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身形怎么看上去有点不一样,真是奇了怪了?”苏怀瑾围着他转了一圈,也实在没弄清楚,今早那瘦弱的男子,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身量剧增的。
今日初见他时,男人跟随周立左右,身形很瘦弱佝偻着背像一把干柴,拼命把自己藏进周立影子里,面对他们的搭话亦不出声。
“竟还是个硬骨头,有些骨气,说吧,谁派你来的?”苏怀瑾敲打一番见黑衣人还是默不作声,小脾气也有些上来了,“嗯?怎么不说话哑巴了,以为不说话就能逃避了?想得倒挺美。”
黑衣人满含深意地盯着苏怀瑾,这一刻眼里却没了狠毒,反而……像是释怀,牙关处冒出不正常的凸起。
只那一眼,洛书棠窥见他眼底的决意,出声阻挠,“他要服毒自尽,拦住他!”
苏怀瑾手疾眼快地卸了他的下巴,本想立刻起身却从错开的牙关里窥见一丝异常,他掰开黑衣人的嘴看清里面东西后,面色说不出的古怪,“他舌头被人拔了,怎么真是个哑巴......”
人不能说话的方法有很多,忠心以待、权力相邀、奖赏分明、惩戒并施各种手段总能网络人心,而不是割了他的舌头,教他被捕后用毒药以死明志。
幕后之人本事倒真大,能培养出这样忠心的死士,即使他们在他服毒前做了防备,也无法更改这个人落到他们手里后,成了一颗废棋的命运。
怕他再寻死,苏怀瑾翻遍密室里终于找到一块沾满泥垢的布,不敢细想都擦过些什么,连忙嫌弃地塞进他嘴里,又怕他还有什么后招,索性将他打晕。
“他怎么处理?”做完这一切,苏怀瑾问。
“让掠影堂的人带去查,只要在世间有留存过的痕迹,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查下去总比一无所知要好,倒是她,伤势如何了。”江则兰擦拭着剑上血,面色略带担忧地说:“她是温家姑娘吗?”
方才洛书棠救下她时已经做了简单的止血医治,只是回想到方才那幕,依旧有些心惊。
当时她来不及做过多解释,只能迅速出手钳制住少女下颌,用力向旁挤压逼她张开口舌,将那团布扯开,喉咙里浸透的浓郁血沫顺着她唇角留下,本该是模糊不清的但洛书棠瞧得清楚,舌头断了半截但缺口整齐,已然结有陈年旧痂并不是新伤。
联想之前周立所言,洛书棠几乎可以断定她的身份,坠崖身亡的温家姑娘。
而小姑娘见到有人相救,张开嘴想道谢,一开口却不断有血涌出来,喉管里发出的声音也宛若风前残烛的老人。她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指尖都浸着血却不顾伤痛死死拽紧了手中的东西,强撑的精神再也笼络不住,终是在疼痛中昏睡过去。
洛书棠擦了擦她额间冒出的汗,回答道:“她舌头有残疾,又出现在温家旧宅,只怕多半是了。”
“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带上她先离开吧。”江则兰将剑收回腰间,见两侧快要燃尽的烛火,提醒道。
三人简单清理了下密室打斗过的痕迹,吹灭最后一盏烛火后,带着昏过去的温姑娘和被打晕的黑衣人回到内室。
密室在轰隆声中被关闭,洛书棠小心将银匣放回原位,将温姑娘交给江则兰,自己留下来善后,熄灭屋内最后一盏蜡烛后,她本想离开却听见书房屏风处传来一阵的动静。
很轻的一声,像是要融入无边黑暗里,她顺着视线望过去,见不远处的窗户大开着,凌冽的秋风吹得屋内哗哗作响。
原来是风的声音,洛书棠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疑惑,不过……方才进来时窗户是开着的吗?
她将敞开的窗棂阖上,确认屋内一切复原后,才离开温宅。
整个张家口只有悦来客栈提供食宿,他们也不能堂而皇之带着两个昏迷的陌生人进去,幸而早在去温家探查前,洛书棠便定了三间房,为减少不必要麻烦,他们来探查前已经营造出夜不出门的假象,还吩咐掠影堂的人守在屋内应对突发状况。
联络掠影堂的暗号,自顾义辞将麒麟玉符交给她后,凭此信物便能随意差遣,此行调查不宜带太多人打草惊蛇,幸而掠影堂的人各个都是精锐,轻而易举便完成洛书棠交给他们的任务。
好消息是他们得到凶手未曾发现的密信,还救下了差点被灭口的温姑娘,并抓住了行凶的人;坏消息是温姑娘因口残疾不能吐露真相,且抓住的黑衣人也会随时赴死,恐怕不能从中获得什么有用信息。
好在洛书棠自己就是医师随身携带伤药,支开其他人后留下江则兰帮她简单打下手,温姑娘伤得很重,裸露在外的皮肤血红一片,胸口处还有一道差点贯穿心脏的伤口,此刻还留着血。
洛书棠将坏死的腐肉剔除,又将止血丹磨碎,用药粉敷在伤口上,伤势总算止住。
江则兰他们也累了一宿,往后依旧是苦战总得提起精神才是,洛书棠好说歹说才将他们劝去休息,而后便搬来椅子守在温姑娘身侧,前半夜还好好的后半夜却发了高烧,滚烫的温度将刚换的衣裳又浸湿了,洛书棠只能打湿方巾为她擦汗,待情况稳定些才给她换了干净衣裳,怕她出太多虚汗身体脱水受不住,又强行灌了些清水进去。
好在天蒙蒙亮时,烧总算退了下去,温姑娘这边情况稳定下来后,洛书棠总算休息了会,还去隔壁房间叫上江则兰他们下楼去用早膳。
用过早膳后,她端着提前吩咐小二熬的清粥上了楼,温姑娘还没有醒,但昨夜最危险的情况都挺过来了,醒来也只是时间问题,她重伤未愈吃不得荤腥只能吃些清淡流食,依旧是洛书棠强行灌了些下去。
一碗清粥大半是洒落的,但好歹也进了些,足够她醒来时身体过于脆弱,刚吩咐小二将食盘拿下去,苏怀瑾便神神秘秘地唤她来江则兰房里,洛书棠疑心有要事商议,急忙跑来,“怎么了?”
叩响房门后,江则兰地握住她的手,带她到一旁坐下,随后从腰间取下一个绣着兰字的香囊,拿出一只青色竹笛放到嘴边,一声清越宛若凤鸣的声音响起。
片刻后从窗边飞来一只长尾山雀,手掌大小轻易便可握住,通身雪白背部却呈褐色,如雪的绒羽里夹着几丝黑羽,它拖着长长的尾羽跳到江则兰手上,歪着脑袋望着她。
“辛苦了。”江则兰揉了揉小鸟圆滚滚的脑袋,从香囊里找出一枚果实递到小鸟嘴边,看它吃得开心,这才解下小鸟脚边系的信筒,一共两封。
“哎呀居然是小团扇,好久不见了,来来来,让本少主摸摸。”苏怀瑾甚是熟稔地凑过去,指尖来回晃动着,似乎想上手,却又碍于什么不敢上手。
小团宛若荔枝核的小眼睛眨巴着,似乎听懂了他在说什么,踮着脚跳到苏怀瑾手上,看准时机啄了他一口气。
得亏苏怀瑾眼疾手快缩回手,这才免遭劫难,“小没良心的,亏我以前在东篱小筑还天天喂你来着,没想到这么久了连摸一下都不肯,小气。”
江则兰将信递给她,没有多问什么,“棠姐姐,这是二哥寄过来的一共有两封,一封是给大家看的,另外一封是单独给你的。”
“给我的?”洛书棠有些诧异,怔愣片刻还是接过江则兰递来的信。
她拆开红绳,卷起的信哗啦一声散开—‘清苑亲启’四字跃然纸上,顾义辞的字端正清隽,宛若悬崖上迎风鞭挞的青松,尾端收笔时总会拖曳向上,带着江湖人独有的豪气恣意。
信上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他们的近况,有什么遇到什么麻烦,掠影堂派去协助的人用着可还顺手,还说江陵附近也有归雾山庄的暗桩,可随时听候调遣。
话头又转到苏怀瑾身上,他说怀瑾这孩子虽在小事上爱胡闹,但大事上绝不马虎,有什么事尽管差遣他,他会很乐意的,若使唤不动便原封不动地将话说与兰儿听,兰儿劝得动。
他支支吾吾又说了些其他不相关的事,最后才说昨夜落了一场雨,师姐院子外掉了好多火焰花,他摘了最好看的几朵放在她院子里。
这一点本来写得好好的,却被他划上一道痕,似乎本来是不想写上去的。
又说要是不能府中事务一切安好,等他处理完要事,会尽快赶过来。
信的最后只有四个字—清苑等我,但这四个字比之前任何一句落笔都要重,仿佛那人在落笔时倾注了无数心血。
她看完信没有随意丢弃,而是将信折起,妥善放置在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包,说不出这一举动是要做什么,只是莫名觉得这封信里有顾义辞的叮嘱,随意丢弃不好。
团扇在她掌心里蹭来蹭去,似乎格外喜欢她身上的气息,可能是常年奔波在外接触自然景物,身上也多了些讨动物欢喜的灵气。
“团扇难得亲近人,它很喜欢你。”江则兰支起下巴撑在桌上,声音里带着几分懒散。
洛书棠挠了挠团扇的下巴,小小一只在桌上转来转去,又差点被她拱下去,尽管如此还是抖着羽毛贴上来。
苏怀瑾见自己被团扇区别对待,嘴里嚷嚷着,“不公平,我要抗议,它区别对待!”又不死心地凑到洛书棠面前问,“棠儿姐你是不是在手上涂了什么东西?”
“唔,非要说的话之前拿小油葵泡过手,不知道是不是原因?”洛书棠佯装思索模样,沉吟好一会才给了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那我去试试!”苏怀瑾迫不及待跑去楼下吩咐小二拿来小油葵,足足在里面泡了一个时辰才出来,他满心欢喜地凑到团扇跟前,结果被它满客栈追着啄。
撕心裂肺的声音时不时从客栈里传来,“棠儿姐,你骗得我好惨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再啄我了!”
今日要梳理手中线索,以及等温姑娘醒过来,也不就急着再去找其他证据,三人在嬉笑打闹中度过,也不觉得时光漫长,直到夜色将歇时,掠影堂传来消息说,温姑娘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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