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上高三,吴岩溪只能自己做饭。
周砚最早是住在店里的,那时候他和吴岩溪还没那么熟,吴岩溪看店里水电都有,就真的只是“收留”他,让他有个歇脚的地方。
周砚爱干净,晚上提着水桶,拿湿毛巾擦身体,有时攒够零花钱了,就去澡堂搓澡。凑合过了一个月,吴岩溪倒也没觉得他身上有味道。
十一月的a市其实已经非常冷,周砚用电热水壶烧了开水,倒在水桶里,凑合着擦身体。但是毛巾拧干了之后打开,很快就会变冷,他不舍得烧太多水,有时洗到最后,还是变成洗冷水澡。
有一天周砚一直打喷嚏,吴岩溪才想起来让他到家里洗澡这回事。
“白色的是沐浴露,黄色的是洗发水,洗完头发要把地漏捡一下,这个下水道比较老了,堵起来很麻烦。”
吴岩溪开着灯,给周砚讲解浴室的注意事项。
“洗完要拖地,拖完地洗拖把,然后晾到阳台。”吴岩溪指了一下阳台的拖把,“今天我已经洗过了,你先拿到浴室里准备好,我给你去拿浴巾。”
吴岩溪把前夫的东西都扔的差不多,毛巾这种贴身的东西更是一件不剩,她嫌脏,所以给周砚先用了自己的。
那一眼就是条旧浴巾,周砚耳朵有点红,吴岩溪知道他在害羞什么。
“还指望我给你配一套新的?有的热水澡洗就不错了。”
吴岩溪把浴巾往他头上一扔,主动关了门出去。
周砚哪见过这阵仗。他这辈子没和女人亲密过,他想象着擦过女人□□和大腿的毛巾,也紧紧地擦过他的皮肤,这样的认知让他一瞬间就兴奋了起来。
周砚放水,站在莲蓬头下面冷静了一次,那些污浊顺着沐浴泡沫一起被水冲走,就好像周砚那些不该有的绮丽邪念。
是的,邪念。
吴岩溪收留他,资助他重新开始人生,是点亮他意志的菩萨。
他不应该对神明有**。
空气都是热的。周砚把自己包裹在温暖柔软的浴巾里,看到浴室镜子完全被水汽遮盖,他想,潮湿就是家吧。
至于让周砚住到小房间,也变得很顺理成章。吴岩溪骨折了,周砚成了唯一一个能帮助她还不会哔哔赖赖的朋友。至少吴岩溪真的把他当朋友,有时候和他悄悄地说些街坊的八卦,周砚也会像小姐妹似的,轻声坏笑。
年二九,所有的商铺基本都回家过年去了,少数如吴岩溪之类的老板还在□□。
过年生意还可以,每天都能卖出去新灯泡、拖线板,或者水管、花洒之类的小玩意。过年放假在家,大家都想给家里置办些新东西,过得更舒服。
吴岩溪脚上绑着石膏,伸在椅子上,问周砚不回老家么,周砚说回不去,也不想回。
吴岩溪笑了一声,说咱俩还真像嘿。
拉了卷帘门,开着面包车去逛大润发。
“礼多人不怪……”吴岩溪一边甩着车钥匙,一边唱着刘德华的小曲,周砚就在她后面推着购物车。
“卷帘门上得贴个字儿吧。家里的我倒是买好了,店里的我忘记买了。”吴岩溪指着春联儿。
周砚说他会写毛笔字,可以现写。
吴岩溪冷哼一声,说难不成为了你那字儿还得给你买一套笔墨纸砚。
她拿了一副挂画就往车里丢。
又走到卖坚果和巧克力的地方,抓了一片金币巧克力,问周砚:“你吃过这个吗?”
周砚摇头。
吴岩溪问那你小时候吃什么。
周砚回忆了一下,说应该是费列罗吧,金色的巧克力的话,长大了吃歌帝梵。
吴岩溪说,那说明,你爸也是在你长大了之后贪的多。
周砚淡淡笑了一下,看不出来开不开心。
吴岩溪称了一点喜之郎果冻。
“小时候我最爱吃喜之郎的橘子果冻,但是我妈总买点杂牌的便宜货,和喜之郎的混在一起,我就特别希望能从塑料袋儿里掏出一块喜之郎的。”
周砚问女孩儿是不是都爱吃甜食?吴岩溪说你小时候不爱吃甜食吗?小孩儿都爱吃甜的吧。周砚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会儿,其实没捕捉到什么以往的回忆。
“小时候我爸妈不给我吃零食。”周砚说。
“那你小时候喜欢吃什么?”吴岩溪问。
周砚又陷入沉思:“水果吧,水果蔬菜。”
吃那些对身体好,父母希望他多吃健康的食物,那他就吃。
往前走,吴岩溪买了些沐浴露,她站在柜台前面问周砚,是魅力幽莲味儿好呢,还是清新茉莉味儿,周砚说都不好,劲爽男士好。
吴岩溪回头,两个人靠近了些,她捏着他下巴瞪他。
周砚这回笑眯眯的,显然是开心了,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
“你是不是该剃胡子了?”吴岩溪搓搓手指。
周砚摸摸自己的下巴,硬硬的一小截,摸上去像叛逆的小孩儿,顶着他的掌心。
“最近长得好快。”周砚轻声道。
吴岩溪说要不你就留胡子吧,还能省点儿洗面奶,周砚笑着说好啊。
然后吴岩溪拿了瓶男士洗面奶,往购物车里一丢。她从一开始就是逗他的。
吴岩溪就这样,有时候说的和做的反着来。
结账的时候没买多少东西,都给周砚拎了。
终于到了大年三十,五金店上午开了半天,中饭点儿就打烊。
周砚炒了一个白菜炒年糕,又煎了一盘鸡翅,吴岩溪回到家,说周大厨,咱们年三十就吃这个?
周砚说还没到吃年夜饭的时候呢。
一下午,电饭锅里忙着炖汤,炉子上焖着糖醋排骨,又切了一盘冻羊羔提前放到餐桌上,吴岩溪已经吃了三五块。吴岩溪想进厨房一起做事,周砚说太挤了,让吴岩溪去把垃圾丢掉。
吴岩溪说到底谁是老大啊。
周砚一边切菜,一边微笑着说你啊。
晚上六点不到,八菜一汤,摆了一张桌子,吴岩溪从外面回来,拎了一个塑料袋儿。
“八宝饭,小时候过节我最想吃这个。”
她让周砚现在正在蒸,吃完了正好当甜品。
吴岩溪和周砚都是a市人,口味差不多,偏好甜食。
“哎,我想起来我是不是还有瓶雷司令来着,就着这个喝刚好吧。”
刚放下八宝饭,吴岩溪就去冰箱里找饮料。
五点多就吃饭,两个人又能吃多久呢。快乐持续到八点就露了怯,当时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准备看春晚,阖家欢乐的景象在电视上演绎着,没演到他们家里。
周砚侧过头,看见吴岩溪在哭。
她哭起来的时候和工作的时候简直是两个人。一开始周砚觉得,用刚毅坚卓形容一个女人,或许有些奇怪,但当周砚领略过吴岩溪的爽快劲儿,就知道女人活成那样实在是太有魅力了,有时候他几乎忘记吴岩溪的性别,可是当她静静地哭着,眼眶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尤其是当吴岩溪侧过头来冲他苦笑了一下,周砚觉得,也许就是她了吧。
吴岩溪也擦掉周砚的眼泪,说你怎么像女孩儿似的。
周砚说男孩儿不能爱哭吗,吴岩溪说,我爸一直说,只有软弱的人才爱哭。
周砚问,那你是软弱的人吗?
吴岩溪说,我可能是吧。
然后她抱着周砚,一边流着泪,一边说我想我爸爸了。
周砚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在晶莹剔透的世界里想念爱过他的人,和他曾经的家。
他爱父亲吗,也许是的吧,拿到名校offer的时候,父亲第一次邀请自己喝酒,母亲还未去世时,父亲带着他和母亲一起去山里度假,夸赞他有钓鱼的天赋。
晶莹的泪滴从眼眶里悄悄滑落,周砚只是无声地抱紧了吴岩溪一些。
“我没有爸爸了……”吴岩溪抽噎着。
周砚没有抚摸她的头发,或许此时她是希望有一个人能安慰她。周砚不敢触碰更多的地方,又或许他也在隔空拥抱自己的父亲,或者是早亡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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