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刚过,外面的蝉鸣声嚷得人昏昏欲睡,一向满座的芳茗茶楼今日却人烟寥寥,只稀疏几桌品着茶说话。
“小二,添水。”一男客冲着柜台前擦桌的女子叫嚷道。
姜瑶放下手上的抹布,随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快步走来接过客人递过来的空茶壶去往后院。
院子里的炉子上正坐着一壶开水,姜瑶添了茶,便提着茶壶送往前厅:“客官,当心烫。”
把茶壶落在方桌上,姜瑶转身欲走,却被客官的一句“哎?你听说了没?”绊住了脚。
她朝着客人的方向竖起耳朵。
“昨天又死了一个女的,往日都是外面被拐奸.淫后杀死,这回直接进家里来了。那女子丈夫回来,就看见夫人衣衫不整地在那里躺着,胸口插了一把刀,那死状别提多惨了。那丈夫也是疼惜妻子,名声也不顾了,冲到衙门去报案,听说人急得不行,都没顾得上给夫人穿衣服。”
“啧,都杀到家里来了?”
“可不,现在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咱们这里偏远,有什么事上边管不过来,可就这事,上边来了人,说七天内破不了案直接摘了县太爷乌纱帽,现在县太爷派人全城盘问,挨家挨户查呢。”
“我说呢,怎么这几天街上人都少了。”
“一会吃了茶咱们也早点回去吧。现在人心惶惶的。”
“怕啥,咱们又不是女的,我可听说那凶手只杀女人。”
“......”
姜瑶听得心里直发毛,其实对于这事她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她知道的要比一般人知道的都要多。
只因她现在所处的世界并不是现实世界,而是一本书中的世界。
这本书恰恰就是一本古代探案文,不同于其他古代破案小说,这本书重点在于烘托悬疑气氛,然而破案手法一塌糊涂,破案全靠凶手自己露出马脚或者醉酒自爆之类的。
全文追下来,姜瑶只有一个想法:浪费时间。
她津津有味地跟朋友吐槽了这本书,谁想一觉睡醒就在书里了。
还是个没名没姓的路人甲,日常就是在茶馆端茶送水,挣一个月二钱银子的牛马费。
虽然她现在的身份卑微,但她并不想参与剧情,毕竟主剧情要牵扯杀人越货的,实在太危险了。
“小姜。”老板娘冲着姜瑶招招手,将姜瑶叫过去,一脸愁容地说道:“最近的事情你也听说了,死人就在咱们茶楼附近,你一个女娃我实在不放心,这几日客人不多,我跟掌柜、大春忙得过来,你就早点回家去吧。”
姜瑶想着书里这一案的死者并没有自己,正想说自己没事,但转念一想,万一她的穿越改变剧情走向呢?那她也可能是有危险的啊。
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老板娘看姜瑶不急着表态,挽起她的手:“小姜,你干活勤劳大家都看在眼里,你放心,姐不扣你工钱。你的事姐知道,你家里的老娘还等着治病呢。”
姜瑶感激地看向老板娘,这样一来她便毫无顾虑了。
忙活完手头上的活,姜瑶便与老板娘打了声招呼离开了茶楼。
她家就在附近不远处的梨花巷中,这条巷子大多住的是一些生活困苦的人家,但街坊邻居的倒是和气,又因着人住的多,这样一来安全也有保障。
回家途中,姜瑶看见一群人簇拥在告示牌处,议论纷纷地说着什么。
姜瑶八卦之魂又熊熊燃烧起来,不由自主地走近了,议论的声音穿进耳朵里。
“哎?一百两银子!这么多!这衙门真是下血本了。”
“对于咱们县太爷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吗?县太爷是富贵出身,家里的银子比国库还多呢,区区一百两罢了。”
“你是说这银子是县太爷自个出的?”
“不然呢,上边怎会专程拨款破案?何况这么多年来县太爷从未拿过百姓一文钱,衙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掏出一百两银子?还不是县太爷自己掏了腰包。哎!只盼着这案子能快点告破,要真换了县太爷,不知道咱们还有没有现在的好日子喽。”
姜瑶记得,这淮抚县从前两任县官仗着此处天高皇帝远,鱼肉百姓,草菅人命,后来被人进京告了状才扒下来。
再然后,淮抚县大旱,现在的县太爷大手一挥捐了万两白银救灾,因此深受百姓爱戴,这才没考取功名就破例得了这个官。
因着官是捐来的,县太爷又实在没文化,这破案便相当于他完全不熟悉的领域。即便作为主角,他的破案大多也倚靠误打误撞和人文感化。
穷凶极恶的凶手怎么会被县太爷的人文关怀感化,姜瑶不得而知,总之文是这么写的。
这个文不合理之处也不在于这一点。
议论过后,人群散了一波,姜瑶终于挤在前排,看清了告示上的内容——“今凶徒横行,请大家务必注意防范,深夜莫出门。另外,能提供线索者,赏银百两。”
看到“赏银百两”四个大字,姜瑶瞳孔瞬间放大。
一百两银子够她不吃不喝赚五十年了。
有了这笔银子,原身她娘的病就有办法了,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而对于旁的人来说,这一百两是得不到摸不着,对于她来说这钱唾手可得。
她怎么能放着钱不要?
姜瑶深呼吸一口,挤到最前的位置,一把揭下了告示。
人群中一片哗然。
“快看!有人揭告示了!”
“还真有人知情?该不会是为钱铤而走险吧?”
“......”
姜瑶并没有听太久议论,很快附近两个捕快上前,将姜瑶带走,直接送到衙门。
姜瑶跪在堂前,在县太爷来前仔细回想了一下文中的内容,并为自己的说辞想好了具体的理由。
很快,堂前上首处坐下一人。
姜瑶抬眼看去,县太爷并非传统上的那种文质彬彬的类型,他的长相其实更像是武夫。与头发相衔接的络腮胡,以及明显小于头围一圈的乌纱帽让他显得有点憨态可掬。
“堂下人可是揭了告示?知道实情,细细道来,若对案情有助力,百两银子必不会少你的。”县太爷严辞道。
姜瑶垂下头,款款道:“回大人,小民名为姜瑶,家主城中梨花巷,小民的话句句属实,新案件的凶手小民已有猜测。”
姜瑶上来直接就推断凶手,让县太爷有些吃惊,“速速道来!”
“前几日的三位死者,一个死在城郊路上,是位赶路的女子。一个死在山上的破庙中,是个孤苦伶仃在破庙落脚的女子。还有一个死在城中烟花场所,是个卖艺的女子。这些女子的共同之处就是独身易得手,而新的死者却死在家中,虽然行凶手法与前几个一致,但本人的特征和事情发生地却跟前几个有不小差异。”
县太爷拍拍桌:“说重点!”
姜瑶心道,这也太不专业了。谁能想到一个刑侦小说的主角居然是个草包。
但碍于身份,姜瑶还是认真回复说:“小民觉得,这次的凶手就是新死者的丈夫。”
县太爷骇然:“他那般爱护她的妻子,怎会是凶手?”
姜瑶道:“第一,死者丈夫酗酒懒惰,那日却一反常态出门给妻子买药。第二,一个爱护妻子的丈夫,看见尸体第一反应不是给妻子穿上衣服,而是迅速报案唯恐破坏凶杀现场,很难不让人想到他是想借前三起案件来给自己脱罪。第三,死者刘氏嫁人时带着千贯嫁妆,她一死,这嫁妆又会落于谁手呢?”
“仅凭这些推测?”县太爷向后一靠,面露不耐。
姜瑶心道一声对猪弹琴,面上却和颜悦色。
她记得书中写的,刘氏原先只是普通风寒,丈夫用了烈药想置之死地不成,便将心思打在了接连发生的三起杀人案上,一日,他壮着胆子借着买药的名义出门,想让药铺掌柜给他做不在场证明。
那时,药铺掌柜还问了一嘴:“咋这么快就开新药啊?上回那药能吃十来天呢,是药三分毒,这药得严格按剂量来,别吃多了。”
而就是丈夫则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这两天不得空,所以提前把药给买好吗?”
后来县太爷正好感染风寒去抓药,和药铺掌柜你一言我一语地提起了这件事,县太爷这才觉得不对劲。
“县太爷,小民之所以怀疑刘氏的丈夫,是因为前几天去药铺给我娘抓药,正好听见掌柜与刘氏丈夫说,刘氏的药还能吃十来天呢。明明刘氏的药还能吃十几天,但丈夫却专挑这个时候去买药,刘氏又正好被人所杀,她丈夫赶回来的时候正好凶手逃之夭夭?小民觉得不可能,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呢?”
她抬眼看着县太爷:“县太爷英明神武,听到这件事一定也觉得蹊跷吧。”
县太爷莫名被带了一顶高帽,觉得很受用,于是大手一挥招来身边的捕快:“去把死者丈夫带来。”
他看向姜瑶:“赐座。”
姜瑶已经跪的腿麻,这会正好可以在椅子上歇歇,等着凶手被押上来。
过了许久,姜瑶跟前的茶已经喝的见底,凶手才被两个捕快反制着押上堂来。
一捕快一脚踹在李擒的膝盖窝将人踹趴下,然后对着县太爷抱拳:“大人!我们去他家的时候,不过是跟他说让他跟我们前来协助查案,谁知道他一看见我们扭头就跑,我们好不容易才追上!”
姜瑶扶额苦笑,果然这本书里的凶手都爱自爆。还没有确凿证据呢,这不是上赶着授人以柄?
“大人!我错了我错了!攀娘不是我杀的。”李擒大呼冤枉。
县太爷一惊木拍在桌上,将李擒吓得不敢吱声。
“谁说过你是杀害死者的凶手了?你又急于解释什么?”县太爷厉声问。
“我......我不是,那你们抓我做什么?”
捕快笑了一声:“哎?兄弟!我们可没说过是来抓你,只说叫你来问一些事,你这分明是做贼心虚!”
“大人,小人在外面欠了赌债,想让她拿嫁妆出来给我还债,但她就是不肯,小人这才被逼无奈杀了她,是她辜负小人在先啊!”李擒向前爬了两步,面对罪行暴露,他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解。
姜瑶简直听不下去:“荒唐!你自己赌博负债,凭什么让别人给你还!你竟还敢起害人之心,事后还不知悔改,简直罪无可恕!”
县太爷注视着姜瑶:到底你是县太爷,还是我是县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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