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恋。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敏感词了,这三个字竟然会从我妈口中吐露出来,此刻我心猛地一跳,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
含糊的呜咽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她不是在哭,而是情绪已经临近爆发点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她第一次这样还是在小时候要吵着跟我爸闹离婚的时候,我记忆很深刻。
“平宝儿,说话呀,”她声音又轻又温柔,“你说话,你就说是还是不是,你是同性恋吗?嗯?”
外面开始刮风了,大风吹进房间,书桌上摊开的书被吹得哗啦啦响,我依旧在沉默。
“说话!!!”
“沈愿平,你说话!!你是不是同性恋?!你是不是?!!”
“谢世安跟你现在是什么关系?!说话啊!!!”
我妈现在情绪歇斯底里得厉害,问的问题太过尖锐,我握紧拳头,深呼吸,否认了。
“不是。”
“那他为什么亲你?!”我妈又吼道,声音颤抖,“照片都传到我跟你爸这了,你要我跟你爸的脸往哪搁,谢家的脸往哪搁?!啊?!”
照片?
我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怎么会有照片?是谁拍的?
各种问题一股脑地涌上来,但我没敢问,因为一旦问了就相当于变相地承认,我太害怕了,没有那个勇气正面跟家人谈这个话题,面对我妈的质问我只能说我不是。
“妈你看错了,那个不是我们,我......”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我妈就直接打断了我的话,崩溃似的吼我:“沈愿平你闭嘴!!”
“不是你们?”她笑了一声,“狗屁的不是你们!”
“我跟你爸在外辛辛苦苦地赚钱,就想着供你考上好大学,只要你能,我们砸锅卖铁都会供你读!你成绩很好,这是事实,我承认,我跟你爸都替你高兴,可是你呢?你现在在干什么?我问你你现在在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咱们村里有多少个看不惯你的碎嘴?要是传出去他们会怎么想你?你以后怎么在亲戚朋友面前站稳脚跟?!”
“喜欢男生,你是变态吗?!”
听了她的最后一句话,我安静了。
依稀记得在我小的时候那个算命的说我命晦气,让我妈扔掉我或者卖掉我,周围人都赞同,都在劝她,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做,而且还把我好好养长大了。因为传闻我经常被村里人排挤,还被同龄小孩欺负,她总是第一个站在我身前保护我,拿起扫把赶走他们。
她是我的童年英雄,一直都是,她是那样的护我,爱我,可是现在,那样爱我的她却在我的心上狠狠捅了一刀。
别人怎么骂我,打我,造谣我我都没哭,而如今只是因为恶毒的话语出自她口就刺得我全身心都在疼。
她没有注意到我的沉默,依旧在说话。
“沈愿平我告诉你,我跟你爸已经买好车票了,后天就能到那,到时候你给我收拾好东西跟我们回去,转学手续我们会办,你给我滚回家去,这辈子都不要来见谢世安,听到没有?!”
脑袋嗡嗡作响,我没有再说些别的,直接挂了电话。
刚好房间门被打开,我转头,看见谢世安走了进来。
他的头在流血,冷白的俊脸上有个触目惊心的巴掌印,几乎是瞬间,我从床上跳了起来,快步走到他面前。
“你怎么了?!”
我连忙用手捂住他头上流血的地方,呼吸都在颤:“你说话啊谢世安,你怎么了?谢爷爷用什么打你了?”
与我相比他倒是冷静得多,面上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似乎受伤的不是他。他垂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接着他突然伸出手掐住了我的脸,将我抵在墙边张口堵住了我的嘴。
血止不住地流,甚至有些还流到了嘴里,他无动于衷,不停地吻我。这个吻滋味不太好,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发泄,我搂住他的脖子承受着他的吻。
不知过去了多久,谢世安头上血已经止住了,脸上的血也早已干涸,他的吻开始往上,从嘴角到脸颊,再从脸颊到鼻尖,最后停在额头,手抱住我,将我紧紧搂在怀里。
他什么也不说,就这样抱着我,像是松开手我就会消失一样。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这样对我流露出脆弱和依赖过,我没有阻止他,任由他抱。
心脏在疯狂地加速跳动,温热的体温抚平了所有伤痛,我闭上眼,开口打破了寂静。
“我妈刚刚跟我打电话了,她说她收到了张照片,是我们的接吻照。”
“我知道了,”他说,“看电影吗?”
指尖沾染了他的血,粘腻的触感还残留在手心,我问他:“谢爷爷也有那张照片对不对?是不是因为这张照片所以他才对你动手的?”
谢世安没有回答,他松开了我,转身去拿电脑,我看见他往电脑上插了个U盘,放了一部叫《灰色》的电影。
电影画面是黑白的,没有声音,听不见背景音乐也听不见演员的台词,只能看见肢体动作,像是在看哑剧。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看电影不开声音,但我没有去问,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这部电影叙事很混乱,像那种电子垃圾,切换画面太频繁,而且镜头一直在晃动,看得人晕头转向。
其中一个画面停留时间较长,场地有点像斗兽场,一群外国人围着一堵类似于圆圈的墙,有他们大半个身子高,而墙里面却是个小男孩跟成年狼打斗的情形。
小男孩身手很灵活,与那头狼纠缠了一会儿后直接拿起一把刀捅进了狼的脑袋,一击毙命,周围人很兴奋,纷纷往里面抛硬币撒钱。
这时电影被按了暂停,我一愣,转头看向谢世安,他盯着屏幕没有看我,电影画面倒映在他眼睛里,他问:“什么感想?”
问感想做什么?我心里犯嘀咕,但还是说了:“我觉得有点离谱,那个小孩看起来才六七岁吧?能打得过一头成年狼有点太夸张了,而且你不开声音,这电影看起来有点诡异。”
“是吗?”他低声说着,终于偏头看我,“如果我说这部电影里面的男孩是我呢?”
听了他的话,我瞬间怔在原地。
“其实这不是电影,只是看客拍的视频而已,”他话语顿了顿,接着道,“我没有不开声音,是视频被人消了音,本来就没有声音。当时他们拿这些视频剪辑出来卖钱,各种各样的视频混在一起,所以画面看着很混乱。”
说着,他将暂停取消,视频接着继续,他也在继续。
“小时候我骗了你,我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也没有养过狗,只是在你面前我想体面一些,所以说了个谎。”
场景切到一头母狮身上,谢世安看着它,跟我介绍:“她叫Antar,是头有心理问题的母狮,跟我相处了很多年。”
“她是你养的吗?”我问道。
“不是,”谢世安点了一下鼠标,低声说,“应该是她养的我,或者准确来说,我是她的狮乳喂养长大的。”
“我是个弃婴,是在公园边被一个人捡走的,那时Antar正被他囚禁在斗兽场那边,他是个男人,没有母乳也不愿意买奶粉,于是就用狮乳喂我。”
“从我五岁起他就教我用武器,教我如何跟各种野生动物打斗,人跟动物打斗在当时是很新鲜的节目,来钱快,他利用我赚钱,我也想要混口饭吃活下去,所以我只能服从他,听他的话。”
“你知道吗?那时的我一直活到七岁都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叫Snake。”
“我是在八岁的时候被谢闻德花高价买回去的,成为他名义上的养子。他教我说中文,教我练枪,教我格斗,说想让我当兵,成为一名军人。”
“被他收养后的日子比之前好太多了,那时我觉得他是好人,心里也很感激他。”
“九岁那年他带我去乡下看他的战友,也就是你爷爷,很幸运,我遇到了你。”
“对我来说你是个特别的人,你给我带来的一切都很新鲜,那样猛烈的自由和快乐都是你带给我的,我喜欢你这样的人,见不惯别人欺负你,你可能不知道,那次在田里捉青蛙的时候那个骂你的小孩摔断腿不是偶然,是我推的。”
“我很可怕,”他垂眸看我,问道,“对吧?”
“沈愿平,我没有不信守承诺,我也想再回去见你,可我不行,谢闻德不让,我一放假就要被安排去他的军营,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感觉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也许我就该这样循规蹈矩地听他的话,成年后不上大学,签协议书去当雇佣兵为他卖命。”
“可是之后你却来了,在我生日那天,谢闻德打电话告诉我让我考大学,毕业之后再签协议书,让我多照顾你几年。”
“你来的时候我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比以前高了许多,长得更漂亮也更可爱,可我无法跟你亲近,我这样的人有牵挂最为致命,对我不利,对你更不利。”
“让我开始动摇的是那次你在医院咬我嘴,你喜欢我,我感觉到了,即使你不承认。”
哑剧般的视频临近尾声,我听见谢世安说。
“所以我不想签协议书当雇佣兵了平宝。”
“你的出现把我命都买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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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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