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把毛巾拧好，放在洗手台上，又从卫生间里端出一个盆，接着热水。
“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在屋子里转转，出去是不可能了。”她隔着门朝纪如瑄喊道，“你这个位置，还有现在的身体状况，应该是跑不过保安！”
纪如瑄把平板支起来，调整一个合适的角度，漫无目的地浏览着新闻。她用笔在上面划着，直到头顶被一个黑影遮住，热气直愣愣扑到她的额头上。
“来擦擦脸，纪大小姐。”沈念把热水放到矮桌上，把毛巾往前递了递。
“我自己来就好。”纪如瑄把毛巾拿过来，折了一下，仔细地揉着自己的脸。热腾腾的感觉让她闭上了双眼，头也没有那么疼痛了，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她把毛巾从脸上移走，又伸出手递给沈念。后者虽然一脸不情不愿，但依然把毛巾放进水盆里，浸满热水后再次拧干，递回给纪如瑄。“我是你的保姆吗？”
“你可以是。”纪如瑄用毛巾敷着自己的脸颊，边角处则是按在太阳穴的位置。
沈念看着她逍遥自在的样子，嘴快瘪得能挂起一个油瓶了，“你家里对你可真好，住院都是单独的房间，特意为你准备的。”
纪如瑄不动声色地瞧了她一眼，继续用毛巾敷着自己的脸颊。
“你不要这么看我，这是事实。”
“你上次去见客户，找的秘书……”
一段超长的吸气从纪如瑄身侧传出来，然后又是长长的呼气，还伴随着牙齿咬合的声音。
“我真…我真是欠你的，没话说。”沈念一想到自己说的是事实，更加泄气，只能无力的靠在椅子上。
“你想吃什么，我找人给你做。”她说完之后又皱了皱眉，伸出食指笔直地指着纪如瑄的鼻尖，“啥你也别吃了，我才想起来，你现在只能软烂的东西，昨天快把自己魂都吐出去了。”
纪如瑄看她这幅样子，说的这些话语，自己也有点想不起来事情。昨天她吐过吗？喝醉了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昨天……？”
“对，就昨天，不对，前天，你昨天睡了一天。”沈念把手指头缩回来，仔细盘算着时间，“你前天扒着床边就……”
“不要再说了。”
沈念把撇了撇嘴，点点头，她其实还知道些纪如瑄喝醉后说的胡话。不过鉴于她现在心态正常多了，也就不多说了。
她抬头看了眼输液架上的药液，“我去找人给你做饭，你先好好待着。几天的药也输完了，你一会儿可以去会客厅换换心情。”她起身从床前离开，也顺便把壶里剩下的水都倒在杯子里喝掉。
纪如瑄看着她从门口走出去，木门又慢慢地回弹到原位，咔嚓一声合上。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社交账号也在平板上，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笔尖在屏幕上晃了许久，一直没敢点开社交软件，不知道她在害怕着些什么。
是在害怕自己的内心吗，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纪如瑄手指用力捏着笔杆，眼神一直看向那个代表着信息的红色。
笃笃笃的三声，把她从犹豫中拽出来。
“您好，我来为您收拾输液架。”护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纪如瑄把屏幕关掉，笔也收好，继续靠在床头上，“请进。”
护士推着手推车进来，把纪如瑄的手轻轻捧起，拔下针头，又去把输液架上空的瓶子取下拿走。“有需要的话，按床头铃联系我就好。”
纪如瑄按着自己的针眼，对护士点点头，“嗯，好，麻烦你了。”
护士笑笑，没有说话就离开了。
纪如瑄这才把屏幕继续点亮，深吸一口气，为自己下定决心，把社交软件点开。
置顶的聊天框有五条新信息，都是林潇然在不同时间段发来的。
“醒了吗？”“如果醒过来了，回个话好不好……”“怎么还没有信息。”“你不在医院了？我找不到你。”“我刚问护士，她们说你转院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纪如瑄瞟了眼上面的时间，又和林潇然发信息的时间进行着对比，发现她最近一次发消息在昨天晚上，那应该就是在拍摄完成之后。
“我劝你别告诉她你在哪里。”沈念端着两个碗出现在她面前，眼睛正盯着纪如瑄的屏幕，“我刚看你聚精会神，我进来你都没发现，就知道你一定是又在研究她。”
纪如瑄把笔放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袖口抚平，“我自己这次有分寸，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
“你有什么分寸，你……”身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的房门再次被打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两人。
是慕清棠，身后还跟着小冯，正拎着公文包急急忙忙地跟上。
“妈妈……”啪，清脆的一声回荡在屋子里，把纪如瑄的“妈妈”两字憋了回去。她感觉到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也有些耳鸣，大脑一片空白。
“阿姨您别这样！纪如瑄她还需要休息！”沈念才从发愣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连忙伸出胳膊拦在慕清棠面前，不让她再靠近纪如瑄。
“沈念你让开，这事情跟你没关系。”慕清棠用力把沈念从身前挤走，对着纪如瑄再次扬起手臂，“说了多少次？跟她分开，你还是纠缠不休，这次喝进了医院，下次呢？难道要跳河吗？”
纪如瑄没有抬头，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样子，继续捂着自己的脸。
“这次是我自己没有注意好，才把自己送到医院。而且，我自己的事情，我能处理好，妈妈你就相信我……”
啪的一声，又是一个掌掴，打在了纪如瑄的另一侧脸上。
“没完了是不是？跟你讲道理没有用，必须要动手才能解决问题？这是第几次了？”
沈念对着小冯使了个眼色，让她做点什么。她自己也只能干着急，由于自己的身份，没有一点办法去拦住慕清棠。
“这下你清醒了吗？纪如瑄？”慕清棠把手在空中甩了两下，收回到自己胸前，“一口一个自己，我倒是没见你这几天做对过哪怕一件事。”
小冯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屋子里除了她以外，其他三个人都不好惹。自己站在那里捏着包，就像一个打杂的喽啰。
而且还是一大早就被打电话叫醒，开车过去被慕清棠训话好长时间，又审问了一大堆问题，最后在怒视下才能拿起公文包跟着走。
叫她现在打个圆场，或者是拦住慕清棠，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小冯，她见了那女人多少次？”一听到慕清棠严厉的声音，小冯立刻把身子挺直，手紧紧地攥住公文包。
“一…一两次……”被这么突然一吓，她也不知道纪如瑄到底见了林潇然多少次，只能把数量尽可能压低。
慕清棠眯起眼睛，牙齿不耐烦地磨来磨去，“我再问你一遍，到底，多少次？”
小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屋内的空调还吹着凉风，逼得她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就两次，纪姐她最近一直在忙工作！”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公文包里还有东西，全是最近她要亲自看的合同副本。
小冯把公文包举起来，挡在自己的面前，也顺便把话语权抛回沈念，让她替自己把话题圆下去。
“对！纪如瑄还有几个品牌商要找合作，后面还有剧本……”
“把嘴闭上，我在跟她说话，沈念你是哪句听不懂吗？”
沈念被这一句话噎了回去，只能缩到一旁保持沉默。她跟着纪如瑄当闺蜜这么多年，从小到大就没见慕清棠发过几次火，一旦发火，那势必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把包拿给我。”慕清棠伸出手，在接过包的瞬间，还回头瞪了一眼纪如瑄。
纪如瑄把视线避开，头发遮住了侧脸，但依稀可见脸上的红印。
慕清棠把拉链粗暴地拉开，伸手进去拿文件。拽出一沓子文件之后，她把包甩到了一边，一张接着一张翻看着手里的纸张。
“哼……”慕清棠把文件掐在手里，又卷成一个棍状，指着小冯说，“你把包里的所有口袋都打开给我看，一个都不能落下！”
小冯手扶着床边，趴在床上把包拿过来。刚才慕请棠丢得太用力，包都被甩到了床的另一侧。
在趴下的时候，她悄悄看了一下纪如瑄，而对方也只是微微摇头，告诉她不要违背慕清棠说的话，不然她再发火，那就不只是现在的模样了。
“下暗号呢？”慕清棠看到纪如瑄的微动作，伸手用力地捏住她的肩头，“你能逃过我的法眼？在我眼下做小动作？”
纪如瑄抿住嘴，什么也不回答。而慕清棠的手指甲隔着病号服抠进了肉里，传来针扎似的疼痛。
“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
小冯急忙从床下退下来，把包上的所有拉链都打开，每一个布料缝制的口袋都被她拽出来，从内而外地展示着此处空无一物。
慕清棠仔细检查着口袋，确认没有动手脚才点点头，“拉上吧，把这堆文件装回去。”她摆摆手，把文件又递回给小冯。
“那纪姐现在可以看文件了吗……”小冯还不死心，想要最后再挣扎一下。
迎接她的是慕清棠冷冷的目光，从眼角处瞥过来，吓得小冯张口却说不出话。“你和保姆，还有小冯，骗我多少次，自己说！”
“我…没有骗过妈妈你，就只见了寥寥几面而已！”纪如瑄把脸转过来，迎上慕清棠的目光。
母女二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如果有怒气的话，对我说就可以了……”纪如瑄咬住下唇，眼睛一直看向那双充满怒气的双眼，“不要去找…她的麻烦……”
啪，又是一巴掌，这次打得比前两次还要响。这一掌的力道之大，直接把纪如瑄扇得身子偏向一侧，手扶在床单上，半天没有缓过来。
慕清棠气得浑身发抖，指尖颤抖着指向纪如瑄，“还在替她说话！好！她是外人，我没有资格去打她，但我还管教不了身为我孩子的你吗！”
她又伸手指着门口，朝小冯和沈念说：“你俩出去，这是我的家事，不需要外人参观！”
小冯和沈念相视一眼，都选择站在了原地不动。
“你俩听不懂话吗？！”
沈念咬了咬牙，抱住了正捂着脸的纪如瑄，不让慕清棠再次动手，“我是她的好朋友和经纪人，如果她犯了错的话……也有我的责任！”
小冯把包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用身体挡在了纪如瑄的面前，“就算把我开除也好，骂我也好……我作为助理，没有照顾好她也是失职。”
“好，好好好！你真是交了一群好朋友！”慕清棠咬着牙齿，从喉咙中挤出了这句话，“咱们晚上见！”
她甩了甩袖子，从门口走出去，砰一声把门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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