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少年,我不想再喜欢你了。
——夏昕桉
是什么时候察觉青春时期的懵懂心动?
大概是初一困住夏昕桉的那场雨吧。
“啊,不是吧!我没带伞!”同学G哭丧着个脸,眼睛却悄悄瞟向夏昕桉手里的伞。
“昕桉,你留下来帮老师批改一下卷子。”英语赵老师朝着夏昕桉招了招手。
夏昕桉连忙放下书包,乖巧地点了点头就跟了上去。
同学G飞快地从练习本上撕下一角,龙飞风舞地写上“伞借我谢了”随意放下,然后拿着夏昕桉的伞就走。
同行的同学K说:“这样不好吧。”
同学G却毫不在意地说:“没事,她不在意的。”
林昼析刚好从楼梯上来,听到了对话,他看着外面的雨,皱了皱眉。
快三十分钟后,夏昕桉才急匆匆地从办公室回到教室。
意外的是,林昼析又回来了。
“你不是回家教了?怎么又回来啦?”夏昕桉不解地挑了挑眉。
“忘拿东西了,对了,你的伞被G借走了。”林昼析指了指桌上的纸。
夏昕桉顿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又笑了笑,“她忘带伞了吧,没事,我今天自己回家,淋个十几分钟的雨就到家了。”
“夏昕桉,你是不是蠢?被人利用了自己都不委屈的是吧?”林昼析语气不善地说,“这么好说话?你怼我时怎么不放放水?”
“我不想和别人有矛盾,借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算了。”夏昕桉声音低低的。
林昼析用力地顶了顶后槽牙。
妈的,真是个傻子。
他翻了个白眼,伸手把自己的伞给了夏昕桉。
“看什么?借你。我回家教才两三分钟,你十几分钟就别淋了,免得又生病,害我在学校无聊死。”林昼析不客气地弹了下夏昕桉的脑袋,“快点走了,都十二点了,没人接你还不赶紧回去,小心又被骂。”率先出了教室。
夏昕桉看着手中突然多出来的伞,真心地弯了弯嘴角。
当她慢吞吞来到校门口时,却发现一个人撑着伞站在雨里,好像在等着谁。
此时的夏昕桉已经近视了,但颜姝并未给她买眼镜。所以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那个男生。
嗯,好像她的阿憧。
当她正要撑伞时,那个男生却蓦地闯入她的眼睛里,鼻子里也忽地吸到淡淡的薄荷橙子味。
嗯,谢呆瓜在给她撑伞。
嗯?!谢雨憧?!
“听夏奶奶说你今天没人接,我又刚好正在这附近考试,所以就来接你一块走回去。一个女孩自己回家终究不安全的,反正我们是邻居,又是同学,顺路。”谢雨憧一手撑着伞,一手接过夏昕桉装书的帆布袋。
夏昕桉慌乱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太重了,我还是自己拿吧。”
谢雨憧轻笑了一声,稍稍偏了偏头,故意压低了声说:“你是觉得我拿不动吗?”
夏昕桉赶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这副先点头又摇头的慌张模样,惹得谢雨憧眼尾弯成浅浅的月牙,带着点忍俊不禁的揶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尾音里还沾着点没散去的笑意。
“好了,不逗你了。我书包很轻,帮你拿着就行。快走吧,你肚子饿得在抗议了。”谢雨憧眨了眨眼。
“我哪有,明明是你饿了。”夏昕桉边走边小声都囔。
“嗯,是我饿了。”谢雨憧把雨伞不动声色地往夏昕桉那边偏了偏。
夏昕桉脸烫得不行,此刻鼻尖萦绕的,是谢雨憧身上那股清冽的薄荷橙子香,混着雨后泥土的潮气,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敲在谢雨憧的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嗒嗒声,像谁在耳边轻轻数着秒针。夏昕桉的手指蜷了蜷,攥着林昼析给的那把伞——纯黑色的伞面,边缘还沾着点操场的草屑,是他惯常大大咧咧的样子。
可此刻她更在意的,是头顶那片被谢雨憧稳稳撑着的晴空,以及他手臂上搭着的、属于她的帆布袋,带子被他的手指轻轻勾着,随着步子微微晃动。
她偷偷抬眼,雨丝黏在睫毛上,视线更模糊了。只能看见谢雨憧的侧脸轮廓,下颌线比去年清瘦些,头发被雨气打湿,贴在额角,露出一小片光洁的额头。他说话时气息轻轻拂过,那股清清爽爽的薄荷橙子味格外好闻。
“昨晚学习到很晚吗?”谢雨憧忽然开口,声音被雨过滤得温温的,“看你眼下有点青。”
夏昕桉猛地低下头,脖颈泛起热意。她昨晚确实学得比较晚,最后还因为看着以前谢雨憧送给她的笔记本差点没睡着。
扉页上有他没失忆时写的歪歪扭扭的字:“小星星,你看封面这只小仓鼠像不像你生气时鼓脸的样子,多可爱啊”。
可她哪敢说,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脚尖无意识地踢着路边的小水洼,溅起的水花沾在小白鞋上,像撒了把碎星子。
谢雨憧没再追问,只是把伞又往她这边偏了偏。夏昕桉的肩膀偶尔碰到他的胳膊,隔着薄薄的校服衬衫,能感觉到他皮肤的温度,比这雨天暖多了。她想起以前,他还没失忆时,总会多照顾她一点,有时会开玩笑笑她“吓起来像只受惊的小猫”;可现在他安安静静的,连步子都放得极慢,像怕踩碎什么似的,等着她这只“小猫”慢慢挪。
夏昕桉数着两人交叠的影子,看他的白球鞋尖偶尔溅起细小的水花,又很快被后面的脚印覆盖。她忽然想起二年级那年,谢雨憧还没失忆时,也是这样在雨里陪她等奶奶,那时他比她只高两三厘米,却非要把小黄鸭伞往她这边倾,自己半边肩膀湿得透透的,还嘴硬说“男生不怕淋”。
夏昕桉透过雨幕悄悄瞄着地上相同频率的步子。
此时的谢雨憧已经一米六几了,但夏昕桉也刚刚才一米五左右。可是谢雨憧为了等她,好像特意把步子放小了。
到了夏家门口,夏老夫人早等在那,看见他俩一块进来,眼睛笑成了月牙。为了感谢他,夏老夫人特地留他吃了午饭。谢雨憧把帆布袋递给夏昕桉,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被烫了下,同时缩了缩。他耳尖有点红,低声说了句“奶奶好”,就被夏老夫人拉着往厨房走。
谢雨憧被拉着往里走时,还不忘回头朝夏昕桉眨眨眼,那神情和没失忆时一模一样——那时他总这样骗她把最后一块排骨让给他,转头又会偷偷塞回她碗里。
夏昕桉第一次觉得回家也不错。
而且,这是自从谢雨憧失忆后,他第一次陪自己吃饭。
午饭是简单的两菜一汤,番茄炒蛋的汁拌着米饭,香得人直咽口水。谢雨憧坐在夏昕桉对面,筷子夹菜时很轻。他吃饭慢,嚼东西时眼睛会微微弯起,像含着颗糖。夏昕桉偷偷数他嚼了几口饭,数到第七口时,他忽然夹了筷青菜,放进她碗里:“要多吃点青菜。”
夏昕桉的筷子顿在半空,心跳像被雨砸中的玻璃窗,咚咚直响。
无意间的一句关心,却仿佛回到了他没有失忆的时候。
六年前,他还没失忆时,两人在吴依薇家里吃饭时,四人比赛谁吃得快,最慢洗碗,他却不在乎输赢,看自己没什么胃口只顾着扒拉米饭,给她夹了好几筷青菜,“没胃口的话更要多吃点青菜。”
夏老夫人难得触动:“真好啊,跟小时候差不多,你们俩小的时候就好得不行,阿憧总护着桉桉,谁要是欺负她,你第一个冲上去……”
谢雨憧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夏昕桉,眼神里有细碎的茫然,又很快被笑意盖过:“是吗?我不太记得了。”
夏昕桉扒着饭,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她知道他还没想起过去,可听到近似否定的话,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那天的午饭吃得格外慢,窗外的雨停了又下,阳光偶尔从云缝里漏下来,在谢雨憧的校服领口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吃完要走时,夏老夫人塞给他一把烤好的南瓜子,夏昕桉跟着送到门口,看见他站在台阶下,回头冲她笑:“下次见。”
她点点头,看着他撑着伞走进巷口,背影被雨雾晕成毛茸茸的一团,像幅没干的水墨画。
那天的日记,夏昕桉写了满满三页。
最后两句是:
“下雨天,也许没有那么糟糕。”
“好像有点喜欢下雨天,也好像有点喜欢你。”
窗外的雨还在下,她抱着日记本贴在胸口,仿佛能听见雨里她藏着的心跳声,和现在的,一模一样。
可那场浸着雨意的喜欢,像檐角的积水,兜兜转转没存住多久,就顺着檐边,啪嗒一声落了幕。
不过两个多月,梧桐叶落尽了,新年的红帖就贴在了窗上。夏昕桉坐在书桌前,台灯暖黄的光落在手机屏幕上,输入框里“新年快乐”四个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指尖在发送键上悬了许久。
为了给他发一句新年快乐,她甚至给所有小学同学都发了一句。
直到屏幕顶端的时间跳到00:00,夏昕桉才咬着唇,准备按下那一键。
指尖还没触到屏幕,她随手往下划了划朋友圈——就那一眼,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住了喉咙,呼吸骤然停住。眼眶像被泼了杯冰水,瞬间就红透了,水汽漫上来,连手机屏幕都变得模糊。
谢雨憧的朋友圈沉寂了快一年,此刻却亮着条新动态。配图是张俯拍的照片:他骨节分明的手,正和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十指相扣。那只手的指甲修剪得圆润,甲色是淡淡的健康的浅粉色很好看,指腹看起来软乎乎的。
背景里能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右下角露出半张少年的脸,是谢雨憧的弟弟谢雨寒,正举着手机笑,影子歪歪扭扭地投在地上,和他们交握的手叠在一起。而更远处的天空上,炸开了大朵大朵的烟花,金红的光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像谁撒了把碎星子。
她还记得,这是谢雨憧七年前为了哄她开心答应她的,说新年要带她去海边看的烟花。他当时还揉着她的头发笑:“等新年那天,我们一起去你一直想去的海边,你抬头就能数清楚第一簇烟花有多少个花瓣。”
原来他没有忘记去海边看烟花。
只是忘记她了。
明明那个雨天刚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喜欢,现在就要放弃了吗。
可她不敢打扰他。
她怕连最后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心脏像被钝刀子割着,一下一下,细细密密地疼,疼得她指尖都发颤。她死死盯着那张照片,直到眼泪快要落下,她才连忙抬起头,不断说服自己。
“不哭,不能哭。今天是新年第一天,不许哭,妈妈看见了会生气的,不哭。不许哭,不准哭。”
可是。
为什么呢?
夏昕桉蜷在椅子上,把脸埋进膝盖。为什么明明是他先笑着揉她的头发,说她画的简笔画很可爱;为什么是他雨天撑着伞送她回家,伞柄总往她这边歪,自己半边肩膀淋湿了也不说;为什么是他说“要一起去看海边的烟花”……现在却转头就牵着别人的手,在她期待他的新年快乐的夜里,和家人一起看她盼了很久的烟花。
为什么要让别人代替她?
手机屏幕还亮着,谢雨寒在评论区发了个坏笑的表情:“哥,姐姐的手比你的好看!”谢雨憧回了个敲打的表情。
那行字像根针,狠狠扎进夏昕桉的心里。她猛地攥紧手机,指节泛白,把那条动态往上滑,想关掉,却看见谢雨憧的头像是颗星星,她原本还以为是他还有自己有关的一点点记忆,现在想来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输入框里的“新年快乐”还停在那里,像句多余的废话。夏昕桉指尖发颤,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删到最后,连对话框都退出了。她把手机扔在桌上,自己缩到床边角落,窗外的烟花还在继续,砰砰的响声撞在玻璃上,震得人耳朵发疼。
桌上还放着她为谢雨憧画的贺年卡,画的是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梧桐树下,太阳从他背后照过来,逆着光的少年告诉她,要和她做朋友。她本来想在背面写“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去年暖一点”,现在看来,那暖,不过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刚刚偷跑的眼泪掉在贺年卡上,晕开了一小块墨迹,把那个站在梧桐树下的影子,泡得模糊不清。
原来那场浸着雨意的喜欢,真的落幕了。连告别都这么仓促,连一句“为什么”,她都没机会问出口。窗外的烟花还在亮,可夏昕桉觉得,这个新年的夜晚,比那个雨天还要冷。
新年的太阳升起来时,夏昕桉的眼睛肿得像核桃。
窗外的盆栽被阳光镀上层金边,屋檐的旧水管滴答往下淌水,落在窗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她盯着那水花看了很久,直到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是李知潼发来的新年快乐,后面跟着个咧嘴笑的表情。
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没动。最后还是回了个简单的“新年快乐”,连标点都懒得加。
不用下滑,置顶的谢雨憧亮了红点。
呆瓜:【新年快乐啊。】
是昨晚12点准时卡点发的。
是群发吧?一定是的。
夏昕桉没回。
桌上的贺卡还摊着,晕开的墨迹已经干了,像块丑陋的疤。夏昕桉走过去,指尖碰了碰那张画,太阳底下的梧桐树下,两个影子本是挨得很近的,现在被那团墨迹糊掉了一半,倒像是其中一个正慢慢往后退,退进更深的阴影里。
她找了个旧铁盒,是小时候装糖果的,锈迹爬满了边角。把贺年卡折成小小的方块,塞进去时,听见纸角摩擦铁盒的沙沙声,像谁在叹气。盒子里还有些别的东西:半块谢雨憧给的橙子糖纸,他借她笔记时不小心夹进来的银杏叶,还有去年夏天他帮她写的小升初祝福语。
原来攒了这么多细碎的东西。夏昕桉盯着铁盒看了会儿,啪地扣上盖子,塞进书桌最底层的抽屉,压在一摞旧画册下面。像是这样,就能把那些翻涌的情绪也一并压住。
大年初二要去夏家,妈妈催她换件新衣服,她从衣柜里翻出件粉色的毛大衣,拉链拉到顶,把半张脸都埋进去。妈妈皱眉:“怎么穿这个?去年买的大红色羽绒服呢?”
“不想穿。”她闷闷地说,声音从棉袄里钻出来,瓮声瓮气的。
“去换。”
“嗯。”
去夏家要经过小亭子。以前每次走这条路,她都会放慢脚步,数街口的梧桐树有多少棵,猜谢雨憧会不会从哪个门里走出来。可今天她盯着脚尖,步子迈得飞快,像在逃离什么。
路过街口的书店时,玻璃门里晃过个熟悉的身影。夏昕桉猛地顿住,心跳漏了一拍,抬头就看见谢雨憧站在借阅台边,手里拿着两本书,侧脸的线条在暖黄的灯光下还是很好看。而他身边,站着个穿着鲜艳的,明媚的红色羽绒服女生,正仰头跟他说着什么,笑起来时,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
是朋友圈里那只手的主人吧。夏昕桉想。女生的头发是柔软的羊毛卷,不像她,永远是扎得紧紧的马尾。
谢雨憧像是察觉到什么,忽然转头往街口看。夏昕桉几乎是本能地往梧桐树后躲,后背撞在粗糙的树皮上,有点疼。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的,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等了好一会儿,没听见脚步声,才敢悄悄探出头。书店的门已经关上了,谢雨憧和那个女生并肩走在太阳下,脚印挨得很近,女生手里捧着杯热奶茶,偶尔往谢雨憧嘴边递一下,他笑着偏头躲开,指尖却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
像极了他以前揉她头发的样子。
夏昕桉转身就走,步子快得差点摔倒。树叶被踩得咯吱响,像是在替她哭。她不敢回头,直到拐过街角,看不见那两个身影了,才停下脚步,扶着墙大口喘气。手心全是冷汗,把大衣的袖口都濡湿了。
夏家楼下的院子里,远房表姐正缠着夏琳放烟花。小小的烟花棒在手里转着圈,划出金色的弧线,落在雪地上,映得人眼睛发亮。表姐举着一根跑过来:“昕桉,你看!”
夏昕桉接过,指尖被烫了下,慌忙扔掉。烟花棒砸在地上继续燃烧,最后变成一小截黑炭,像根被掐灭的烟头。
“怎么了呀?”表姐歪了歪头问。
“没什么。”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觉得嘴角发僵,“有点冷。”
其实不冷。阳光很好,空气里有松枝和糖果的甜香。是心里的那块地方,空落落的,像被寒风灌了个满。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她把自己关进房间里,画板上还摊着没画完的雪景,是上周画的,背景里留了块空白,本来想画两个并肩看雪的人。
现在看着那片空白,像道刺眼的疤。夏昕桉拿起刮刀,狠狠刮过画布,颜料被刮下来,卷成丑陋的色块,落在地上,像摔碎的心。
她重新铺了张画布,蘸了大团的钴蓝,往上面抹。不想画人,不想画街口,不想画任何带温度的东西。她画光秃秃的树枝,画结了冰的湖面,画灰蒙蒙的天,画远处模糊的山影。笔触很重,画布被戳得咚咚响,像在跟谁赌气。
画到后半夜,窗外又开始飘起雨丝。水花小朵小朵的,溅在玻璃上,慢慢化成水痕。夏昕桉放下画笔,指尖沾着蓝颜料,在窗玻璃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
画完自己都笑了,有点傻气。
手机在这时亮了一下,是班级群里的消息,有人发了新年聚会的照片。她扫了一眼,看见谢雨憧坐在角落,那个女生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块蛋糕,正往他嘴边送。
他没躲。
夏昕桉关掉手机,把脸埋进臂弯里。房间里很静,只有门外不断传来母亲和外婆的欢声笑语。她以为自己会哭,可眼睛干干的,什么也掉不下来。
或许是眼泪在新年那天晚上,已经流够了。
第二天醒来,她看着新画的那幅冷色调的画,忽然觉得也没那么难看。至少,里面没有任何期待,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念想。
她开始按颜姝排版的学习表学习,手机也被再次收走,一切又回到压抑的氛围。
三月中旬的周末,书店里飘着旧书页混着木质书架的味道。阳光斜斜切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长条形的光斑,夏昕桉抱着要还的书走过习题区时,肩膀忽然撞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谢雨憧。
他身边没跟着别人,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习题册,指尖捏着书脊,指节微微泛白。看见她的瞬间,他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瞳孔轻轻缩了缩,怀里的书滑了下,又被他慌忙拢住,喉结动了动,才哑着嗓子先开了口:“好久不见。”
“嗯。”夏昕桉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她捏紧了怀里的书,硬壳封面硌着掌心,低声回,“好久不见。”
指尖攥得太用力,指腹泛起红。她没敢抬眼,侧身想从他身边绕过去,擦肩而过时,一阵淡淡的气息漫过来——是他惯用的那款洗衣液,薄荷混着点橙子的清冽,还是以前的味道,可心里那块地方,没再剧烈抽疼,只是轻微疼过一瞬间,像颗石子落进表面平静的湖。
走出书店时,阳光正透过梧桐树的枝桠往下筛,碎金似的光斑在地上跳,却偏偏在她站的地方留了片浅影。她抬手摸了摸头发,是颜姝硬拉着她去新剪的短发,风一吹,拂起的头发撩过耳朵,有点痒。
夏昕桉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谢雨憧还愣在原地久久不动,似乎是不理解她的反应。
阿憧,我知道你遇到了更好的人,我也知道你的世界里不会有我了,那我祝你永远平安快乐,你也不要再让我自作多情了。
我不要喜欢你了。
至于那场浸着雨意的喜欢,就让它留在去年的冬天吧。让我的自作多情也永远停在那一句没有发出去的新年快乐吧。
我会告诉全世界我不喜欢你了,你不用担心会因为我再产生困扰了。
请你幸福。再幸福一点。
忘了我,也没有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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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02夏昕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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