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天一戒烟之后和同样戒烟的关优优彻底走到了一起。毕竟在魏天一看来，关优优才是样貌身材最好的，而且会玩儿；在关优优看来，魏天一才是又帅又有钱的，而且会玩儿。两人一对一地温存了一整个暑假。开学后魏天一上高二，关优优则高中毕业去了附近的艺校。
于是两人仍然时常见面，在各自学校附近，或在其它学校附近。总之似乎只有在学校附近，两人才能感受到炫耀爱情的快乐——那种旁若无人又万众瞩目的感觉。
而且两人戒烟后仿佛对爱情有了更深的理解——除了炫耀，还须有点缀。没有烟，那就找替代品：几所中学都严禁学生带手机入校园，所以偷偷带来的有时会先藏进校外的电动车里……这一点魏天一自然非常清楚，于是和关优优“旁若无人”的同时经常会趁着夜色在成排成堆的电动车中摸索，时不时的发现便带给两人无限的惊喜和快感，而且是毫无顾忌的——学校不会帮着找“违禁品”，报警也只会不了了之，失主最终只能自认倒霉。
随着时间的推移，魏天一还意外发现，自从自己戒烟之后，身上反而多了一层伪装：首先是在学校老师面前，没了烟味似乎自己做的其它事情也不会轻易关联到自己身上；然后就是在关优优的艺校同学面前，自己竟无端被赋予了一个“无烟暖男”的人设——这也难怪，毕竟戒了烟的关优优完全可以塑造一个像雯雯那样的清纯女孩形象。
“天一弟弟，打扰一下哈。我就是想问一下，你跟关优优是情侣吗？”晚自习期间，魏天一正偷偷玩手机，忽然收到关优优的艺校同学于倩发来的消息。魏天一凝思许久才想起来，这个于倩是之前周末聚餐时背着关优优加上的好友，唯一的印象是她有种雯雯的即视感，只不过更成熟勇敢一些。
“是的姐姐，姐姐有什么指教呀？”魏天一如今在人前的言谈举止似乎都不自觉地向所谓“暖男”靠拢。
“哦是这样的，最近班里有个男生好像在追求关优优，死皮赖脸地，你可要抓紧点儿呀小老弟，姐姐真替你担心呐！”
“哦我知道了姐姐，谢谢姐姐！”魏天一秒回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已凭借“无烟暖男”的人设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当然在这个过程中，父亲房地产商的身份应该也发挥了一些作用。不过无论怎样，魏天一决心要开始真正享受“无烟”带来的快感了……
“卿不曾为魔，何以识真魔？吾既本为魔，定伪成无魔。欲识吾之魔，卿必亦成魔。无魔识有魔，不魔即为佛。”级部办公室里，李成章摇头晃脑地念道，然后问韩子墨，“这是我欲作小说《心魔》的开场白，韩老师以为如何？”
“什么乱七八糟的呀，不懂。”韩子墨摇摇头，却并未抬头。
“魔若不除，佛宁为魔！”徐丽丽接过话，甚至有些慷慨激昂。倒使李成章有些尴尬和不安……
魏天一硬装了近一个月的“无烟暖男”，终于在国庆节最后一天和雯雯的成熟版——于倩共处一室了。这是在艺校旁边的小宾馆里，于倩又羞又笑地褪去衣物，慢慢地在魏天一身边躺下。
“弟弟，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姐姐了？送那么多礼物是想看姐姐的身体吗？好不好看？”于倩朝魏天一侧起身，一只手摆弄着头发，另一只手在臀部和大腿上来回抚摩着……
“嗯……我……”相较于以前对雯雯的霸气，如今阴差阳错造就的这种被动的感觉，反而令魏天一更加兴奋和享受，不禁刻意地去保持“被动”。
“真可爱！不会还是个处男吧？姐姐可不是第一次了，不会嫌弃姐姐吧？”于倩看着一动不动的魏天一，靠得更紧了。
“哦……不会不会……”魏天一听到于倩这样理解，竟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下身也渐渐起了反应……
于倩见状便匍匐在魏天一身上，尽情展示着自己的魅力……魏天一则顺势将于倩搂在怀中，慢慢释放着积压已久的**……
这次之后，关优优仍是魏天一的女朋友，魏天一仍是关优优的男朋友。但魏天一知道关优优也不会“安分守己”的，只不过无论是于倩还是关优优的追求者，所有人相互之间恐怕都会严格保密。所以魏天一十分清楚，像之前发生在关优优家里的那种“众乐乐”的场面是很难再有了。
现在的关优优对魏天一来讲更像是一扇门，一扇提前开启所谓“大学生活”的门。魏天一则以一个高中生的身份享受着“大学里的自由”，神似雯雯的于倩便是个不错的开端……
以至于在徐丽丽等人看来，魏天一除了经常请假和带手机外，似乎再也没有其它违纪行为了。
这样地过了大半个学期，又是晚自习期间，魏天一正偷偷玩手机，忽然又收到于倩发来的消息。自国庆之后没再联系，魏天一本以为是于倩耐不住寂寞又“想要了”，不料点开之后是一张突显着“两道杠”的图片，配文是：“弟弟真棒！一次就中了！”
“姐姐你没吃药啊？”魏天一预感到情形有些不对了。
“怎么舍得吃药啊？！这可是我跟你爱情的结晶呀！我还打算生下来呢！”
“要不还是打掉吧，我还在上高中呢。”
“那怎么行，你和你家人还要对我负责呢！”
与面对雯雯截然不同的是，魏天一此刻竟感受到了威胁。慌乱之中本想质疑其真实性，却接着收到了一系列证据：开房记录，裸照，医院报告单等等……
“那你就生吧！生下来确定是我的就负责！”魏天一情急之下不甘心地要赌上一把。
“那就太好了，真不愧是个小暖男！姐姐当然确定是你的啦，那段时间只有你……”于倩淡定地回复道。
于是魏天一自然想到了非常手段……但直到寒假都没能再见到于倩。这件事情最终在年关的时候得到了解决：魏天一父亲当着于倩众亲戚的面掏了一笔巨额的所谓“打胎费”，而关优优则索要了同等数额的所谓“补偿费”。
被父亲臭骂一顿后喝得烂醉的魏天一难抑心中怒火，终还是因赔掉许多钱而对于倩起了杀心，但又因为剩下的更多的钱而放弃了这个念头。于是魏天一在思念起雯雯的同时又心安理得地去找关优优发泄了一番……
自此之后，魏天一变得格外小心谨慎起来——除关优优以外每次都会做好安全措施，并且魏天一确信关优优也是如此——毕竟两人才是名副其实的情侣。
魏天一渐渐地深刻认识并学会了伪装。
高二下学期的课堂上，经常与各科老师抑扬顿挫的讲课声遥相呼应的便是魏天一的声音。虽然并非真的知道下一句要答的内容，但只需反应快些，顺着其他同学或老师的“引导”喊出来即可——关键是营造氛围。其它方面，作业可以抄同学的甚至找人代写；晚自习期间则以学习之姿偷看伪装度极高的手机；考试就更简单了，各种商业联考都有渠道提前买到答案……
“破茧成蝶迎高三！”这是期末表彰大会上主持人对魏天一等获奖人员的寄语，也是众班级的口号。不料用来迎高三的暑假彻底不存在了——虽仍巧立名目为“托管”，但却是全员强制。魏天一本来能够置之不理，但前期的伪装如今竟成了甩不掉的包袱。请假不成，匿名投诉无果，父亲又不同意请私教……魏天一竟真的没有办法。艺校可是早就放暑假了，关优优不知会和谁去哪里玩，而魏天一新认识的几个女生也不知会和谁去哪里玩……
被托管的暑期对魏天一来讲竟如此漫长。昔日的烟友不知不觉中都已散尽，而魏天一也早已戒烟，于是又重新结交了一群低年级的酒友——自然也都带着烟。深夜的宿舍便是这群酒友的天堂：熄灯之后打开昏暗的台灯，烟、酒、牌悉数摆在几张折叠小桌上；众人席地而坐，围成几个圈也就有几场牌局……此等阵势，魏天一料定周围宿舍是绝不敢揭发的——他们甚至都没有靠近的勇气。于是肆意的喧嚣声彻夜不绝于耳，以至于整个房间都不停抖动着，并深深包裹着浓重的酒味和烟味，使之久久不能消散……
“瞧瞧，进入高三，不少烟民也转变了，知道学了。”高三正式开学后的级部办公室里，韩子墨在送走又一波请教数学题的学生后伸了伸懒腰，不禁感慨道。接着又问李成章：“李老师，你的‘以烟度人论’还靠得住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成章抛出一句话后不再多言，转而将身旁的一摞书交给刚刚进来的孙望，低声叮嘱到：“这是这一批二轮复习资料多出来的，你直接拿去用吧，订书的钱能省就省。”
“总之只能是认烟不认人……”徐丽丽忽然开口，似在参与李成章和韩子墨的对话，又似在自言自语。
孙望紧抱着那一摞书返回教室，途经楼梯口，仓促间一瞥，两年来的缩影尽入眼底：上楼下楼，日复一日……只是自己背负的更多，誓言更苦罢了……而这缩影最后竟全落在当初那一双奋力托举的手上，伴着甜甜的酸奶和告别的微笑，一同消失在转瞬之间。于是面前只剩下漫漫长途，孙望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支撑到所谓的终点。
“人生万般苦，皆由执着来。”李成章忽然想起之前不知从哪里看到的这样一句话，于是又莫名担心起来：穷途之中，一切温暖也许皆为负担——只会成倍地加深前行者的执念，执念愈深，前行愈苦。李成章真切感受得到孙望的压力。
高三的教师节似乎更容易让人注意到。那一天上午，连同魏天一在内的几个人一齐涌入办公室，笑嘻嘻地给各自班主任和级部主任送去礼物。李成章一眼望去，发现其中还有不少烟民，此刻竟与他们各自的班主任其乐融融。李成章甚至还听到级部主任这样对魏天一说：“级部把你培养了两年，终于培养出来了！”无语惊愕之际，李成章又遭到韩子墨的嘲讽：“哟，这样的日子，怎么不见李老师平日里百般照顾的那个什么孙望来表示表示呀？”一瞬间的触动与沉默之后，李成章淡然地回应：“一个在黑夜中不知疲倦奔跑的人，情感皆藏心中，怎会留意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被“培养”两年的魏天一，作为“破茧成蝶”的高三生，自觉在级部里确实很吃得开——除了不近人情的李二狗和奇奇怪怪的徐寡妇。于是伪装乏味之时，课间人群之中，魏天一常常禁不住尽兴大叫“二狗”和“寡妇”，倘若有人问起，便说是给同学起的外号。总之此等小毛病丝毫不影响魏天一成为学生会的主要成员——用来管理学生的学生也许正需是这种人。
李成章无法想象现在的徐丽丽听到“寡妇”会是怎样的反应。至少当知道魏天一跟在身后大叫是冲着自己的时候，李成章是愤怒的。但后来细想，凡一个正常人，从一群叭儿狗面前经过而听见阵阵狂吠的时候，是绝不可能与叭儿狗置气的；那么自己何以如此愤怒呢？不过是因为把狂吠者太当人罢了。
这一年的新高一大量扩招，“荧光绿”的新校服在校园内外都很有辨识度。所以新增的大量烟民也很有辨识度：一出校门，便从绿荧荧的校服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有时聚在围栏外，有时骑着车来回飞驰炫耀。魏天一每每见到此情景都羡慕不已，但去医院检查的结果仍是不能抽烟。此种郁闷的悄然发泄反倒使魏天一在学生会干的活深得级部主任赏识——全年级学生中的所有刺儿头都被魏天一压制得保持了沉默……当然其他学生更沉默。而对新高一的烟民，魏天一羡慕之余却又一点儿也瞧不起，称他们为“绿□□”。毕竟自己不仅比他们高两级，而且早已玩儿过大学女生，缺点儿烟又算什么呢？
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很难直接打起来，寒暄客套更有可能；萍水相逢的两条狗却很难相敬如宾，直接咬架更有可能。究竟为什么呢？也许是因为狗不懂人的虚伪，更没有相关的约束，它们可能只是单纯地为地盘而战，或为战而战。
“我是为了我们年级！”期中考试期间的校长办公室里，魏天一大吼道。此时周围已聚集了数名学生和家长，每个人都因为刚刚发生在食堂的一场跨年级的大群架而义愤填膺，誓要在校长这里找回没有“打出来”的真理和尊严。几名相关班主任和级部主任分列一旁，校长和几名副校长正全力交涉。在一番口干舌燥乃至唇枪舌剑甚至摩拳擦掌之后，众人一致决定报警处理。
根据以往的经验，魏天一知道报警之后学校这边就基本上不会再有下文了，而在校外收拾那几个“绿□□”要方便得多。派出所门口，魏天一和高二的几个酒友死盯着“绿□□”商议：“不知道这几个混蛋有没有妞，要是有的话咱去找到弄一弄，让绿□□变绿毛龟！哈哈哈！”突如其来的笑声使得报案双方再次打起来，连同家长在内——不知是参与劝解还是助威。这反而给了派出所一个加速处理的契机——认定双方为互殴，拘留并平担责任。
长期在校伪装而憋坏了的魏天一正好借此事件以养伤为名在外潇洒了数月，再返校时已临近期末考试。而数月里的几场校外对决早已让魏天一在一众绿□□中彻底树立起威望，进而在三个年级都能吃得开。这众星捧月的感觉渐渐使魏天一觉得自己才是育才中学的主人，是一定要做些事情彰显一下的。
寒假不出所料地被压缩至一周以内，但也足够魏天一做好准备——趁着最后一个学期在宿舍里卖夹饼，低价进高价卖，定能赚一笔。魏天一当然不缺钱，所要的只是那振臂一呼万众响应的成就感。事实也确如魏天一所料：晚间的宿舍里，几个把风的小弟在各楼梯口就位后，几个卖货的小弟便从各自床底下或衣柜里拽出事先隔墙进购的夹饼来，满满一书包，各自背着去各楼层售卖，往往一抢而空。魏天一则悠闲地指挥全局，事后自有小弟负责清点账目。
然而好景不长，夹饼事件在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被学校发现了。起因大概是学校自营食堂的晚饭销量在本学期出现明显下滑，学校派专人遍查校园周边和宿舍内的监控才有所发现，于是很快以食品安全为由严肃处理了一批相关学生，并筑起更高的围栏，每日派专人在校园周边和宿舍内巡逻……在育才近三年来魏天一还从未见过如此严格的检查。而自己之所以能免于处罚，主要是得益于小弟们的铁嘴钢牙，而且监控里并没有直接证据。另外，根据惯例，凡高三学生临近高考时总是自带“免责”特质——“高三了，快高考了，就算了吧”是这一时期级部处理违纪学生的常用语。于是“高三毕业生”的称号简直是这一时期违纪学生的护身符。
夹饼卖不成了，距高考却还有两个月。魏天一不愿虚度这段时光，于是转而卖烟：通过各种方式将烟带入宿舍，再高价分卖给烟民。虽然不少烟民可以自行带烟，但魏天一想要的号召力便在于此——烟民们都不约而同地从他这里购烟。也许是烟轻便小巧易携带存放的缘故吧，卖烟事件一直未被学校发现。
高考前的一周内，整个学校都变成了“高三毕业生”的天堂：平时违禁的手机在教室和校园里随处可见；烟民聚集的宿舍里，烟、酒、牌到处都是，红彤彤的烟头在被丢弃的床单被褥上烫出一个又一个窟窿；平时就经常遭到破坏的公共洗浴设备(刷卡收费的那种)此刻更是会面临一场每三年一次的浩劫……
宽容所处，万恶为由。
孙望在离校时带走了自己能带走的所有物品：每一张纸，每一根笔芯，已成片状的肥皂，用了三年的毛巾……临行前极力控制住因重压下紧张而颤抖的胃和全身，听着李成章最后鼓励的寄语，不由自主地以鞠躬代替言语来表示感谢……
孙望所在的考场在另一所学校，同样离家很远，所以只能暂住在附近的小旅馆里。第一场语文，场外候考时孙望想去厕所，见监考老师和考务工作人员均已就位，便将文具袋放在走廊的桌子上。因为在此时的孙望看来，文具袋带进厕所就有可能掉进茅坑，而放在高考考场外的桌面上是不可能被偷的。事实也的确如此。几分钟后孙望回来，文具袋还在那里，但旁边却围了三个黄毛，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议论什么。孙望走近才发现其中一人正是魏天一，同时听到他说了句“这个人成绩好”。本着敬而远之的原则，孙望尴尬地陪着笑将文具袋拿回手中，同时注意到夹有准考证的那面是朝上的。不料入场之后却出现了孙望最不愿见到的场景：魏天一就在自己身后，另外两个黄毛就在自己右侧。回想起入场前的情形，孙望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哎！哎！一会儿答题卡给我看看！”魏天一用笔戳了戳孙望，见其没有反应，又不耐烦地猛戳几下说：“你就侧一侧身！我给你钱！”
孙望果断地摇了摇头。
“妈的狗东西！考完别想走了！今天就留你这里！”魏天一见状恶狠狠地威胁到。“不给看你今天走不了！”另外两个黄毛又恶狠狠地强调一遍。
孙望当即举手将情况报告给监考老师，但因为尚未开考，又没有任何切实的违纪证据，所以监考老师也只是口头警告了一番。
此刻的孙望只有一个信念——决不能让这件事情影响到自己。然而恶魔在后，豺狼在右，威胁已入心中……又怎么可能真地做到“若无其事”？一开考孙望便彻底意识到全完了——整整三年的日日夜夜、十多年来的家庭重担、对未来的所有希望……一瞬间全都落在颤抖的笔尖上……第一场考试过后孙望只想着该如何调整，却又被从身后赶来的魏天一猛地冲撞到一边……如果没有这些事情会怎样呢？孙望知道自己永远也无从得知了。
毁坏远比创造容易得多——呕心沥血数年，灭在弹指之间。毁坏者的快感大抵来源于此，所为的也仅仅是这样的快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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