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睡衣被汗水浸湿,床头柜的闹钟还在滴答滴答地发出轻响,缓过神后我叹了口气,起身去浴室洗澡。
冷水从头浇到底时我的身体打了个颤,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被水扑灭,彻底清醒过来,看着镜子里睫毛还在滴着水的自己,我沉默了一阵。
果然还是得少看点那些东西,居然做了这种梦,对象还是谢世安,真是走火入魔了。
冲完凉我把头发吹干躺在床上发呆,翻来覆去地想那条测试同性恋的帖子,怎么都觉得不靠谱,梦都是虚妄疯狂的,这并不能说明我是个同性恋,如果这都能测试成功,那这岂不是在间接地说明我喜欢谢世安?
这简直是扯淡,我越想越觉得不安,什么时候我无聊到这种程度了?那种毒帖子都信,真是不长脑子。想到这,我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在心里决定对同性恋的好奇和探究在今晚结束。
故意减轻心理负担后我入睡得很快,可第二天还是留了很重的黑眼圈。
“你今天状态怎么这么差?学习学晚了?”谢世安看了我一眼,将花生酱抹在吐司上,说。
昨晚做的那个梦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把一切的责任都归咎到毒帖子和谢世安身上,思来想去我觉得可能还是因为我跟谢世安太亲近了才会有那些荒唐的反应,还是得保持点距离才好。
“小叔,”我喝了一口热牛奶,语气犹豫地说,“你以后……还是别送我上下学了吧,我可以自己打车。”
听了我的话,谢世安没什么反应,他动了动嘴唇,问:“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总不可能把昨晚的梦跟他说一遍吧?我皱了皱眉,选择了逃避问题。
“没什么,我就是想自己上下学了。”
说着,我拿起书包站起身就准备走。
“早餐我不吃了,要迟到了,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叉子砸在桌上的脆响突然从我身后传来,我脚步一顿,闻声看去。
谢世安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语气淡淡:“又在别扭什么,你什么毛病?”
我愣住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谢世安发火,此刻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见我半天不出声,干脆直接不等我回答。
他起身迈开长腿慢慢走到我跟前,垂眸,声音冷漠:“行,给我记住你今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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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谢世安真的没有再送我上下学,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再回过家,偌大的别墅里每天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刚开始我还能适应,没有跟谢世安亲近后那些杂念和怪异的反应果然全没了,效果非常显著,我告诉自己这是好现象,至少我变正常了,没有以前那么奇怪了。
秋天临近谢幕,温度骤降,天气变得越来越冷,我靠在座位上看向窗外光秃秃的大树,那只经常叽叽喳喳的雀儿还站在树枝上,只是没有这么好动了,周围的一切都在变,我也看入了神。
学校操场边缘的下水道总是散发着死老鼠的味道,混杂在干冷的空气中,让人闻了直想吐。有人给这个气味安了个故事,说下水道里的气味难闻是因为地下埋了尸体,尸体**了才会散发这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当时很多人信,传得很逼真,我觉得无聊,没有去参与。
我不关心下水道是不是真的有死人,我只想早点放学回家。
下午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外边下了雪,掩盖了秋天存在过的痕迹。回家的时候我在超市买了根冰棍在嘴里叼着,手被冻得通红,嘴里也麻得没了知觉,路过的行人不时往我这边看,但我没有搭理。
雪越下越大,因为低温,冰棍黏在了我的嘴皮上,我用舌头去舔,却没有起什么作用,我没了耐心,一下子将冰棍扯下,嘴唇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到了我的下巴处,我用手背去抹,定睛一看,是血。
冰棍被我扔到家门口的垃圾箱里,进门前的最后一片雪花落到了我的眼皮上,融化成液体,流进我的眼睛。
我将书包随意扔在沙发上,习惯性地打开冰箱拿出西红柿放在洗菜池里清洗,三枚鸡蛋被我打好倒在碗里搅拌,接着我又将西红柿放到菜板上,右手拿起刀准备切。
天气太冷,我又忘了开空调和地暖,手被冻得僵硬,没有握好西红柿,一刀下去时锋利的刀刃一下子就割破了手指,鲜血顿时从伤口里冒出来。眼前有些模糊,我眨了一下眼睛,两滴水掉了下来,稀释了滴在菜板上的血液。
我哭了。
西红柿炒鸡蛋我做了三个月,这是我第一次出意外,跟谢世安冷战他三个月没回家,却不是我第一次后悔。
我原以为将谢世安推远自己会变得好很多,但没想到身体走远了,心却更空了。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嘴上的疼痛和手指的疼痛一起发作,我在原地站到脚发麻,哭得没有声音,身体都开始抽搐。
别墅里安静得可怕,像是一头沉睡的怪物,我站在怪物的胃里听不见任何动静,恐惧促使我动作,于是在下一刻,我从怪物的嘴里跑了出去。
城市里到处都是白雪皑皑的一片,像是冬季的呕吐物,站在街中心时,我迷茫了。
我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谢世安,我不知道他喜欢去哪些地方,有哪些朋友,要怎么去找他。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全身,冷风灌进我的校服里,我冷得牙齿打颤,迫不得已蹲下身蜷缩成一团。
或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街上没什么人,就算是路过的行人都是裹紧衣服揣着兜抓紧时间回家。
在我的对面坐着一个像流浪汉的家伙,他穿着破旧军大衣棉服,袖子破了两个洞,蓬头垢面的,头发全是凝固住的油,通红的手里拿着把破吉他和话筒,正撕心裂肺地唱着《想你的夜》。
他声音与外表截然不同,他唱得婉转动听,感情充沛,感染力极强。我就这么蹲着听他唱了一首又一首,直到他停下来喝水时我才感觉身体奇异地在发热,这是不妙的反应,我想站起身回家但身体却没有力气。
此时他也注意到了我,冲我摇了摇他的铁盆。
“小帅哥觉得我唱得咋样啊?赏点儿吧赏点儿吧,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我呼出一口热气,摇了摇头:“我没带钱。”
这不是撒谎,我确实没带钱,当时情绪太激动,没经过大脑思考我就跑出家门了。他听了我的话,狐疑地打量着我,然后狠狠皱起眉。
“呸!没钱还蹲在这听老子唱歌,还以为你想打赏打赏呢,害老子连续唱了好几首,嗓子都哑了,滚滚滚!死穷鬼别在这儿蹲着挡我路......”
剩下的话我已经听不太清了,意识越来越模糊,浓重的困意包裹了我,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我发高烧了。
在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朝那个流浪歌手扔了几张一百块,随后向我奔来,嘴里还喊着些什么。
等我再次睁眼时我已经躺在了医院里,裴璟正在我旁边跷着腿玩手机,见我醒来后便一下子凑了过来。
“你醒了?吓死我了。”
我皱着眉,刚咽了一口口水,嗓子就像是被刀片划过一样尖锐的疼,说话时声音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沙哑又难听。
“你怎么在这?”
“还我怎么在这,”裴璟拍了一下我的枕头,“我还想问你呢!大冬天的不回家在街上蹲着听人家唱歌?!而且人家穿的这么厚你只穿了件冬季校服,这天气怎么没把你冻死?!”
“谢谢,”我没有力气跟他吵嘴,把头偏了过来,“小叔......小叔在哪里?”
“小叔?”裴璟咬了一口苹果,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之前跟他打过电话了,这会儿应该过来了。”
“话说你是不是跟小叔吵架了?你真是糊涂啊,小叔生气很难哄的,记得我小时候惹他生气,他一年没理我,一会儿他来你一定要跟他好好道歉啊。”
说着,他放下苹果站起身:“我去上个厕所,你老实休息。”
话一说完他便走出了病房,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一片空白。
人是一种聪明又愚蠢的生物,当一个人想得到另一个人的关注时就会做各种蠢事,同样的,当一个人想要报复自己有着别样的感情的人时就会伤害自己,妄想看到那个人的愧疚和后悔,以此来产生报复的快感。
我自认为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但其实我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我的脸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用力捏住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头就已经被强行掰了过去,动作几乎只是发生在一瞬间,时隔三月,我再次看到了谢世安的脸,心脏顿时像是炸开一样又疼又酸。
他应该是跑过来的,呼吸很急促,脸上没有平时的游刃有余,耳骨上的环似乎被扯掉了一只,一直在流血。
“沈愿平你想死是不是?”
谢世安的声音压着火,眼眸深邃冰冷,跟今天下的雪一样,淡漠又无情。脸被捏得生疼,我没有思考别的什么,支起身就将头凑了过去,一口咬住了他的下唇,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这一口我没有收力,他下嘴唇生生被我咬出了一道口子,直到尝到血腥味我才停下来。
我咬紧牙,觉得矛盾,觉得委屈,觉得不甘。
“我不想死,谢世安。”
“倒是你,整整三个月都不管我,你真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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