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历史老师正慷慨激昂地讲述着某个王朝的兴衰。周刻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落在摊开的课本上,脑子里却一片混乱。
李默莫这厮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刻哥,沈哥喜欢喝奶茶吗?我买回来以后看他一口没喝过,这算接受了还是没接受我的道歉?你说我该给他买啥赔罪好?”他愁眉苦脸,仿佛这是关乎世界和平的头等大事。
还不等周刻回话,他的思维已经跳跃到另一个星球了:“欸刚刚老师说到商鞅,月考的时候有考到他,我当时满脑子都是那个bgm……你说当时他憋气是不是约等于马德堡半球实验?这算不算个人意志对抗大气压强?”
一直默默听着李默莫贫嘴的后座同学终于忍不住,肩膀开始可疑地耸动。
周刻无语之余也有点想笑,笑意牵扯起嘴角的肌肉,结痂处立刻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让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一时表情有些狰狞。
“给你贫的……”周刻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他话说到一半,历史老师已经忍无可忍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能刺穿耳膜:“李默莫!课上到现在你说到现在!给我站到教室后面去!”她显然还深谙连坐制度,愤怒的目光精准锁定周刻,“还有周刻你也是!你和他挤眉弄眼的别以为我没看到!给我一起站到后面去!”
“……”周刻无语地站起身,又是被李默莫拖累下水的一天。
李默莫已经迅速移动到教室后排,看到周刻也走过来,立刻冲他露出一个混合着歉意和“兄弟同甘共苦”的尴尬笑容:“呃……兄弟,抱歉连累你了。我回去就给你刷词条#周刻无妄之灾#”
“李!默!莫!都站在后排了还要说!有什么话现在非说不可?!你们俩给我分开站!”历史老师在嘶吼。
或许从今天起她会得到一个新昵称:咆哮海豚。
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后排这两个显眼包身上,周刻面无表情地挪到老师指定的位置,正好在沈钝声座位的斜后方。
李默莫则被发配到教室另一侧的角落,像个被罚站的蔫茄子,暂时消停了。
世界总算清静了一点。
周刻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的疲惫感像铅块一样沉甸甸地压下来。他微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部分视线,也挡住了颧骨那片显眼的淤青。历史老师的声音重新变得激昂,周刻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无意识地盯着前方沈钝声的背影发呆,漫无目的地想:平时沈钝声盯着他的背影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他发尾的卷曲弧度是烫的还是天生的?他的肩膀还疼吗?
周刻的目光黏在沈钝声的后背上,仿佛那平整的布料下藏着所有问题的答案。
一直安静得像座雕塑的沈钝声,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
周刻飘散的思绪瞬间被强行拽回现实,心跳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起来。被抓包的窘迫感像滚烫的岩浆,瞬间从脖子根烧到耳朵尖。目光慌乱地投向一旁的黑板报,仿佛黑板上画的图案突然变得无比迷人。
沈钝声并没有立刻移开视线。他就那样侧着头,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周刻骤然慌乱躲闪的脸上,停留了足足两三秒后,才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去,重新面向讲台。
周刻僵在原地,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墙壁,试图用那点凉意驱散脸上的滚烫。他死死盯着黑板报,突然发现下方的署名是沈钝声。
要死了,怎么哪哪都有沈钝声?
历史老师还在讲台上讲述着金戈铁马,王朝倾覆。教室后排的角落里,因为一次无意识的走神被正主抓包,让周刻觉得罚站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和煎熬。
“那我们这节课就先讲到这里,其余的下节课再继续。”历史老师理了理教案,宣布下课。
周刻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试图和让他尴尬的罪魁祸首拉开距离。他刚拉开椅子,眼角的余光就看到沈钝声也站起身,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步伐依旧不紧不慢,但目标明确。
沈钝声走近了,歪了歪脑袋,似乎正在处理眼前的信息,过了几秒,才缓慢而清晰地吐出四个字,语气带着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静:
“你脸红了。”
轰——!
周刻感觉自己的脑子被沈钝声措不及防投下一颗原子弹。刚刚勉强压下去的热度瞬间以燎原之势卷土重来,从耳根一路烧到脖颈。
这下他连反驳都说不出口,他知道自己的脸此刻一定红得能烫熟鸡蛋。于是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那什么,教室里太热了。哦说起来李默莫去哪里了?”
说曹操曹操到,“刻哥!沈哥!我回来啦!看我搞到了什么好东西!”李默莫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像颗炮弹一样砸了过来,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紧绷又尴尬的诡异氛围。
他手里高高举着两罐可乐,像献宝一样冲了过来,脸上是将功赎罪的灿烂笑容,完全没注意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来来来!一人一罐!”他不由分说地把一罐可乐塞进周刻手里,冰冷的触感让周刻一个激灵。
另一罐则被李默莫热情地递到沈钝声面前:“沈哥!给!赔罪加慰问!体育课上真是对不住!肩膀还疼不?”
沈钝声的目光终于从周刻烧红的脸颊上移开,落到了眼前的红色易拉罐上。他的处理器似乎暂时搁置了关于“脸红”的未完成线程,开始处理新的输入信息。
冰凉的铝罐被他修长的手指握住,“不疼……谢谢。”
沈钝声慢吞吞地道谢后,用没受伤的左手,略显笨拙地试图用拇指去抠易拉罐的拉环。他动作迟缓,手指似乎不太听使唤,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抠开。
周刻在旁边看着,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终于看不下去,“啧,你行不行啊?”周刻嘴上嫌弃,动作却快,“拿稳了。”
沈钝声依言用左手重新握紧罐身。周刻单手扣住拉环,拇指用力向上一顶——
“对了,我刚刚上楼的路上撞到杨明焱了,有瓶没拿稳掉地上了,你俩等会再———我靠!!”
李默莫提醒的时候已经晚了。
“嗤——噗!!!”
预想中的清脆开罐声没有到来。一股强劲的、带着细小泡沫的褐色液体如同压抑已久的微型喷泉,在拉环被撬开的瞬间,带着惊人的气势和力量,精准无比地朝着正前方沈钝声的脸狂喷而出!
周刻完全懵了,他只觉得手指一滑,一股巨大的反冲力传来,紧接着就是眼前一片褐色的小型喷泉。他甚至忘了松手,还保持着那个用力抠拉环的姿势僵在原地。
而沈钝声,就是这道喷泉攻击的主要受害人。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凉袭击激得闭紧了眼睛,整个人都僵住了。棕色的泡沫顺着他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微张的嘴唇往下淌,沾湿了额发和睫毛,狼狈得像只被雨淋懵了的大型动物。
“我靠!”周刻也懵了,看着瞬间挂彩的沈钝声,脱口而出,“你这什么运气?!”
沈钝声这才慢半拍地眨了眨眼,长睫毛上还挂着泡沫,茫然又无辜地看向周刻。
“呃……”周刻头皮发麻,一把抓住沈钝声没受伤的右臂手腕,“先去洗脸。”
他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还在呆楞的沈钝声拉离了原地,留下李默莫在原地呐喊:“臣真的不是意图谋反!请陛下明鉴啊———”
走廊里零星有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周刻硬着头皮,拉着浑身散发着甜腻可乐味的沈钝声直奔男厕所。
水龙头被拧开,冷水哗哗流下。
“头低点。”周刻命令道。
沈钝声顺从地微微弯腰,凑近水池。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被深褐色的糖浆和泡沫糊了大半,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长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和气泡,紧闭着眼睛的样子显得异常…温顺。
不过比起觉得沈钝声像温顺的小动物,周刻更觉得自己像理发店的tony。本着顾客就是上帝的服务原则,他仔仔细细地帮沈钝声清除可乐的黏腻,动作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柔。
指尖隔着粗糙的纸巾,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皮肤的温热和轮廓。擦到嘴角时,沈钝声微微偏了下头,嘴唇轻蹭过周刻的指侧。
周刻倏地收回了手,轻咳一声,不自然道:“走吧,马上上课了。”
他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快得像要逃跑。沈钝声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湿漉漉的头发和校服领口还在散发着微甜的气息,他抬手用手背蹭了一把湿漉漉的鬓角,沉默地跟着。
两人回到教室,李默莫脸上堆满狗腿的笑,手里攥着一包纸巾,“陛下———”他的眼神在湿漉漉的沈钝声和沉默不语的周刻之间来回瞟,“臣绝无半点谋逆之心!臣已备好纸巾,请陛下息怒!沈哥,您看……”
看沈钝声还没反应过来,周刻抽了几张纸塞到沈钝声手里:“自己擦擦头发和领子。”
沈钝声接过纸巾,慢吞吞地开始擦拭还在滴水的发梢和黏腻的校服领口,动作细致但效率不高。深褐色的水渍在浅色校服上洇开,格外显眼。
李默莫赶紧又掏出一包独立包装的小熊饼干,双手奉上:“沈哥,压压惊!最新口味!”
沈钝声的目光落在饼干上,又缓缓看向李默莫殷切的脸,似乎在处理这包饼干所代表的涵义和情感补偿值。过了几秒,他才伸出手接过了饼干,低低地:“嗯。”
李默莫如蒙大赦,长舒一口气。回到座位和周刻:“沈哥他是不是……呃……总之我似乎明白你为什么叫他自闭树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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