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许繁颂卡着齐封言忽视他的时长消气,没再为难监控球,但也没特意往前凑。
他和系统的赌约还在继续。
他得抓紧时间想其他办法,让齐封言带他出门。
秋日将近,此时阳光正好,微风带动渐黄的叶片轻晃,惊动一片桂香。
头脑风暴前,许繁颂跳上飘窗,找了块散落的光斑窝着。
很快,背上传来阵阵暖意,空调呼呼运作,又不至于暖得让人发闷,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舒适。
许繁颂抖抖羽毛,深吸一口气。
好!
开始烦!
……
等齐封言发现时,已是天黑。
他刚从繁琐的公务中脱身,眉宇间不显疲惫,只是嘴角的笑敛了些,急需看点活蹦乱跳的小鸟充能。
但屏幕上,许繁颂趴在玻璃前,一动不动盯着窗外,只留给他个可怜的背影,仿佛比秋风还萧瑟。
不能跟他寸步不离,就这么难过吗?
齐封言嘴角的笑立刻落了,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去医院探望许繁颂时的场景。
那时,他深陷齐家内斗,已经太久没见过许繁颂,为了同许繁颂见面,他连续通宵了三个晚上,才抽出空做想做的事。
齐封言提前准备了很多话,也设想了许繁颂很多反应,生气的,挑衅的,或是像只翘尾巴的小鸟,得意洋洋告诉他,他不会死在齐封言前面。
齐封言对许繁颂太熟了,却还是愿意为了亲眼看见这些反应来一趟。
可他只远远望见了许繁颂单薄的身影缩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望向窗外,像朵枯萎却不死心的向阳花。
孤独,绝望,轻得仿佛一片随时会飘走的羽毛。
只一眼,齐封言喉间发涩,说不出任何话。
他转身就走,再没找到去的理由。
如今,许繁颂变成了有翅膀的小鸟,没了病痛,不用住院,却还要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连见他一面都难。
是该难过。
齐封言昨日刻意忽视的疑问又重新涌上心头,而刚刚小鸟已经给出了最肯定的答案。
因为许繁颂,齐封言头次成为那个失去所有侥幸和退路的角色。
他沉沉吐了口气,像在逼问自己,又像真的找不到一个答案——
知道许繁颂难过又怎么了?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已经给到百分之一的上限了,总不能因为许繁颂这点眼泪都没掉的难过改变原则吧?
要让许繁颂知道,他光嘲笑齐封言,都能把心脏报警器嘲笑醒了。
可下秒,镜头里的小鸟忽然猛一下颤抖起来,痛苦至极似的仰头撞向玻璃窗。
齐封言心头一紧,不自觉伸手。
直到手指戳到屏幕,刺痛裹着冷硬袭来,带走指尖所有热量,更与小鸟暖炉似的身体天差地别,齐封言瞬间被拉回现实。
但话又说回来。
既然许繁颂对回应的需求比他想得高的多。
那他的百分之一,也该重新计算。
这才公平。
至于原则……反正许繁颂又不知道他变了。
隔天一早,用脑过度的许繁颂睡得正香,齐封言悄无声息地把他揣进鸟包,带去了公司。
许繁颂睁眼发现自己在齐封言手里,齐封言办公室的一切带着熟悉的陌生。
他还没回神,眼前先出现了两个按钮。
“按左边,陪我上班。”
“按右边,我带你出去玩。”齐封言的小拇指弯上许繁颂尾巴,跟拉钩承诺似的。
许繁颂迷糊地眨两下眼,一时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最近齐封言在他梦里出现的频率也太高了。
还都是以前那段他们关系最差时期的齐封言。
像这样的梦,他也做过很多次了,全都是齐封言发现了他小鸟的身份,把他带到这间他以前经常祸害的办公室一刀两断。
许繁颂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一口啄向齐封言手指,等齐封言避开时下一个祸害的地方都想好了,但直到初生的飞天老虎钳闪着凶光要碰到齐封言手指,他也没丝毫丢开许繁颂的打算。
许繁颂不可置信睁大了眼,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他紧急收嘴,反而让自己的下巴落入了魔爪,被一顿搓揉。
许繁颂心虚地没反抗,在脑内通知系统。
【成了系统!】
【你开始行动了吗?】
【……】
系统一句话让许繁颂彻底醒了。
昨天复盘时,许繁颂发现系统可以直接在他脑子里播放画面,就拉着他看了一整天孙子兵法。
毕竟说话许繁颂是说不明白了,但用计还能挣扎一下。
许繁颂看似无精打采地望向窗外,实际心里燃得不行,就差拳打不搭理他的齐封言一号,脚踢发出变态要求的齐封言二号。
他兴奋得羽毛都在抖,拿头撞玻璃才冷静下来。
没想到,齐封言本人先投降了。
可他信誓旦旦的于情于理,是被什么打败的?
许繁颂没想通,只当齐封言三号登场,先摁了左按钮。
他现在可是上位,有必要近距离观察齐封言。
但观察着观察着,他开始窝在齐封言手边,想睡就睡,想吃就吃,还每次抬头就看见齐封言在认真工作。
幸福感被比较翻了个倍,许繁颂开始翘着尾巴巡视领地,和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几天后,他顶着好心情迎来周末。
齐封言不用上班,却比上班起得更早,似乎正要出门。
许繁颂一下睡醒了。
他亦步亦趋跟在齐封言拖鞋后,等被捧起,才发现了点不对。
齐封言一身板正的黑西装,领结却选了张扬的红色。
他难得梳着个背头,俊朗的五官在白炽灯下透着毫不掩饰的冷冽,像要去给谁撑场子。
齐封言捧高小鸟,与他平视,一字一顿郑重问。
“许家那位真少爷的认亲宴,你确定要跟我去?”
*
许繁颂心里一沉,密密麻麻的酸楚跟着晃上来,止不住生涩。
许家那位真少爷,他鸠占鹊巢二十余年的豪门贵子,许昌然。
许繁颂知道他和自己都是那场意外的受害者。
但许繁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五岁时,许繁颂一次毫无征兆地晕倒,被检测出了先天性心脏病。
医生断定他活不过十岁。
他爸妈抱着他哭了好久,却在当晚将他送到了乡下的老别墅里,生怕对他再产生一点多余的感情。
可第十二个生日过去,他也没死。
他爸妈又打算将他接回去。
听到这个消息时,许繁颂激动得一夜没睡,头次没顾上自己最爱惜的身体。
而距离回家那半个月,他每天除了睡觉,都在准备和爸妈的重逢。
他对着镜子试想了几百种打招呼方式,却总不满意,总想再表现得好一点。
那时的许繁颂满怀期待,拼尽全力想留在爸妈身边更久。
他忙着攒钱挑礼物,帮隔壁拔草,给邻居喂猪,也往外走大半天,就为和一群孩子抢发传单的机会。
但他休息多,干的慢,拿到的钱往往最少。
直到回家前一天,许繁颂才急忙去镇上挑礼物。
他攥紧拳头,忍着不适和老板砍价到天黑,却只够给妈妈买见面礼。
他一直记得,妈妈哭着送他走那天,脖子上带了一串珍珠项链。
妈妈一定会喜欢的。
至于爸爸和弟弟的礼物,只能先欠着了。
他都写了道歉信的。
他没怎么和父母相处过,可他特意搜来的书都告诉他,只要付出真心,就一定能得到回报。
何况这是爸爸妈妈啊。
是全世界不爱他,也会爱他的人。
回家那天,许繁颂刚到门口,比他小一岁的许平安跌跌撞撞跑出来迎接他。
和瘦弱的许繁颂比,他像个胖嘟嘟的福娃,骄纵踢翻脚边所有的东西,一看就是被爱大的模样。
许繁颂浑身都僵了,他小心翼翼上前,抖着手把蛇皮袋里的礼物和道歉信拿出来。
可突然,一股大力径直把他推到地上。
许母夏桂婵冲出来,像头发现危险的母狮,紧紧把许平安护在身后,怒斥许繁颂:“滚远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
“让你回来你还不知足?我们平安哪是你能碰的!”
许繁颂的胳膊摩擦过地面,被小石子划伤,血沾着泥沙滚落,他无措地抬头,两行泪兀自滚下来。
可夏桂婵冰冷的目光只像把利刃刺来,她抱起许平安就走。
许繁颂精心准备的礼物因为摔倒砸到地上,被她一脚踩碎。
劣质珍珠散开,四分五裂。
每一个珍珠的倒影里,都有一个泣不成声的许繁颂。
等他时隔七年再次踏进家门,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他没有家了。
……
许繁颂下意识想摇头。
齐封言说这话,就是愿意带自己去。
即使他不去,他和系统的赌约也不算输。
【滴!检测到任务场景!】
【请宿主跟随任务对象前往!】
系统焦急劝他:【宿主你快点头啊!第一个任务奖励不多,失败代价也不小!】
【任务完成,你能有五分钟的时间恢复人形,任务失败,你要承受半小时心脏病发病的痛苦。】
【这绝对不是这具小鸟身体可以承受的!】
许繁颂一愣,深入骨髓的疼痛仿佛已经刺穿了他。
浓厚的沉默缓缓蔓延开,许繁颂眼前闪过无数个从前的画面。
他后来做过很多努力,可结果一次比一次更糟。
就连唯一会给他说好话的竹马,也离开他出国了。
许繁颂像被钉住似的,一动没动。
忽然,齐封言把他放进了上衣的胸口口袋,那个他羽毛曾经的地方。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安抚性的轻拍有一搭没一搭落在小鸟僵硬的身体上。
“不想回答就走吧。”
“你是我的小鸟,看着我就够了。”
【滴!成功到达任务场地,请宿主再接再厉。】
直到系统再度出声,许繁颂才从应激的状态中缓过来。
【本次任务为——阻止齐封言在许昌然的认亲宴上当众讽刺他不配。】
【随着齐封言的表态,权贵们纷纷选择站队,许昌然长期融入不进圈子,严重拖慢了团宠主线的进度。】
当众……
许繁颂默默念了遍这两个字。
齐封言向来说的少做的多,事成之前嘴巴比最硬的蚌壳还难翘,有必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吗?
何况带只鸟上宴会,够张扬的事了。
许繁颂不自觉看向认亲宴中心的许昌然。
外向活泼的青年收礼物到手软,跟谁都能称兄道弟,他脸上自信的笑容已经比当初的许繁颂还像圈里长大的人。
许繁颂别过脸,在齐封言口袋里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的亲生父母,得给了许昌然多少爱,才能把他养成这样。
甚至他们病重离世前,不惜一切代价,为许昌然找到了许家。
由此,让许繁颂成了人人唾弃的假少爷。
可所谓偷来的优渥家境,只给过许繁颂一座无人在意的坟。
许繁颂晃了晃脑袋,苦涩一笑。
没人比他更清楚不被爱的滋味。
他应该庆幸,在这场他们都没做错的事故里,受伤的只有他一人。
可看着与他天差地别的许昌然,许繁颂忽然觉得有点冷,忍不住开始发抖。
他好嫉妒啊。
他们肯定觉得他更坏了。
……那齐封言呢。
本来就很讨厌他的齐封言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