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川收拢折扇,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柏浔毫不留情地拒绝:“没这个打算。”
李怀川失笑,“今日我还就偏要去尝尝你那宝贝似的‘踏雪兰妃’!”他说完便大步往将军府中去。
柏府,听云轩。
李怀川姿势慵懒地坐着,宛若自家一般。
“我早说过你这院子不错,如今已开春,再过一阵子必是树木葱茏,百花齐放。”李怀川赞道。
柏浔不答腔,直言问:“有什么事,说吧。”
李怀川转了转眼睛,道:“今日那褚小姐便是那日上元节撞见刺客之人。迄今为止,只她一人知道线索……”他故意欲言又止。
柏浔果然搭话:“是又如何,那日她已将线索和盘托出,你都忘了吗?”
李怀川一脸坏笑地看着柏浔道:“她还知道其他线索。”
柏浔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
此时恰有婢女进屋奉茶,正是李怀川心心念念的“踏雪兰妃”。
只见他一把接过去,轻啜了两口,盛赞道:“这茶清香绕齿,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你日日当个宝贝似的供着。改日我也让人给我捎几两来京城。”
柏浔瞥一眼李怀川品茶的样子,只回一字:“俗。”
柏浔爱茶,尤爱最近新得的“踏雪兰妃”。
此茶产于蜀地,不仅原料讲究,做工也比其他茶更为复杂,采炒之前要加入兰花,干燥的过程又要多一道“闷黄”的工序。因此它的汤色嫩绿明亮,味道清香馥郁。
李怀川知晓挚友于茶道一事上颇为计较,不过他本也就是尝个新鲜,自然也不恼。
“你为何说她还知道其他的线索?”柏浔见李怀川久久不语,忍不住发问。
李怀川指了指自己的双目,“自然是用眼睛看的。
你瞒不过我的柏明尘,你与她之间眉来眼去,暗流涌动,以你柏明尘的性子必然是盯上她了。我思来想去,能让你盯上她,必是她还知道一些与那日刺客有关的事情。”
他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柏浔听见“眉来眼去”时就有些不大自在,立即否认道:“我从未与她眉来眼去。”
李怀川不解:“这是重点吗?”
随后他收起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做派,敛色问道:“她还知道些什么?”
柏浔摇了摇头:“她不愿说。”
李怀川皱眉道:“那就上报圣听,此事事关重大!”
“不可,你我皆知宫宴那日的刺客与义王府寿宴那日的并非同一派,两案并未合二为一。圣上将宫宴案交与大理寺,却将寿宴案交与我们私下查证。若冒然将她暴露,只怕为她惹来杀身之祸。”柏浔细细回道。
“那便私下逼问!”李怀川又道。
“逼问?难不成你还能将人抓起来严刑逼供?何种理由,可有文书?”柏浔反问。
李怀川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任由她当个哑巴?你与她打了这么多回交道,一丝办法也无?”
柏浔顿了片刻,终是开口:“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
“只是什么?”
谁知柏浔却不再言语。
李怀川急得左右踱步,手中的折扇不停地开合,正欲催促柏浔说话,院内忽有一阵环佩轻响。
原是柏夫人带了一行下人们过来。只见她身着素色罗裙,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谨之来啦,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柏夫人声音轻柔,“正好留下来用饭!”
李怀川推辞道:“伯母安好!这次就不用饭了,我与明尘有要事商议,说完便走。”
柏夫人还想再留,又不敢耽误他们的正事。
谁知柏浔却起身要往外走,又转头问柏母:“母亲今日都叫人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柏夫人笑意盈盈回道:“都是你们平日爱吃的。对了,我还让厨房添了一道菜……”她停下话头,笑着瞧了瞧李怀川,“烩鸭四宝。”
这是李怀川最爱的一道菜。
闻言他果然开始犹豫,思索片刻后,道:“吃便吃吧,反正从小到大也不知蹭过多少回饭了。”
鸭肉的香气蒸腾着从青瓷碗中溢出,李怀川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柏夫人失笑道:“你这孩子,打小就馋这道菜。”说着用青瓷勺为他添菜。
鸭掌炖得晶莹剔透,泛着蜜色的光泽。
恍惚间李怀川仿佛看见了不同年岁的自己,总是像今日这般端坐在柏府的烩鸭四宝前。
他的母亲早逝,自打有了记忆便是在将军府与柏浔打闹作伴,早已将柏府当作自己的第二个家,而柏夫人则是自己的第二个娘亲。
“谨之怎么不吃,难道饭菜不合胃口吗?”柏夫人担忧地问李怀川。
柏浔也放下玉箸看向他。
“无事,就是又想到了小时候。”李怀川感慨道。
柏夫人闻言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表面看着放纵不拘,实则内心最是细腻缜密的。记得你幼时便闹着说要认我作母亲,我虽不敢僭越,却也早已将你视作自己的孩子。”
幼时的李怀川喜欢待在柏府,只因他贪恋柏夫人对他的关心与爱护。冬雪纷飞时柏夫人为他加衣裹裘,炎夏酷暑时柏夫人为他驱赶蚊虫……
“好了,不说这些了,再不吃菜都要凉了。”柏夫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鸭肉细密软滑,入口即化,李怀川吃得很是舒爽。随后柏夫人又盛了碗笋丝瑶柱羹递给他。
“听闻前些日子在寿宴与宫宴上都有刺客要害你父王,到底是何人,怎生如此猖狂?”柏夫人拧着眉头问道。
李怀川摇了摇头回道:“刺客的身份暂未查明。”
“可有线索了?”
“有倒是有......只是貌似有些棘手......”李怀川说完看向柏浔。
柏浔却恍若未闻地吃着饭。
柏夫人瞧着他二人这般模样,不明所以。
半晌后开口问:“有何难处吗?”
“父王寿宴那日有一刺客逃脱了,我与明尘苦追不上,然而那日追至东市护城河桥上之时,有一少女与那刺客相撞,那女子知晓些线索。”
李怀川顿了顿,继续说:“那女子当日便告知明尘刺客身量五尺有余,然而五尺身量的人何其之多,况且此身量可能是男子,也可能是女子,我们接连找了数日并无所获。
但是近日我们发觉那女子还知晓其他线索,但她始终不肯和盘托出……”
李怀川一口气将前因后果说明,柏夫人也听得十分明白。
“那孩子不愿说自有她的难处,若是你们按着她说的线索,查到刺客的些许端倪,恐怕惹来杀身之祸。她是个有决断的,不该逼她。”
“只是这样一来,你们追查起来着实更加困难一些。”柏夫人又叹道。
柏浔闻言接道:“我们并未强行逼问她,见面时也只是旁敲侧击。我再三向她保证她一家的安危由我负责到底,她却始终不肯信我。”
“你真是糊涂!你与她素无交情,那孩子又怎会轻信你,将一家子的性命系于你手?”柏夫人摇着头对儿子说。
“我倒是有个法子让她说出线索。”李怀川插话,坏笑地看着柏浔。
柏浔也眯眼看向李怀川,等待他的下文。
然而却听他拱手对柏夫人说:“恐怕需要伯母帮忙才能成事。”语气颇有些不好意思。
“你且先说来。”柏浔抢先道。
“上巳节已过,再过几日便是城中女子进寺庙祈福的日子。届时只需……”李怀川话锋一转,“剩下的我自会与伯母商议,与你无关。”李怀川对柏浔保密。
柏浔饮下一盏热酒,还想再问,却先听得母亲开口:“谨之,伯母话说在前头,若是让我跟那孩子去使心计、耍心眼,那我可帮不了你。年轻时我便只爱舞刀弄剑的,如今老了,巧言令色之事更加做不来。 ”
“伯母只管放心,既不会让您涉险也不会叫您难做的。”李怀川向柏母保证。
柏母点头道:“行了,那便私下商议吧,横竖出不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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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暗露垂珠。
朱雀大街以东的赵尚书家、左相梁家与光禄大夫家,府中小姐的的闺房门框上皆不知何时被刻上了一道月牙标记。
三名黑衣人动作麻利,手脚轻蹑,趁着月黑风高,在三座宅中匆忙刻上标记后便迅速折返。
片刻功夫后皆闪身进了义王府。
“主人交代之事皆已办妥,无人察觉。”三名黑衣人跪地复命。
李怀川仰坐上首,闻言唇角勾起,甚是满意。
“知道了,下去领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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