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我是谁
王宗从屋子里出来，在院中洗手，水换了三盆才把手上的血迹清洗干净。
胡临风和陆仙华他们已经在煎药了，小小的院子里全是药味儿。之前的那些打手已经被差役们都赶去了前面的楼里，但是这里的人并没有少多少。
先前来的大夫们没有离开，都被魏湘留了下来，此刻正在院子里为那些刚刚被从地牢里救出来的少女们医治。
京兆府的官员已经赶回了京兆府找上官禀告这里的事情，他离开前让差役将院子整个包围了起来，在他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出。
京兆府的官员在魏湘砍伤了魏天楚之后，才从清醒过来的薛宝印口中知道，魏天楚的真实身份，瞬间就慌了。
若是一般的官宦子弟，虽然有些麻烦，但问题不大。
可是涉及到皇亲国戚，尤其是八王爷与陛下关系亲近，这便是大问题了。
魏湘根本不关心这些事情，等王宗出来便立刻上前去询问陈策的情况。
王宗一头汗珠，不过神色还算正常：“陈策没事，除了双臂和双腿的箭伤严重，其他伤势看着可怖，但基本是皮肉伤，没伤到筋骨。大夫说活不了是因为失血太多，止不住，我刚才用银针和秘药帮他止住了血，性命无碍了。”
魏湘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便听到王宗说：“但他双臂和腿上的箭伤有点麻烦。两根箭的位置都不好，伤到了经脉，伤势痊愈之后，他的手脚也有可能会落下一些后遗症。”
“他会变成残废？”刚刚煎好药送药过来的胡临风立刻关心地问道。
魏湘没说话，可脸一霎就白了。
王宗看着两人，也有些无力，说到：“看运气了。恢复得好应该无碍，只是日后年岁大些，阴雨之日会有些酸痛。若是恢复得不好，行走或者提笔写字会有些问题，但不至于变成残废。”
胡临风：“那就好那就好，不能写字以后就别写了。”
魏湘却低头沉默着，死死咬着唇，恨自己为什么没一刀砍死魏天楚。
陈策的志向是入朝为官，入朝为官选学识，选家世，选相貌。
陈策本无家世可以倚仗。
若是跛足，那相貌这一关便也会沦为最次等。
而不能写字，那还能当什么官。
或许这对于旁人来说，总好过断手断脚，可对于陈策来说，可以说是直接断送前途了。
“这位大夫，那我妹妹呢？”盛梅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就要给王宗跪下，被王宗拦住了。
“你妹妹，情况要严重一些。虽然没有伤到手脚，但是因为长期被虐待，身体太虚弱了，我虽然暂时施针用猛药吊住了她的命，但是她若是想要活下来，接下来一个月日日都得用药养着，虽然我可以尽量用一些便宜的药，但是最重要的几位药，都非常贵，而且很难寻。”
“一月后如果活下来了，还需要静养个大半年，换药方继续养着，即使如此，她的身体也是亏损太过，日后不宜辛劳过度，否则有碍寿数。对了，你妹妹被灌了绝子汤，虽然服用的时间不长，我可以开药帮她调理恢复，但她日后仍然不宜孕育子嗣，否则恐怕有性命之忧。”
盛梅听到绝子汤时，并无惊讶，只是悲愤无比。原来楼中的大部分姑娘都被迫长期服用绝子汤，她妹妹虽然还未接客，但是鸨母已经开始逼着给她妹妹服药了。
盛梅：“多谢大夫，只要我妹妹能活着就好。至于你说的药，我还有一些积蓄的，都可以拿来给我妹妹治病。”
王宗欲言又止，魏湘让盛梅去照看妹妹，问道：“那些药很贵吗？”
王宗点头：“有两种药，一味只生长在西秦境内，还有一味则是在巫漓国的区域，两种药流通到南越的很稀少，所以有价无市。”
魏湘：“这药，宫里有吗？”
王宗望着魏湘，眸色微动，说道：“宫中应该会有一些，不过，怕是很难拿到。”
魏湘眸色深深，想着既然宫中有，自己倒是可以想办法弄一些出来。反正今天事已至此，她的身份该是瞒不住了。
胡临风：“你们要什么药？是给刚才那个被打得没一块好皮的姑娘用？我家做药材生意的，要是她没钱，我可以送她一些药。”
魏湘眼神一亮：“胡家是皇商吧？”
胡临风：“是啊，你忘了吗？我们家给皇家供应药材。”
王宗也想到这一茬，便将那两味药告诉了胡临风，没想到胡临风一听便皱起了眉。
“你说的这两种药我知道，我们家如今没有，半年前弄到了最后一批也送到了宫里了。西秦国的药好像有很好的活血功效，他们一年前就禁止这种药流通到南越和北周了，好像是因为打仗的事儿。至于巫漓……那药据说可以美容养颜，自从巫漓断了和南越的朝贡之后，我们从巫漓买这药就很难了，宫里要的有多，所以我们家一点没有。”
“胡临风你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对家里的生意这么清楚？”陆仙华路过，忍不住调侃。
胡临风：“才不是，那天我正挨着我爹的骂，管事儿来找我爹说生意，救了我一回，我就正好记住了他们说的事儿。巫漓那药本来产的就不多，基本都被我们收购了，宫里全要了还催我们年后继续送新的，我爹为了这事儿犯愁都没再理会我。”
魏湘:“等等，巫漓的那药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白夫人？”
胡临风摸摸脑袋，倒是不清楚。不过王宗知道，那药的确还有个名字叫白夫人。
王宗：“这两种药，西秦的暖龙须若是没有，我可以用其他药材替代一二，药效略差一些。但白夫人若是没有，盛姑娘这鬼门关就很难过了。先如今用的药只是吊着性命，有了白夫人这药才能真正把命抢回来。”
胡临风：“这要只有宫中才有，可就算是皇亲国戚，要想从宫里求药，也不是易事。”
陆仙华惋惜道：“可惜了，若是这些女子能早些被救出来……”
门口突然传出一声压抑的哭声，众人回头望去，便见到屋子门半开，盛梅瘫坐在门边掩面哭泣。
她听到刚才的对话了。
魏湘看向王宗，说到：“师兄先吊着盛姑娘的性命吧，或许，还有转机的。”
王宗知道，这唯一的转机只能落在魏湘身上，点了点头，没有点破。
比京兆府的官员先来到院子的，是八王爷府的人，不过被京兆府的人拦在了院子外面。
魏湘这才想起问魏天楚死了没，王宗说道：“救回来了，幸亏你那一刀砍在了他的骨头上，不至于让他当场归西。”
魏湘不语，盘算着要不要进去给魏天楚补一刀。王宗低声说道：“你若杀了他。八王爷就算没办法让你给魏天楚偿命，也决计不会放过整个书院。”
“虽然事已至此，书院这边肯定是要担责的。”
魏湘:“这件事，明明书院才是受害者。让我给魏天楚偿命？他也配！”
院子外面已经闹了起来。
魏湘在屋子里帮着胡临风给昏迷的陈策灌药，一碗药只能灌进去半碗，脸色阴沉沉的。
陆仙华推门进来：“京兆府的人和八王妃已经来了，薛家的人也在。魏湘，你不是仙逃，我方才把这里看了一遍，后院有个狗洞。”
魏湘将剩下的一点药硬塞进陈策嘴里，起身说道：“跑不掉的。我跑了，也不过是被通缉，而且还会连累你们。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有应对的办法，只是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你们……一定照顾好陈策。”
魏湘垂眸，感觉袖子被人扯了扯，转身竟然看到陈策睁开了眼，他张着嘴，却虚弱地说不出话，只是拉着魏湘，眉毛紧紧拧着。
魏湘反手握住陈策的手，眉宇间却没有半分忧愁恐惧。
“陈策，你好好养伤，一定要活着。如果我不回来，你也一定要遵循你的志向，做个好官。不，做个很厉害的好官。那么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陈策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攥着魏湘的衣角，似乎觉得魏湘这一去之后便再也不能回来。
魏湘咬了咬牙，从陈策的手里狠狠拽回了自己的衣服，大步跑出了屋子。
院子里，京兆府的人已经进来了，魏湘抬眼便看到了盛梅被人拽倒在地上，之前被抓走的老鸨此刻居然就站在盛梅面前，用力捶打着盛梅。
“住手！”
鸨母听到魏湘的声音，吓了一跳，等定下神来便立刻指着魏湘扯嗓尖叫到：“是他，就是他，这小子带人冲进了咱们楼里，又大又杀，好生厉害！也是他们砍伤了魏公子，王妃就是这个小孽障干得……”
魏湘听到鸨母的控诉，丝毫不慌，转身抓起院子里的一块砖头便砸了过去。
众人大惊，京兆府的官员立刻拉开了王妃，鸨母却被结结实实砸了个头破血流。一旁的差役见状立刻涌上前齐齐抓住了魏湘，刀也架在了魏湘的脖子上。
身后书院的人冲上前想救人，却听到魏湘一声喝。
“谁都别动！魏天楚就是我砍的，八王妃也该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性吧。就算他今日死在这里，我左右也不过一句——他死有余辜！”
八王妃大怒：“大胆，给我杀了他！”
魏湘冷笑着用力抬起头凝视着八王妃，“八王妃，你最好不要这么鲁莽，你仔细看看我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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