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造信件的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进行微雕。沈清凭借着穿越前作为艺术史研究生对笔迹的敏感度和观察力,以及塞巴斯蒂安对伊芙琳夫人和海外庄园老管家笔迹特点的精准描述,在那一小片珍贵的、带着怀特律师事务所抬头的旧信纸边缘上,用削尖的炭笔,极其小心地模仿出一种略带颤抖、符合“老管家”身份和“秘密通信”紧张感的笔迹。
信的内容由塞巴斯蒂安口述,简洁而充满诱惑:
“致鸦羽庄园主人密启:于圣克里斯托弗种植园主宅东墙暗格,偶然发现先夫人伊芙琳藏匿之黄金锭及珠宝若干,价值难以估量。然无正式地契及主人手谕,无法处置。此事关乎重大,恐引宵小觊觎。万望速决。仆,老詹姆斯谨上。”
塞巴斯蒂安甚至凭借记忆,用沈清带来的、之前修复画作剩余的一点特殊红色颜料,混合灰尘,勉强模仿了一个赫尔曼家族海外庄园副印章的模糊印记,盖在落款处。在昏暗的光线下,足以以假乱真。
这封“密信”被精心做旧,折叠出反复翻阅的痕迹,然后被塞巴斯蒂安用之前传递消息的油纸包好。“诱饵”已然备妥。
接下来的两天,庄园表面风平浪静,但暗地里的波涛愈发汹涌。塔楼依旧被严密看守,塞巴斯蒂安似乎被彻底“安抚”或“控制”住了,再无任何动静传出。伊莎贝拉显然加强了对内部的控制,仆人们更加噤若寒蝉。而雷蒙德,这位不请自来的“舅舅”,则像个幽灵般在庄园里游荡,时而与伊莎贝拉进行着气氛紧张的私下交谈,时而又摆出主人架势,对仆役和庄园陈设评头论足,那贪婪的目光仿佛在估算着一切可以变现的价值。
塞巴斯蒂安的计划在悄无声息地进行。他没有再通过暗梯冒险前来,而是利用了另一个沈清未知的、更隐秘的传递渠道——或许是某个被伊芙琳夫人早年安插、至今仍未被伊莎贝拉察觉的忠心旧仆。一张小小的纸条被塞在沈清清晨领取的、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黑面包里。
纸条上只有简单的时间和地点:
“今夜子时,书房暗格。猎物将至。”
他成功了!他已经将“诱饵”放置在了最合适的位置——那个他们曾经找到伊芙琳夫人黑色笔记本的、隐藏在书桌侧面雕花挡板后的暗格!那里既是存放秘密的地方,也符合“偶然发现密信”的情境。而他预测,对财富渴望到极点的雷蒙德,很可能会在今夜动手!
沈清的心脏瞬间被紧张和期待攫住。子时(午夜)!她必须到场!不是参与抓捕,而是作为见证,或许……还需要她的帮助。
夜幕如期降临,深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庄园陷入死寂,连巡夜人的脚步声都因伊莎贝拉近日的严令而变得稀疏。沈清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回到阁楼,和衣躺在冰冷的床板上,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等待着那个关键的时刻。
当远处教堂钟楼传来隐约的、标志子时的十二下沉闷钟声时,沈清如同被上了发条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床。她再次检查了怀中那把乔治铁匠赠与的匕首,确认藏好,然后深吸一口气,如同最灵巧的狸猫,溜出阁楼,沿着早已摸熟的、最隐蔽的路径,再次朝着书房摸去。
书房的门依旧紧闭,但锁孔对于那把“E.H”钥匙来说形同虚设。沈清如同上次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入,反手关门,将自己隐藏在巨大的书桌与墙壁之间那道狭窄的、被垂落桌布遮掩的阴影里。这里是她上次躲避本管家的地方,此刻成了绝佳的观察点。
书房里一片漆黑,只有冰冷的月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惨白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旧纸和皮革味,但今夜,还多了一丝……蠢蠢欲动的、属于猎物的焦躁气息。
她没有等待太久。
约莫一刻钟后,书房外传来了极其轻微、却带着明显鬼祟意味的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倾听里面的动静,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声响——不是沈清那把黄铜钥匙,而是伊莎贝拉或者本管家拥有的备用钥匙!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肥胖的身影如同滚动的球体,敏捷(相对于他的体型而言)地闪了进来,又迅速将门合上。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沈清清晰地看到了那张因贪婪和紧张而泛着油光的脸——正是雷蒙德舅舅!
他果然来了!而且如此迫不及待!
雷蒙德显然做贼心虚,他没有点燃任何灯火,而是凭借记忆和对财富的渴望,径直摸向了书桌的方向。他先是胡乱地翻动了几个上锁的抽屉,发现打不开后,显得有些焦躁。然后,他的目光(或者说,是塞巴斯蒂安精心引导的结果)落在了书桌侧面那块带有雕花挡板的地方。
他蹲下身,肥胖的身体显得有些笨拙,开始在挡板周围摸索。他似乎对这类机关并不陌生(或许是与伊莎贝拉勾结久了,耳濡目染),很快,他的手指也触碰到了那个隐藏在藤蔓花纹下的细小锁孔。
“该死……锁着的……”雷蒙德低声咒骂了一句,语气充满了不甘。
就在这时,仿佛是命运(或者说,是塞巴斯蒂安的安排)的眷顾,他的手指在用力按压那块挡板时,不小心触动了某个机括,或者是因为沈清和塞巴斯蒂安之前频繁使用导致机关有些松动——那块雕花挡板,竟然“咔”的一声,自己弹开了一条缝隙!
雷蒙德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他连忙用手指抠住缝隙,用力将暗格抽屉拉开!
月光恰好照进抽屉内部,那封用油纸包裹的“密信”,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黑暗中最诱人的珍宝!
雷蒙德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如同饿狼扑食般,一把将“密信”抓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撕开油纸,就着惨淡的月光,贪婪地阅读着上面的内容。
沈清躲在书桌后的阴影里,屏住呼吸,能清晰地听到他因激动而越来越响的喘息声。
“黄金……珠宝……难以估量……”雷蒙德一边看,一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脸上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老詹姆斯……是那个老家伙!他竟然还留着这一手!藏在海外庄园……太好了!伊莎贝拉那个贱人,还想甩开我独吞?做梦!”
他反复看着那封信,尤其是那个模糊的副印章,似乎在确认其真实性。贪婪最终压倒了一切疑虑。
“有了这笔黄金,谁还稀罕伊莎贝拉那点小钱!”雷蒙德将信纸紧紧攥在手里,仿佛已经握住了那些金灿灿的财宝,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而得意的笑容,“等我拿到这些黄金,我就远走高飞,看伊莎贝拉还能把我怎么样!说不定……我还能用这个秘密,再敲她一笔!”
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发财梦里,丝毫没有察觉书房内还有第二双,甚至第三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然而,就在雷蒙德得意忘形,准备将“密信”收起来,转身离开之际——
“砰!”
一声轻响,并非来自门口,而是来自书房内侧,那扇通往一个小型休息室的门!那扇门,不知何时竟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复仇之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雷蒙德唯一的退路!
是塞巴斯蒂安!
他依旧穿着那件深色的外套,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但那只裸露的右眼中,却燃烧着冰冷而平静的火焰。他的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直直地刺向僵在原地的雷蒙德。
而在塞巴斯蒂安身后的休息室阴影里,似乎还站着另一个人影——是那个沉默的“信使”老男仆?还是乔治铁匠?沈清看不真切,但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雷蒙德如同被瞬间冻结,脸上的狂喜和得意瞬间化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他手中的“密信”飘然落地,他看着如同鬼魅般出现的塞巴斯蒂安,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晚上好,雷蒙德舅舅。”塞巴斯蒂安开口了,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看来……你对我母亲留下的‘黄金’,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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