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斯塔没有推开泽珀尔。
她的冷静占据了最上风。这是杀掉教皇的好好时机吗?她想,若现在在这里自爆,她有自信带走教皇和泽珀尔其中一个,可过去百年的历史告诉她,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她不是天生的猎人,但和他博弈时总能激发出全部的斗志。比如现在,她的双手在背后死死抓着那本书,硬是忍住了刺穿泽珀尔心脏的冲动。
教皇站起身了,闭着眼她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在她们身上逡巡。
“很高兴在这度过了美好的夜晚,不打扰你了,泽珀尔。”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很快她接着听见门口仆从的行礼声,教皇离开了。
他到底当泽珀尔是什么人?希斯塔已经看出,泽珀尔并不顺从这位教皇伯父,可教皇对泽珀尔的态度更令她在意。她忍不住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深邃面孔,心中一时间闪过无数猜测。
如果不考虑达成目的的途径是和宿敌接吻,这其实是一步好棋。此举对她来说,既实现了她窥视教皇态度的目的,又可以降低泽珀尔对她失忆的疑虑。
就当是被狗咬了,希斯塔劝自己。
或许正是在试探她的底线,尽管教皇走了,泽珀尔还没有松开她。
她已经和他接吻,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她不是希斯忒利亚吗?
演戏就到此为止,她伸手推向他的身体,可这反而招来了泽珀尔加重的噬咬。她的手在他胸口估计着反噬的位置,狠狠按了下去。
泽珀尔的身躯猛地一颤,嘴上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希斯塔只觉得唇上又痛又麻,难以忍受到了极点。
她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
血腥味顿时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她舔舐着她创造的伤口,逼着腥甜的血液往外流。
血液同时也点燃了泽珀尔的理智,他抓住她张嘴的空隙,更加猛烈而深入地攻城略地,放在她脑后的手也顺势插进她的发间,将她牢牢嵌入自己的攻势里。
希斯塔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愤恨地想,原来接吻也是可以用来谋杀的。
心脏从未跳得这么快过,大脑越来越迟钝,希斯塔忍无可忍,召出魔杖打算动手。
就在这时,泽珀尔忽然松开了她。
他抽走了镀金书,这个希斯塔还没意识到价值的“筹码”。
希斯塔的左手空了,但她的脑子可没空。
她抬手就甩向他的脸——
“啪!”她这一巴掌尽了全力,泽珀尔的脸被打得整个转了过去。
希斯塔的手微微发麻,这是她从未想过的攻击泽珀尔的方式。她看着红色的印记慢慢地,逐渐地爬满了泽珀尔的右脸。明明没有见血,她此时的心理刺激却淹没了一切。
她的眼睛亮得发烫。
泽珀尔顶着被希斯塔打得微微肿起的右脸,甩开落下的碎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锐利的眼神刺入她的视线,冷笑着问:“我的吻,子爵小姐不喜欢?”
希斯塔也笑了:“我刚刚差点就窒息了,你觉得我是有那种癖好的人吗?”
“我以为子爵小姐天天把喜欢别人挂在嘴边,对这种事已经习惯了。”
“殿下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评价我?”
“你刚刚又是以什么身份在邀请我?”
泽珀尔试图拉近她,被希斯塔右手拿魔杖抵着胸口架开了:“殿下心跳得这么快,生气了?”
她知道自己有多恶心和泽珀尔接吻,泽珀尔就有多恶心被迫接受她的横插一脚,不过想来想去今晚在泽珀尔老巢里也是收获颇丰,于是她揶揄道:“我为我体验不佳的初吻感到惋惜,殿下又在生什么气呢?”
泽珀尔的语气忽然没了之前的愤怒:“我可是为了不辜负你的好意,第一次以身犯禁,你却这样恩将仇报。”他松开她,青筋暴起的手轻轻抚过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魔杖,最后停在杖头的蓝宝石上,“满意我的生气吗?”
恩将仇报四个字成功气笑了希斯塔:“是你先用魔力刺痛我的意识,还想把我关在房间里,也是你先咬我的,我只不过是把你做的还给你而已。”
“嗯,你做得很好。”
这个反应让她有些迷茫。
再次看向泽珀尔时,他的眼眸已经恢复了幽深和寒冷,仿佛此前的凌乱与失控从没发生过一样。他用镀金书本把魔杖从身前推开,对她说:“总之,今晚感谢你的配合。天快亮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希斯塔追问道:“陛下来找你,不只是为了今晚的刺杀吧。”
“卷入这件事,对你没有好处,好奇太多只会让你全家都更危险。”
希斯塔似乎听出了一些暗示,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佐证猜想的蛛丝马迹,许久才回答道:“知道了,泽珀尔老师。”
不一会儿,有仆人进来,说马车准备好了。
希斯塔定定地看着他,最后问道:“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书。”
“这个问题,取决于你以什么身份问我。”泽珀尔摸了摸唇边干涸的血迹,“我不是拒绝回答,只是因为这是学生无权过问的事。”
“如果你想明白了你的身份,欢迎随时来问我。”
-
希斯塔回家便称病卧床,推了整整一周的各路邀约。
一点小伤对她的反教廷大业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外出时刻。实际上,她只休息了一天,就把蓝宝石魔杖扔在床上,变形成一个不起眼的男仆出门了。
她试探出的信息很关键,首先,教皇口中提到了她没听说过的组织,很有可能是可以合作的对象,而且,他放任泽珀尔和学生举止亲密以身犯禁,又疑似纵容骑士团内斗,怎么看都和他野心勃勃的性格完全矛盾。
这是陷阱,还是警告?
平民区的巷子很窄,又大多弯弯曲曲,一百年的时光吝啬于给这些地方施舍美丽,只是无情地旁观着普通人的求生绘卷。贵族的建筑越来越华丽,平民们只能把房屋涂得五颜六色,表明与他们活在一个时代里。
可普通人总是很多,又总是那样努力,让一百年后的首都平民区比她去过的任何地方都大。希斯塔边走边找路,耗费了一番功夫才到达她的第一个目的地,位于平民区的魔杖商店。
进商店前,她十分谨慎地确认了周围无人跟踪,先在远处另一家店的盥洗室里改扮成中年学者,又绕了一大圈才走进去。
这家魔杖商店是她向家中的魔法师打听来的,整个宗座城历史最久的商店之一。这个时代的魔法师更喜欢携带被炼金术改造后的魔杖,它们更轻、施法更快,有的还能变形,所以这家店越来越没人去了。
希斯塔不喜欢被炼金术改造过的魔杖,她甚至根本不喜欢用魔杖,她的魔力太庞大,她喜欢那种朴实无华但魔力通路稳定的,耐得住她狂轰滥炸的结实魔杖。
如果蓝宝石魔杖不是泽珀尔送的,倒是很符合她的要求。只是一旦和他沾上关系,再好的佳肴她看了也会倒胃口。
好在今天她运气很好,一眼就相中了一根。
“老板,麻烦取那根魔杖给我看看。”希斯塔指着一个高高挂起,落满灰尘的盒子说。
“很高兴为您服务,尊敬的魔法师阁下。”一个稍显年迈的声音说。店主躺在柜台后,一边说一边用魔法取下那个盒子,甚至懒得清理上面的灰尘,就这样递给了希斯塔。
“一百个金币。”店主懒洋洋地给她报价。
一百个金币?怎么不去抢?希斯塔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店主似乎一点也不奇怪这个离谱的价格,条件反射地接了下去:“这是在本店寄卖的魔杖,定价由卖家决定。如果您不喜欢,还可以看看对面墙上的魔杖,质量上乘性价比高保证可以让您用到退休。”
希斯塔不用想也知道,在这个魔杖被放在这的漫长时间里,这个盒子都会在这段话后被重新放回原处。
灰尘很厚,可是她的好奇心更厚。
她伸手放在了那个盒子上,很快,她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一股久别重逢的欣喜充满了她的身体,她认出了这根魔杖。抬手间她的结界已经笼罩了这个商店,老板站起来无比震惊地看着她,她看着老板,发动了谎言天平。
“告诉我卖家的姓名。”
“我不知道。”——是真的。
“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卖家的所有信息。”
“据说我父亲接手这家店的时候它就在了,我只知道的家族需要保证它一直在这里寄卖。我没见过寄卖人……不过对方在我刚继承店铺的时候写过一封魔法信,告诉我该去哪里看最新的联络线索。”
“你在帮谁做事。”
“鸢尾社。”
“怎么联系鸢尾社。”
“通过测验之后,我会告诉你目前的接头地点。”
“怎么通过测验。”
“买到正确的魔杖。”
希斯塔发现,这个老板对于测验的意志非常坚定,总能一直说实话但成功隐瞒关键信息。她担心再拖下去会遇到其他客人,迅速找到了对方撒的一个小谎,让老板忘记了这段记忆。
她已经明白了,这检测就是看人是不是真心反对教廷。作为杀了教皇的黑魔女,全世界都没人比她更有资格通过这个测验!
“我愿意买,一百金币。”希斯塔自信地说:“但我今天没带够钱,可以先给你五十金币吗?”
“您的逃单方式很新颖。”谁知道,老板头也不抬地对她说道:“对面墙上有更适合您的魔杖,包您满意。”
“我就要这根魔杖,我不会赖账的。”希斯塔不介意对方的冒犯,有点发愁该怎么和他谈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换了个策略:“你不卖给我,那就告诉我卖家是谁。你可能不知道这根魔杖其实是个违禁物品,所以,你告诉我,我们相安无事,你不告诉我,我就去举报你。”
“你不会举报的。”老板说,“我还要在这做生意,请理解一下。”
啊,被他看出来了。希斯塔有些懊恼,她一向不会谈判——曾经有人说过,她对政治谈判的兴趣什么时候有对魔法的一半就好了。希斯塔摸着盖满灰尘的盒子,不由地想念起它曾经的主人来。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会举报……不过这根魔杖上面有一层伪装,如果我把它去掉放在外面,你猜卖家和教廷骑士谁来的更快?”
“你也不希望我试试吧。”
老板终于站起身,他的脸比他的声音年轻许多,希斯塔刚刚就是靠这个让他撒了慌——他的外貌是假的。老板上下打量着希斯塔,似乎在猜测她的身份和实力。
“我打不过你。”他最终说。
两人都没有再继续说话,店里一时间安静极了。
这是胡安继承这家店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顾客”。他不懂那根魔杖哪里违禁,可它确实也“有问题”,因为,它的真正作用并不是售卖,而是一个筛选的门槛——它落满灰尘,所以偶尔前来的贵族不会选它;它较难驾驭,所以实力一般的魔法师也不会选它;它毫不起眼,所以前来检查的教廷骑士更不会管它。
最重要的是,它隐藏着一个,对抗圣殿魔法会得到攻击加成的属性。这一点,只有真正愿意触碰布满灰尘的盖子,仔细感受的人才可能发现——这是测试的第一步。
一百金币的报价是测试的第二步,明显不合理的价格会给胡安创造机会,他会把有实力又需要对抗圣殿魔法的魔法师引去挑选墙壁上的魔杖。
墙壁上的魔杖则是测试的第三步,魔法师必须且只能挑中没被圣殿祝福加持过的魔杖,并在他的多次恶意引导下坚持自己的选择。
例如他会危言耸听,告诉对方魔杖的上一任主人死在教廷手中,是不祥之兆。
这之后,他就会在收钱时递出线索,引导这样的魔法师和鸢尾社的线人会面。
胡安从没遇见过希斯塔这样人傻钱多又讨厌教廷的怪人,他挣扎许久,选择跳过这几步直接告诉她线索:“街角有家酒馆,你进去点一杯接骨木花起泡酒,然后……”
话音未落,店外的喧嚣中止了他们的谈话,希斯塔和胡安同时猛地看向了门口——是教廷骑士!
希斯塔迅速掏出一个袋子丢给他:“只有五十,剩下的我会找机会再给你。”在胡安低头看钱袋时,她的烟雾迅速充满了整个店铺。有了掩护,她直接炸开了盒子上的锁,带着魔杖发动了瞬移魔法。
“出卖我。”胡安在烟雾里只听到了这一句话,几秒钟之后,教廷骑士破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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