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卷起街道两旁的枯黄的落叶。
周刻打工的咖啡店就在学校后街拐角处，店面不大，但胜在装修雅致，暖黄的灯光和舒缓的爵士乐营造出慵懒的氛围。透过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能清晰地看到步行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周刻正低头擦拭咖啡机，视线不经意扫过窗外，只见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是沈钝声。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着剪裁合体深色大衣的青年。与在学校时那种紧绷的状态不同，此刻的沈钝声神情放松了许多，微微侧着头听身旁青年说话，偶尔点头，眉宇间甚至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于依赖的温顺感。
“您有新的饿死没订单，请及时查收——”店内点单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电子音，唤回了周刻短暂的出神。
他甩甩头，把沈钝声那张放松的侧脸从脑子里赶出去，开始熟练地操作机器研磨咖啡豆。浓郁的焦香瞬间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咖啡店门口挂着的风铃轻轻作响。
“欢迎光临——”周刻扬起职业化的微笑抬头，笑容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凝固在嘴角。玻璃门被推开，带着一身室外凉气走进来的，正是刚刚在街上看到的沈钝声和跟在他身旁的男人。
沈钝声显然也看到了穿着工作服站在吧台后的周刻，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惊讶，脚步也停住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望过来，带着点茫然和不知所措。
“怎么了，钝声？”身旁的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周刻，随即露出温和得体的笑容，低声询问沈钝声，“这位小店员是你认识的人？”
沈钝声点了点头，他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过了好几秒，才用他那特有的、带着点迟滞感的语调开口：“……是学习互助小组的同学。”他顿了顿，又补充：“帮了我很多。”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容更深了些，显然对沈钝声这种表达方式习以为常。“哦？是帮助过你的同学啊？”他拍了拍沈钝声的胳膊，语气带着长辈式的亲昵，“那哥哥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说完，不等沈钝声回应，便径直朝吧台走去，留下沈钝声站在原地。
“你好，麻烦一杯榛果拿铁，大杯，加热，谢谢。”男人点完单，目光温和地落在周刻身上，“同学你好，我是沈钝声的哥哥，沈锐。谢谢你在学校照顾钝声，给你添麻烦了。”他的语气诚恳，姿态放得很低，但那股久居上位的矜贵感依然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啊？没有没有，不麻烦。”周刻有些局促地应着，手上动作不停，思维却发散开来：眼前的男人原来是沈钝声的亲哥哥，仔细看，两人眉宇间确实有几分相似，只是沈锐的气质更为成熟锐利，像一把精心打磨过的利刃，而沈钝声……是只慢吞吞的树懒。
咖啡很快做好，热腾腾的香气氤氲着。沈锐接过咖啡，再次道谢，然后招呼沈钝声：“钝声，走了。”
沈钝声这才迈步跟上。走到门口时，他却突然停下转过身，抬起手朝着吧台后的周刻，幅度不大但很认真地挥了挥：“明天见。”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眼神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专注。
周刻愣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也抬起手，冲他挥了挥：“……明天见。”
做完这个动作，周刻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傻气。
被沈钝声传染的。
透过明净的玻璃，他看到沈家兄弟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线条流畅、造型低调的黑色轿车，车标是双翼环绕的字母“B”，车门无声滑开，沈锐护着沈钝声坐进后座，车子很快汇入车流，消失在霓虹闪烁的夜色里。
晚上九点，周刻终于下班，他走在寒风萧瑟的街道上，裹紧了自己单薄的外套，路灯将他孤单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突然想起沈钝声课上的冷漠表现和咖啡店门口朝他挥手的柔软笑意，发现自己实在是搞不懂这个谜一样的男同学。
算了，他呼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寒夜里迅速消散，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明天再说吧。
/
第二天周刻难得起晚，从家里匆忙赶到教室已经是七点二十五，距离早自习只剩下短短五分钟不到，而他还有四篇英语阅读没写。
他紧急向李默莫求助：“快快快，昨天布置的英语卷子借我抄抄！”
李默莫正埋头在物理练习册上龙飞凤舞，他一把拿起桌上新鲜出炉的备份答案塞给周刻，头也不抬地回：“我刚人肉拷贝的江梨的！你抄完顺便帮我交了啊！”
周刻如获至宝，一把抓过试卷，不得不说英语抄起来就是方便还不容易出错，周刻只花了半分钟就连带着李默莫的份成功上交。
危机解除，周刻这才感觉胃里空空如也。他从书包侧袋掏出早上路过买的，还温热的鸡蛋饼，狠狠咬了一大口，浓郁的酱香和鸡蛋的香气瞬间在座位周围弥漫开来。
“唔……”旁边奋笔疾书的李默莫动作猛地一顿，鼻子像小狗一样使劲嗅了嗅，悲愤地抬起头，眼睛还黏在未完成的作业上，嘴巴却已经开始了控诉：“可恶啊香死我了！大人行行好，给小的我一口尝尝吧！小的现在是饥肠辘辘眼冒金星看字都成双影啊！”
周刻见他这可怜样不由得嘲笑出声：“瞧你那点出息！你昨天干什么去了？不会一样作业都没写吧？”
李默莫闻言，悲愤之情更甚，笔“啪”地往桌上一拍，刚想大声控诉，却好像突然间看到了什么，冲周刻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凑近问：“沈钝声在看你？”
周刻闻声望去教室后方靠窗的角落，沈钝声不知何时已经坐定。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书本世界里，而是微微侧着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穿过半个教室的距离，正安静地、直勾勾地看着周刻……以及他手里咬了一半的鸡蛋饼。
李默莫很好奇：“他冲你发什么呆呢？”
周刻回过神，有些不自在地收回目光，含糊道：“……谁知道。”
他刚想咬口饼掩饰尴尬，一低头却发现手中的鸡蛋饼不知何时被人扯走了一半，罪魁祸首一边奋笔疾书嘴里还一边嚼着饼，忙得飞起。
“李默莫你大爷的！是不是要造反！”
李默莫双手举起作投降状，口齿不清地求饶：“大人！小的我一时糊涂啊！求大人放过小的这次，小的、我愿意为你带一周的早饭！”
周刻知道李默莫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这家伙总是想用这种插科打诨、不着痕迹的法子帮他省下几顿饭钱。
他“啧”了一声，挥挥手表示饶过李默莫：“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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