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齐封言叫了他真名,许繁颂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被看出来什么。
齐封言要知道小鸟是他,别说任务了,他全尸都难保。
当然,如果齐封言落到他手里,也会是这个下场。
但他想不通齐封言是从哪发现的,甚至逐渐看不出齐封言是不是真的发现了——
因为一切,从齐封言开门后回到了原点。
他似乎把什么东西小心地收了起来,许繁颂还在他收纳的暗箱里,看见了自己的一小片羽毛。
齐封言拆掉鸟笼的电子锁,把鸟笼搬回卧室,在许繁颂身边转了一晚上,最远没离开两米。
许繁颂彻底弄不明白了,却不敢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反抗。
他老实窝在齐封言掌心,木着表情眺望远方,不看不管不理,又生气又觉得好笑。
凭什么齐封言永远能镇定自若,显得他输了一样!
“在想什么?这次怎么还不咬我?”反而,齐封言先不满了。
他微微蹙眉,手指点在小鸟喙前,带着他点头摇头,像在找毛绒玩偶的开关。
许繁颂慢吞吞别过脸。
这么变态的要求,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暴露,哪敢啊。
从前,他认识的齐封言虚伪至极,分明被人群众星捧月在最中间,眼里却谁也容不下。
最是温文尔雅的逢场作戏,最是不近人情抽身离开。
独独对小鸟,他看见了一个停在原地的齐封言。
就像他用体温捂了这么久齐封言的手心,逐渐也能感受到返回来的温度,那他愿意多待一会。
可要连这点特殊也没了,他真的……
垂头丧气的小鸟仿佛藏着一千件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就算离得再近,也没法吸引他所有目光。
齐封言静静盯着许繁颂看了一会,冷不丁开口:“刚才你那么没精打采,让我想起一个很讨厌的人,才不自觉念出了他的名字。”
许繁颂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想到他,就说明没暴露。
他想不动声色继续听,尾羽先高高翘起,迫不及待表达在意。
许繁颂慌乱伸翅膀去捂,却被修长的手指先一步摁住尾巴尖。
微凉触感久久不散,像给他栓上把重锁,他浑身感官都集中在那片小小的羽毛上,叫惊慌狂轰滥炸。
直到,齐封言微哑的声音像隔了层水传来。
“他很无趣,整天冷着张脸,除了生气的时候都不理人,你说讨不讨厌?”
许繁颂不满地嘎了两声。
齐封言眼底的笑意加深,没在逼着小鸟骂自己,他手掌微微合拢,以一个强硬的姿态逼许繁颂给出下一个回答。
“我的小鸟,不应该跟他一样,对吧?”
许繁颂维持张嘴的姿势愣在原地,半晌,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可尾巴上的禁锢突然消失。
眼见齐封言收回手指,像又要远离他。
许繁颂心一慌,扑上去又蹭又抱又点头,直到被重新揪住尾巴尖,心才落回原位。
“好了,以后都要按照这个标准。”
齐封言笑眯眯拿过梳子,等许繁颂反应过来,自动接管了他炸开的羽毛。
既然他决定了要养许繁颂,就该做一个好主人。
酥麻顺着脊柱上泛,齐封言今晚恶补的梳毛手法太成功,一时都磨削了许繁颂的反抗意识,齐封言哪还有第一次僵着手弄痛他的笨拙。
许繁颂舒服地翘了翘尾巴,后知后觉生出一点委屈。
他不会要求齐封言对他很好很好,毕竟他什么用都没有,但他从前百分之八十的情绪都给齐封言了,就得到这么个评价吗?
齐封言果然,最讨厌了。
*
危机解除后,许繁颂昏昏欲睡,可先前暂停的计划在他脑子里频频冒出来,直到天亮没消停。
终于,他鼓起勇气再次蹲在门口,眼巴巴看着齐封言走近。
可齐封言依旧没带他出门。
许繁颂假装不在意转身,余光却齐封言返回卧室,他如临大敌蹦开好远,生怕历史重演。
很快,一个带底座的监控球被推到他面前。
监控球比他略大点,黑色显示屏上有个笑眯眯的狐狸头,边缘松散,看起来是手绘转的像素。
有点眼熟。
没想起来。
他病到后面,整日脑子都是糊的,能想起来给齐封言寄东西,都已经是他在纸上写了几百次的结果。
但是真的很眼熟。
许繁颂越凑越近,快贴到显示屏上时,走丢的记忆没蹦出来,眼前放大的狐狸头先张嘴了。
他唰得后退一大步,险些就要巨物恐惧,齐封言的声音还突然两面夹击,从监控和他身后同时响起。
“我知道你想寸步不离跟着我,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最多,你多在监控前面转转,我会考虑早点回家。”
这就是他回应许繁颂的百分之一,仅此而已,没任何商量余地。
许繁颂顶着满头问号,目送齐封言出门。
这都哪跟哪啊,他想要的是这个?
什么时候的事?
他是最后一个知情的?
许繁颂愣在原地,拉着系统在脑内复盘好半天,只更困惑。
齐封言什么时候染上的自作多情?
咦,有点雷鸟了。
此时,监控球缓缓前进,已经移到了最适合看他的角度。
鱼眼镜头下,毛茸茸的小黑鸦快占满整个屏幕,他左看看右看看,红喙时不时往前一啄,圆溜溜的黑瞳里清晰映出监控轮廓,干净得像一捧清泉。
齐封言握钢笔的手一顿,文件签名处已经落下个言字旁。
他从小讨厌动物,觉得难沟通又闹腾,让他想起那些无用但必须进行的社交。
虚伪的笑意里夹着数不清的明枪暗箭,有人会恶意盯着他同别人说小话,然后所有人哄堂大笑,把当时急急询问的他围在中间,像围猎一头羽翼未丰的小兽。
那是齐封言第一次知道,人的表情和语言能杀死人。
尽管后来,这些人里的每一个,都比他惨上百倍,齐封言依旧落下了很严重的洁癖。
他一接触到人就反胃,哪怕已经取得了世俗上的成功,可午夜梦回,仍是会满头冷汗地突然惊醒,久久无法呼吸。
而唯一顺心的一次,是他抓到许繁颂对着发财树痛哭。
那一刻,看见许繁颂通红的眼尾,他脑子里喧嚣的所有噪音都消失了,只觉得有趣。
如果是许繁颂,不管是小鸟形态还是人形的许繁颂。
齐封言就只能想起许繁颂。
下秒,镜头被蒙上一片不规则的黑,满屏幕的小黑点胡乱晃动,刺得人眼睛生疼。
齐封言闭了闭眼,心下了然许繁颂为什么这么做,依旧顺着他发问:“怎么不让看了?我简直浑身难受如坐针毡……”
“嘎!”小鸟得逞的叫声快冲出屏幕。
齐封言轻笑,喉结上下滚动,求饶的话脱口而出:“拜托了小鸟大王,给我个机会吧。”
许繁颂更得意地翘了翘尾巴。
从桌下叼来的黑布随他动作左右晃动,隔着屏幕牢牢挡在齐封言面前。
就齐封言前几天避之不及那样,也配看小鸟?
许繁颂不光拿布挡镜头,还故意在桌面上啪嗒啪嗒跑酷。
他嘴里叽咕个不停,扇动翅膀掀起黑布,又在摄像头被露出前毫不犹豫压回去。
跑累了,他就吐着舌头玩跳格子,总归没安分的时候。
身体健康太好了,不高兴就闹太好了。
就可惜,任务结束他和齐封言又要回到过去水火不容的样子。
许繁颂忽然觉得有点遗憾。
此时,管家陈伯给齐封言发来消息:【齐先生,需要我把别墅里的遮挡物收起来吗?】
最开始,陈伯是被齐任强派来监视齐封言的眼睛。
齐封言锋芒未露时,齐任强气他无用,屡次迁怒陈伯,罚跪打骂都是轻的。
后来,陈伯见证齐封言一步步破局,果断投诚,给齐封言掀了齐家不少老底。
他深知齐封言外热内冷,对一切事物漠不关心,如今齐封言大仇已报,齐任强成了病床上一具活死人,浑身溃烂,日日夜夜承受着蚀骨之痛。
却连死都做不到。
可尘埃落定后,齐先生已经很久没露出过这么有兴趣的表情了。
这只小鸟不一样。
甚至不一样得,快超过齐先生那位还在病床上沉睡的死对头。
齐封言客气拒绝:【不用,辛苦把空调风速调低,免得他着凉。】
总要给小鸟这个泄愤的机会。
何况……
齐封言手指微动。
屏幕中出现了更清晰的画面,正对着小鸟晃不停的尾巴尖,每个抬起的弧度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代表高兴。
齐封言一帧一帧在画面旁备注,连同前三天的录像放在一起对比。
监控是许繁颂翅膀受伤第二天装的,为了避免重蹈覆辙。
但家里再没来过外人,齐封言也就一直没打开。
直到昨晚,在小鸟叽咕不停的动静中,他鬼使神差般,回放了监控。
许繁颂无措又迷茫地待在狭窄笼内,挪一下叹三口气,与现在嚣张的模样天差地别。
齐封言心里生出异样的不适。
以前许繁颂露出这副可怜的表情,齐封言绝对是最高兴的那个。
但现在,他看到许繁颂不如意,心里反而酸酸涨涨得难受,甚至想透过屏幕,去抱抱蔫成一团的小鸟。
如果继续只给许繁颂百分之一的回应,许繁颂也会这么可怜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