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那声平静却如同丧钟般的问候,在死寂的书房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雷蒙德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他肥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浸湿了他那廉价外套的领口。他看着如同鬼魅般堵在退路上的塞巴斯蒂安,又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地上那封该死的、诱使他踏入陷阱的“密信”,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鸡般的声响。
“塞……塞巴斯蒂安……你……你怎么会……”雷蒙德语无伦次,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坐在地。
“我怎么会在这里?”塞巴斯蒂安缓缓向前踏出一步,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更加瘦长,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这里是我的家,我的书房。倒是你,我亲爱的舅舅,深夜潜入,偷阅密信……意欲何为?”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只裸露的右眼中,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凝结成霜。休息室门口的阴影里,那个模糊的人影也向前挪动了半步,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不!不是我!是……是这封信自己掉出来的!我只是……只是好奇!”雷蒙德仓皇地辩解着,试图弯腰去捡那封信,毁掉这致命的“证据”。
但塞巴斯蒂安的动作更快!他如同猎豹般猛地前冲,一脚踩住了那封飘落在地的“密信”,鞋底正好碾在那个模糊的副印章上。他的目光如同利剑,死死钉在雷蒙德脸上。
“好奇?”塞巴斯蒂安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好奇到需要模仿签名,转移我母亲的财产?好奇到需要将沾着她鲜血的匕首,藏进我的房间,诬陷我疯癫弑母?!”
最后那句话,如同惊雷,狠狠劈在雷蒙德头顶!他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他……他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只有他和伊莎贝拉知道!
“你……你胡说!你疯了!你本来就是个疯子!”雷蒙德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尖声嘶叫起来,试图用音量掩盖内心的恐惧,“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塞巴斯蒂安冷笑一声,那只踩住信件的脚微微用力,“你现在的不打自招,就是最好的证据!至于更详细的……比如你是如何利用海外庄园的匿名账户,与伊莎贝拉合谋侵吞赫尔曼家的资产,比如你是如何模仿我母亲的签名,比如你是如何在那个雨夜,将凶器放入我的房间……”
他每说一句,雷蒙德的脸色就惨白一分,身体就抖得更加厉害。塞巴斯蒂安对细节的了解,远超他的想象!
“需要我……再提醒你更多吗?雷蒙德舅舅?”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致命的威胁。
躲在书桌阴影后的沈清,心脏狂跳不止。她看着雷蒙德那副彻底被击溃、精神防线即将崩塌的模样,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她必须记录下他的供词!她飞快地摸索着身上,幸运的是,她随身带着一小截炭笔和几张用于记录杂物的、粗糙的便签纸。她蜷缩在黑暗中,就着极其微弱的光线,颤抖着,却尽可能清晰地将塞巴斯蒂安与雷蒙德的对话,尤其是雷蒙德那变相的承认,快速记录下来。
“……不……不是这样的……”雷蒙德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涕泪横流,“是伊莎贝拉!都是伊莎贝拉逼我的!她说只要我帮她……她就分我一半财产!是她让我模仿签名!是她让我把匕首藏起来的!她说这样就能彻底控制庄园,控制你!我不想那么做的!我是被逼的!”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伊莎贝拉,但无疑,他亲口承认了参与伪造和栽赃的罪行!
沈清手中的炭笔飞快地移动着,记录下这关键的口供。“承认模仿伊芙琳夫人签名转移财产。”“承认受伊莎贝拉指使,将沾血匕首藏入塞巴斯蒂安房间进行栽赃。”字迹潦草,却字字千金!
塞巴斯蒂安静静地听着雷蒙德的哭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只右眼中的寒意越来越浓。他没有打断,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就在雷蒙德哭喊声渐弱,似乎彻底瘫软无力之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沈清因为激动,记录时不小心碰到了书桌腿,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吱呀”声;或许是雷蒙德在绝望中,野兽般的本能让他察觉到了黑暗中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两盏鬼火,骤然射向了书桌后的阴影!他看到了!看到了那里蜷缩着一个人影,看到了那人手中正在书写的动作!
“谁?!谁在那里?!”雷蒙德如同垂死的野兽般发出一声嘶吼,一种被彻底窥视、罪行被记录的极端恐惧和愤怒,瞬间压倒了他刚才的崩溃!他不能留下任何证据!绝对不能!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不再是冲向门口,而是如同疯牛般,朝着书桌后的沈清藏身之处猛扑过去!
“把东西交出来!”雷蒙德面目狰狞,眼中是鱼死网破的疯狂!
事情发生得太快!塞巴斯蒂安和休息室门口的人影显然也没料到雷蒙德会突然发难,直扑沈清!
“苏芮!小心!”塞巴斯蒂安厉声喝道,同时疾冲过来阻拦!
但雷蒙德距离沈清太近了!沈清只来得及将记录了口供的便签纸胡乱塞进怀里,刚站起身,雷蒙德那肥胖而凶狠的身影已经冲到了面前!他根本不理会塞巴斯蒂安的阻拦,眼中只有沈清怀中那可能存在的记录!他伸出粗壮的手臂,狠狠一抓一扯!
“嘶啦——!”
沈清的外衣前襟被粗暴地撕裂!她藏在怀里的、那个用来记录口供和杂物的、用粗布缝制的小小记录簿(并非原主的日记,而是她后来自己悄悄做的),连同那几张刚刚写好的便签,被雷蒙德一把抢了过去!
“哈哈哈!证据!想记录我的罪证?做梦!”雷蒙德抢到记录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脸上露出疯狂而得意的神色,转身就想向门口逃窜!
“拦住他!”塞巴斯蒂安目眦欲裂,怒吼道。
休息室门口那个身影也立刻动了起来,试图挡住雷蒙德的去路。正是那个沉默的“信使”老男仆!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短棍,眼神锐利。
然而,雷蒙德此刻如同困兽,力量大得惊人。他挥舞着抢来的记录簿,像个挥舞着战锤的疯子,不管不顾地朝着老男仆撞去!
眼看雷蒙德就要冲破阻拦,带着那本至关重要的记录簿逃出书房,将他们的计划和好不容易逼出的口供彻底暴露——
“砰!”
一声闷响!并非来自门口,而是来自书房那扇面向回廊的窗户!
厚重的窗帘被人从外面猛地扯开!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与此同时,一个魁梧如山的身影,如同天神下凡,单手撑着窗台,利落地从窗外翻了进来,正好落在试图夺门而出的雷蒙德面前!
是乔治铁匠!
他依旧围着那条皮质围裙,古铜色的脸上带着劳动人民特有的坚毅和怒意,手中紧握着一柄沉重的铁匠锤!他显然是通过某种方式得知了今晚的行动,或者一直潜伏在庄园外接应,在关键时刻破窗而入!
“把东西放下!你这人渣!”乔治铁匠声如洪钟,怒视着雷蒙德,手中的铁锤带着风声,威慑力十足。
雷蒙德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力量感的拦截彻底吓傻了!前有铁塔般的乔治,后有杀气腾腾的塞巴斯蒂安和老男仆,他彻底陷入了绝境!
“你……你们……”雷蒙德看着如同铁塔般挡在面前的乔治,又看了看手中那本抢来的记录簿,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疯狂。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但他也绝不能让证据落到他们手里!
他脸上闪过一丝狠毒,猛地将记录簿高高举起,就要将其撕碎!
“你敢!”塞巴斯蒂安和乔治铁匠同时怒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乔治铁匠动了!他并没有去抢记录簿,而是将手中的铁锤猛地向前一递,用锤头精准无比地、重重地敲在了雷蒙德那只高举记录簿的手腕上!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伴随着雷蒙德杀猪般的惨叫同时响起!他那只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下去,记录簿再也拿捏不住,从他无力松开的手中滑落!
塞巴斯蒂安如同闪电般上前,一把将即将落地的记录簿抄在手中!他看都没看惨叫的雷蒙德一眼,迅速翻看了一下,确认沈清刚刚记录口供的便签纸还在里面,这才长长地、近乎虚脱般地松了口气。
老男仆立刻上前,用准备好的绳索,将捂着手腕惨叫不止、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雷蒙德牢牢捆住,并用破布塞住了他的嘴。
书房里,只剩下雷蒙德压抑的呜咽和几人粗重的喘息。
危机,终于在最后一刻被化解。
塞巴斯蒂安紧紧攥着那本失而复得的记录簿,看向破窗而入的乔治铁匠,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句低沉而真挚的:
“谢谢你,乔治。”
乔治铁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或许是夜露),憨厚却坚定地笑了笑:“先生,我说过,夫人救过我妻子的命。”
他又看向惊魂未定、衣襟被撕裂、显得有些狼狈的沈清,眼中带着赞许和关切:“苏芮姑娘,没事吧?”
沈清摇了摇头,扶着书桌站稳,虽然后怕不已,但看到记录簿被抢回,雷蒙德被制服,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证据,保住了。雷蒙德,落网了。
然而,塞巴斯蒂安的脸上却并未露出多少喜悦。他看了一眼被捆成粽子、如同死狗般瘫在地上的雷蒙德,又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眉头紧紧锁起。
抓住了雷蒙德,拿到了初步口供,只是第一步。伊莎贝拉绝不会坐视不理,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他握紧了手中的记录簿,感受着那粗糙纸张的触感。
反击的号角,已经吹响。接下来,将是与伊莎贝拉的正面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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