了。”
“我过分？我过分？”慕请棠用手指着自己胸口，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些事情，哪件她没做过？哪件没少做过？！”她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大，声调也随之变高，整个房间都回荡着质问的话语。之后是寂静，再之后又是新一轮的强调。
“林潇然也是个跟我一样的女孩子，你用恶心人这种词汇形容她，这一点也不合适。”
“你闭嘴！我不可能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慕请棠瞪着纪如瑄，牙齿咬得发紧。“她跟你哪里般配？她也是女人，怎么就没有共情这个模块呢？骗完感情就走，午夜梦回的时候不怕做噩梦被雷劈？不怕鬼敲门？要是真有点良心，不会给你道歉吗？你在节目上的事情我都没点破，就那张照片，是不是你又去求她了！”
夕阳的光顺着窗户爬进屋内，躺在纪如瑄与母亲中间，好似一摊橙红色的死水。她往前走了一步，踩在夕阳的身上，又退回到了边缘。
“那都是假的，是有人带的节奏。”
“我能不懂自己的女儿？你做什么事我一看便知！”慕清棠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慢慢地靠在柜子上。
“你真是要把我气死。”她继续看着纪如瑄，“唉……”但终究是自己的女儿，也说不出什么太难听的话。
她只能瞪着纪如瑄，在心里好好地剖析着纪如瑄的性格。这种又犟又有点傻的性格究竟是随了谁？明明长得很高冷，还有一双狐狸眼，结果反倒被一个人绊住了脚，死也跟定林潇然了。
“反正我话给你放在这里，别指望她能过我的眼。”慕请棠想回身不去看纪如瑄，结果一看柜子，又直视到了那根口红，心里更觉得发堵。“无论怎么说都不可以，没有下一次。”
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纪如瑄猜着应该是陈姨回来了，走到床边去换衣服。“妈妈你先下去吧，我一会儿就过去吃饭。”
“嗯。”慕请棠从柜子旁走开，手握住木门的把手，临走前看了一眼纪如瑄，“不要忘记了我说的话。”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只剩下纪如瑄一个人待在了屋子里。
夕阳的光早已从地板上撤走，如今的它正挂在城市的边缘，竭尽全力地不想让自己坠到地平线以下。但是天上的月亮不了解它的辛苦，早早地上了班，站在高高的天边看着它苦苦挣扎。
纪如瑄把衣柜打开，换上经常穿的缎面家居服，头发扎起来。她把手机点亮，打开社交软件，熟练地切换到自己的小号。
对于林潇然新剧的官号，她早就用小号关注上了，每天都会抽出空去关注一下最新动态。
“今天是要发定妆照了……”她眼睛盯着屏幕上的一串文字，在动态下点了个赞。“忙点也很正常，我忙起来也不回复别人的信息。”纪如瑄用这种话语安慰着自己，但是截止到现在，林潇然一个信息没有回复过。
就算她能够自己去说服自己，憋了太久也会心生别样的感情。
她手指划过一长串的信息，让文字覆盖住自己的视线。期望能从其中找到些蛛丝马迹，但是很遗憾，一点也没有。
于是她又点进了林潇然的私人小号，这是她偷偷关注上的，不过在她与林潇然再会之后，也顺利转正了。
林潇然的私人小号动态也很少，除了一些偶尔发的风景照以外，就只剩下了涂涂画画的笔记本和插花照片。
至于今天的定妆照，更是一点信息也没有。
这么久了，究竟去干什么了？是故意这么冷漠？用这种行为刺激自己？让她再次回想起两人的界限，所谓的示好不过是虚妄而已？
纪如瑄又点回了跟林潇然的对话框，想写许多话，但最后只能留下一句“晚饭吃了吗？”发给林潇然。
“在吃。”两个字又被对方轻飘飘地甩了过来，不痛不痒地砸在纪如瑄的心上。
她抿了抿嘴，又打出一句话，“吃的什么饭，潇然？”随后又删掉后面两个字，既然她不喜欢亲昵的称呼，那自己也没必要一厢情愿……
“吃的什么饭，林老师。”甚至连疑问号都省略掉，文字就是自己的态度，表明了一切。
她又有点后悔，找着表情包，想要再由自己服软，缓和一下关系。
上面的对话框弹出一张图片，纪如瑄点开了之后，只看到了正中央摆放的肠粉，桌子对面貌似还有个人。但是只露出一点点指甲，像是女人的手。
纪如瑄心中的烦躁与醋意融合在一起，让她不想回复这张图片。她两只脚在地上蹬了两下，手捏得手机死死的，最后发了一个“哦”字出去。轻轻的哼气声从鼻子中传出，纪如瑄把手机屏幕按灭，扣在床上。
“为什么不愿意理我……”纪如瑄后槽牙咬在一起，心里像是刀绞一样。
昨天晚上的视频通话，分明就能看出来，林潇然也想要去见她，也想把感情重新复原。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故意来伤害她吗？想让纪如瑄再次表忠心，再次在她若有若无的关心中做关系的主导者吗？
“啧…既然你喜欢这样……”纪如瑄没有回复林潇然其他话语，她低下头，盯着米色的床单。她想到了那天的醉酒，胃部的灼烧感，还有林潇然承认的事实……
她会在做错事之后，用自己的方式去弥补纪如瑄。会在她感觉难受的时候，对她展现出一丝丝关心。一想到这里，纪如瑄心更加难受了。
希望就是藏在刀片缝隙中的糖果，等到你吃到的那一瞬间，舌头早已被割烂。
不过幸好，这次伤害的是我，而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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