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瑄无力地坐在地上。冰冷的地面无法唤醒她，她的心好像沉睡了，好像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走进餐厅。眼睛扫到桌上林潇然给她做的醒酒汤，褐色的锅体盛着白色的汤汁，还微微散发着热气。
纪如瑄一点胃口也没有，她只觉得那些表达爱的东西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快步走上前去，双手举起锅，猛地向地上一摔，直接连汤带锅都狠狠砸到了地上，碎片四溅。
啪嚓一声，锅摔成了一堆碎片，汤也溅得到处都是，甚至流到了她的脚边。看着满地的碎片，纪如瑄心中又是一阵恍惚。
她撑着膝盖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片，紧紧地握在手中。看着鲜血顺着手指流下，心已经麻木，连带着手也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纪如瑄呆呆地看着一地狼藉，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的话语，和几年前分手时的一幕幕。
难道她永远逃不开那种心痛了吗？纪如瑄感觉心像是被刀绞了一样疼，她痛苦地砸碎酒瓶和桌子上的东西。最终她砸累了，靠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膝盖里，无声地哭泣。
她回想起“自私”这个词，又想起林潇然决绝地离开，泪水止不住地流，她不明白，为什么林潇然这么狠心，每次都这样，在快乐之后把她狠狠丢下断崖，让她找不到一点缓冲的地方。
窗外天色蒙上夜幕，她把酒柜翻得乱七八糟的，开始喝酒，一瓶接一瓶地喝。她想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痛苦，让自己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遗忘掉。
但如此这样下来，酒精并没有什么帮助，她只能感到自己的痛苦逐渐加深。
她喝得迷迷糊糊，眼神飘忽不定，脚步虚浮地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夜晚的凉风吹进来，让她的脑子清醒了一些。纪如瑄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漆黑的夜色，内心平静了一些。
身子斜斜地倚靠在窗台，看着外面的风景，晚风的凉爽缓解了刚才的事情所带来的伤痛。
心里除了空落落的感觉，就是无尽的疲惫感。每次都是同样的戏码，每次都是在最接近的时候逃走。
林潇然与她的关系就像有一个开关一样，总会在最接近的时候出现裂隙。难道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还是她也在试图奔向自己？
纪如瑄眼睛向下看去，看着街道的两侧，脑中始终回想着这个问题。
以她现在的心力，还能支撑她最后再挽回一小次。她对林潇然的态度就像一根一直绷紧的弓弦，始终没有箭搭在上面，一直是空放，除了会伤害到弓弦本身，其他什么也做不到。
目光向下看到那个空空的车位，今天还有一台车停在那里，有个人从那里出来找到了她，当时的她……是不是就在这个位置？
纪如瑄转回身体，背靠在窗边，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不断用手背擦着眼泪，早就对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感到厌烦了，但是回想起来白天就是这样回过身，用苦情戏等她来找自己，又感觉满满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只是想让林潇然回到她身边，爱一个人就错得这么离谱吗？
纪如瑄不愿意死心，她还想再无理地要求一次，还不想与林潇然闹得那么难堪。
她拿出了手机，颤抖着的手甚至都没法握住手机，慢慢拨通了林潇然的电话。她多么希望林潇然能再一次接听电话，就算不来见她，能听一听声音也是好的。
至少能让她知道苦情戏究竟有没有用，知道自己能否错个明白。
她的内心还残存着最后一点幻想，企图证明母亲说的是错的，周围人说的都是错的……林潇然能回心转意。也许林潇然还会遵守那个约定。
但是电话响了很久，但始终无人接听，纪如瑄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无力地滑坐到地上，靠在窗边，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她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酒精正在试图点燃心中的某些东西。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手抖着打开微博，想看看林潇然有没有更新。
林潇然有在睡前发一条微博的习惯，就在十分钟前，她说自己今天状态不佳，很难受，不太方便营业了。
纪如瑄看到这条微博，屏幕上闪烁着刺眼的文字，心脏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样。她清楚地知道，这一行文字，一定是因为她才写下来的，一定是因为今天的事情才觉得这么痛苦。
纪如瑄盯着手机屏幕，恨自己竟然有些窃喜，这算什么形式的在乎呢？在互相伤害之后还会感觉到痛苦吗？她会因为伤害了自己而痛苦，对吗……
她手指点了点屏幕，太阳穴一阵一阵地发痛，酒精正在摧残着纪如瑄的身体。
纪如瑄想要给林潇然发一条信息，就像往常一样，问问她到家没有，路上是否安全。但她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的手指在对话框上停留了许久，还是选择按下了返回键，她不知道该对林潇然说些什么。
往日的那些客套与寒暄不合时宜，今天斩钉截铁的话语，无论真心与否，都深深地刺痛了双方。
她究竟该说些什么？什么都不该说。既然自己是她痛苦的来源，又何必让对方再一次承受这些痛苦呢？
纪如瑄拍了拍脑袋，不想让自己出现各种各样阴暗的想法。继续找各种酒喝，她不愿意面对自己的现状，不愿意面对残酷的现实。一瓶接一瓶的酒被灌下，辛辣的液体不断流淌进自己的胃部，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纪如瑄觉得自己快要醉死了，她跌跌撞撞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周围的物体不断被她碰撞或是碰倒，她低垂着头，丝毫不顾及地上的狼藉，拿起拎过来的酒瓶，继续灌酒。
她觉得胃里像火烧一样疼，但她闭上眼睛，让液体用更快速度通过自己的食道，进入胃里。也许冰冷的酒水可以浇冷自己火辣辣的胃部和被灼伤的心。她想用酒精来麻痹自己，让自己忘记林潇然，暂时忘记痛苦。
但她做不到，越是感觉到酒精发挥作用，就越会想起来林潇然的面庞，想起“自私”这个词。
纪如瑄觉得头越来越沉，眼前也越来越模糊，她知道自己快要醉倒了，但她不在乎。她只想就这样醉过去，快一点醉过去，意识沉眠，永远不要再醒来，永远不要再让自己伤心。
她在意识还算清醒的时候，强睁开眼，呼吸不断颤抖，不知是因为酒精中毒还是伤心。
纪如瑄勉强看清屏幕，点开那个熟悉的，令人伤心的置顶对话框，给林潇然发了一条信息。
“我好痛苦…我真的好难受…好想你在我身边……”
纪如瑄发完私信，手中的酒瓶也无力地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手机也随之滑落。
她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昏倒在沙发上。房间里只剩下时钟转动的咔嚓声音和纪如瑄微弱的呼吸声，每一声咔嚓，都对应上她的心跳，仿佛在戏谑地嘲讽着她的无能。
多无能啊，你甚至都无法抱紧自己心爱的人，哪怕你卑微地哀求对方，对方也依旧将你丢下。
纪如瑄仿佛在梦里听到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声音模糊不清，她多希望那是林潇然的声音。林……潇然？
她似乎感觉有人将她从沙发上拖抱起来，她想摆脱这种感觉，但无济于事。是不是林……来看她了，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纪如瑄感觉自己漂浮在水面上的一叶小舟，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水波轻轻拍打着她的身体。她似乎听到了哭泣声，但她无法睁开眼睛，只能任由自己的意识在黑暗中游走。
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在某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轻轻放平，然后盖上了柔软的被子。
她的意识扑在被子上狠狠拍打自己，让她醒一醒！不要失去理智，不要被别人轻易控制住身体。
她想挣扎着醒过来，但她却觉得自己陷入了更深的噩梦……也许从见到……开始就是一个醒不来的梦。
在意识即将涣散的时候，纪如瑄感到有湿润的触感落在脸上，她感到有些痒，她努力伸手想去挠挠，但是她的手却仿佛有千斤重一般。
纪如瑄微微皱眉，似乎想要摆脱这种痒意，但她逐渐想不起来为什么要伸手，为什么要醒。
她觉得似乎躺在了一张软软的水床上，舒服得很，不用去想任何事，伸手就是天，地上是好闻的青草和鲜花……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黑暗之中，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躲在用枕头垒起的高墙后面，窥视着外面的黑暗。黑暗之中有她不想见到的东西，也有她想见到的东西。
“你还在窃喜什么？高兴她理理你了？施舍你一点点好脸色了？”黑暗之中有声音传达过来，就在她的头顶。
“谁？谁在那里？”纪如瑄捂着自己的头，试图把声音隔绝开来。
笃笃笃的脚步声，由远到近，直到人影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看我眼熟吗？”面前的人说着话，长着跟纪如瑄一样的脸，“我就是你呀。”她把手伸过来，要透过枕头的缝隙抓到纪如瑄的脸。纪如瑄往后缩了缩，没有让她得逞。
“就这么谈也可以。”那人把手缩了回去，戏谑地看着她，“要我说啊，你就是个蠢货。”
纪如瑄感觉头痛得厉害，眼前阵阵发晕，但那声音却清晰无比。
“长着腿就是用来下跪的吗？一遍又一遍地凑近她，然后被她一次又一次推开。这次更甚，直接说你自私了……你是不是很喜欢被她折磨？”
“你在说什么…这是我的私事，不要你管……”纪如瑄用手指节顶住自己的头，强撑着说下这句话。
“哦，那好吧，我觉得你应该……你感觉到脸上的那点热热的东西了吧？嗯嗯…哭了两滴，不错，要不就这么原谅她，再次热脸贴冷屁股？”那人蹲下身子，把相同的狐狸眼凑近小小的缝隙，仔细朝里窥视着纪如瑄的表情，“看看你生气的模样，真好笑，她知道这些事情吗？还是说……你从几年前开始，就一直不承认已经分手的事实。”
缝隙被手指撑开，人脸再次朝里挤着，面上笑得更开心了，“你一直在单方面否认这件事，你认为还没分手，对吧？”
不断扩大的裂隙，挤压着墙后纪如瑄的空间。最终整堵墙崩塌，那个一模一样的人也终于挤了进来，站在她的面前。
“多么可笑，就到此为止吧。”
眼泪从眼角滑落，她紧紧盯着面前还想往断壁残垣后躲藏的自己，看着她可笑又可怜的样子。
“喝醉了才会耍性子，你这次是真的喝多了，才能做出这么可怜的事情。”她把眼角的泪擦下去，摆出平常那副冷漠的样子，“我已经不想再卑躬屈膝了，机会也已经用尽了。”
如果千百次的卑躬屈膝，都换不来你的回头。
那我还耐着性子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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