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老张将周刻他叫去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告诉他有什么事可以找老师解决,周刻对此统一口径:摔跤摔的。老张拿他没办法,只能摆摆手放过他。
不是周刻面子薄到不肯求助,只是学校能提供的帮助实在有限,别说老师,就连民警也管不到家里。他记得上初二时有次跟老师求助,回到家被周任强打得更狠,从那时起,周刻就学会闭嘴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体育课。
周刻看着课程表就眼前一黑。以他现在的状态,跑跳投掷简直是酷刑。
他拿着假条去找体育老师请假。体育老师是个五大三粗的魁梧汉子,姓韩,在一次教师运动会上50米冲刺时的样子被李默莫瞧见,从此被尊称为“进击的巨人”。
韩老师看了一眼他脸上的伤和假条,爽快地一挥手:“行,去边上坐着吧,别剧烈活动。”
周刻松了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挪到操场边阴凉处的台阶上坐下,看着班里同学在阳光下奔跑跳跃。身体的钝痛和疲惫感在放松下来后更加明显。
一个身影默默地坐到了他旁边的台阶上,带来一股熟悉又干净的洗衣液清香。
周刻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沈钝声,你不去上课坐这儿干嘛?”
沈钝声没看他,目光落在远处踢足球的人群,声音平板无波:“……休息。”
周刻:“……”行吧,您开心就好。
两人并排坐在台阶上,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周刻看着远处李默莫生龙活虎地抢球、传球,像只精力过剩的比格犬,再看看旁边眼神放空,似乎处在“节能模式”的人形树懒,巨大的反差让他有点想笑。
就在这时,意外却发生了。
一颗失控的足球,像颗炮弹一样直直地朝着周刻的脸砸去!
“刻哥小心!!!”李默莫的惊呼和球的破风声同时响起。
周刻瞳孔一缩,身体因为疼痛和疲惫反应慢了半拍,只来得及下意识地偏开头,抬起手臂格挡。
然而,预期中的撞击并没有到来。
一直处于节能模式,仿佛神游天外的沈钝声,在球飞来的瞬间,身体像装了弹簧一样猛地弹起,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本能地侧身,张开手臂,用自己的身体和手臂,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周刻前面。
“砰!”
一声闷响。
足球狠狠地砸在了沈钝声的手臂和肩胛骨的位置,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周刻身上。
“嘶……”沈钝声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声,被砸中的手臂立刻垂了下来,显然很痛。
“沈钝声!”周刻猛地跳起来,一时间忽略了一直隐隐存在的钝痛,急切地问:“你没事吧!砸哪了?给我看看!”
沈钝声只是皱着眉,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被砸中的肩胛骨,然后看向周刻,眼神里带着点茫然,似乎在确认周刻有没有事,过了两秒才慢吞吞地回答:“……还好。”
周刻不由分说地拉着沈钝声没受伤的那只胳膊,“走!去医务室看看!”
“怎么回事?谁受伤了?”体育老师跑了过来。
“老师,沈钝声被球砸到了!”李默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脸惊慌和懊恼,“都怪我踢歪了!沈钝声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啊啊啊啊!”
沈钝声只是摇摇头,目光还落在周刻抓着他胳膊的手上。
“走,同学你陪他一起去医务室!”体育老师当机立断。
三人朝着医务室走去。周刻一直紧紧抓着沈钝声的右臂,沈钝声则微蹙着眉,左手臂不自然地垂着。
李默莫站在旁边不停地道歉:“沈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刻哥你骂我吧!医药费我出!营养费我也出!……”
周刻被吵得头疼,瞪他一眼:“闭嘴吧你。”
李默莫立刻噤声,委屈巴巴地跟在后面。
校医务室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味。值班的是位和蔼的中年女校医。
“怎么了这是?”校医看到三人进来,目光在周刻脸上的伤和沈钝声不自然垂落的手臂上扫过。
“医生,他肩膀被足球砸了,砸挺狠的。”周刻解释,李默莫心虚地在一旁站着。
校医示意沈钝声脱掉厚厚的外套,露出里面的单衣。她轻轻按了按沈钝声的左肩胛骨和上臂位置。
“这里痛吗?这里呢?手臂抬起来试试?”
沈钝声皱着眉,在按压时发出细微的抽气声,尝试抬手臂时动作明显受限且表情痛苦。
“唔,肩胛骨和三角肌位置有挫伤,肌肉拉伤的可能性比较大。骨头应该没事,但保险起见,最好拍个片子确认一下。”校医一边检查一边说,“我先给你冰敷一下,缓解肿胀和疼痛。24小时后再热敷。”
校医转身去准备冰袋。周刻看着沈钝声微微发白的脸色和紧蹙的眉头,心里那股无名火又上来了,忍不住低声埋怨:“……谁让你挡的?我自己能躲开!”虽然他知道自己当时的状态未必能完全躲开。
沈钝声抬起头,慢吞吞地说:“……来不及想。”他的意思是,球来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先动了。
周刻被他这耿直的回答噎住,半晌说不出话,语气干巴巴的:“……咳…那什么,谢了。”
李默莫在旁边看着两人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抓耳挠腮,满肚子疑问又不敢问。
他亲爱的刻哥,不会真和沈冰山有染吧?他俩来真的?
就在李默莫抓耳挠腮之际,医务室的门帘被“唰”地一声撩开,一个透着熟稔的爽朗声音响起:
“王医生,我来拿点健胃消食片……嗯?钝声?你怎么在这儿?”
杨明焱站在校医室门口,脸上带着阳光又有点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却是明亮锐利的。他几步走到沈钝声面前,目光飞快地扫过沈钝声明显不适的肩膀,周刻脸上新鲜的伤和他搀扶着沈钝声的手臂,最后落在李默莫那张写满“我是罪人”的脸上。
他脸上玩味的笑容加深了,伸手很自然地拍了拍沈钝声没受伤的左肩:“行啊钝声,一天不见这是做新造型了?”
沈钝声看到来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明焱。”
“咋回事?”杨明焱问。
李默莫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自己的“罪过”和沈钝声“神勇护驾”的壮举。
“哦~”杨明焱听完,拉长了调子,意味深长地看向沈钝声,“原来如此。可以啊钝声,蜘蛛感应!平时说话慢半拍,起身挡球倒是快!深藏不露嘛!”
周刻站在旁边,只觉得脸上被李默莫大呼小叫时都没这么臊得慌。他猛地松开扶着沈钝声胳膊的手,动作快得有点欲盖弥彰,声音也刻意拔高了几分:“深藏不露个屁!他就是个傻的!球来了不知道躲还往上凑!”
“哎,刻哥!天地良心!我真不是故意的!”李默莫立刻哀嚎,试图用更大的声音转移焦点,顺便表忠心,“沈哥!您就是我亲哥!从今往后您就是我救命恩人!您看您这伤……要不我给您当牛做马一周?不!一个月!鞍前马后,端茶倒水,作业代……啊不是,作业辅导!”他差点说漏嘴,赶紧把“代写”咽了回去。
校医王医生被他们吵得头疼,皱着眉把冰袋固定在沈钝声肩胛骨的位置,用医用胶带缠好:“行了行了,都安静点!这位同学这几天注意休息,这只手臂尽量不要用力提重物,避免二次拉伤。冰敷半小时后取下来,明天开始热敷,活血化瘀的药膏也要按时涂。”她说着,又看了一眼周刻脸上的伤,“你脸上那伤也再涂点药,别感染了。”
周刻含糊地“嗯”了一声,眼神飘忽。
沈钝声似乎终于处理完了“被杨明焱调侃”这个信息流,他抬起没受伤的左手,缓慢但目标明确地指向了医务室门口的方向,对着杨明焱,言简意赅:“……出去。”
“噗——”李默莫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杨明焱丝毫不恼,反而乐了,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好好,我出去,不打扰伤员休息。不过——”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沈钝声能听见的音量调侃,“你这反射弧……今天有点过于超前了啊?信号塔升级了?”他意有所指地瞥了周刻一眼。
沈钝声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一片空白的茫然,仿佛杨明焱在说外星语。加载失败。
杨明焱耸耸肩,也不指望能得到什么回答,笑嘻嘻地对着校医说了句“王医生我改天再来拿消食片”,然后潇洒地转身撩开门帘走了出去。临走前,他还回头冲李默莫使了个眼色。
李默莫接收到信号,立刻心领神会。他看看沈钝声,又看看脸色不太自然的周刻,挠挠头:“那啥……刻哥,沈哥,你们先歇着?我去给你们买点喝的压压惊!我请客!”说完也不等回答,脚底抹油般溜出了医务室,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医务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和冰袋接触皮肤发出的细微嘶嘶声。消毒水的气味浓得有些刺鼻。
“……喂。”周刻的声音有点干涩,率先打破沉默,“你……疼得厉害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不是废话吗?被那么大力道的球砸中,能不疼?
沈钝声把视线移向自己裹着冰袋的肩膀,眉头轻轻蹙起,似乎在认真感受疼痛的级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字:“……嗯。”
周刻:“……”他感觉自己问了个寂寞。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周刻能感觉到沈钝声的目光又黏在了自己身上,带着那种他熟悉的、纯粹的专注。这目光像带着温度,灼得他后颈发烫。他猛地转过头,带着点恼羞成怒:“你老看我干什么?!”
沈钝声被他突然的动作和拔高的声音惊得身体微微后仰了一下,眼睛睁大了些,像受惊的……树懒。他先是看了看周刻脸上的伤,目光在他颧骨的淤青和嘴角的痂上停留片刻,然后才慢悠悠地、极其认真地开口,语气平板无波:“……不好看。”
周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瞬间涨红:“废话!用你说?!谁被打成猪头能好看?!”
沈钝声盯着他。周刻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知道了知道了!涂药!”周刻在他开口前就举手投降,语气充满了挫败感,“晚点涂!晚点一定涂!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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