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唤了人进来,连夜将陆听晚送下山。可她能回来一次,就能回来第二次,他当真是小瞧了她。
陆听晚不愿屈服,她想把在京都丢掉的韧劲捡回来。
她与之正面交锋,至少她得要了那张和离书……
三日后军队抵达青要山脚,青要山被黑甲围得水泄不通,程羡之采取猛攻之势,派五百人沿道口上山探查线路。
为避免山匪设陷,士兵探查极为谨慎,刚过山腰,便有十几条小径,在一个路口分散,如此多的小径交叉,士兵无法探查哪一条才是通往山上的路。
地图上只记载了道口,却没有上山的任何有关标记。
程羡之立在原地发号敕令:“分三人一队,每队一条路口,我倒想看看这青要山有何玄机。”
未过一个时辰,派出的士兵身上挂着伤:“启禀尚书大人,上山的路设有障碍,随同的兄弟未能躲避机关,已经身亡。”
果然如他所料,这青要山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攻破。
迄今为止,青要山除了山兽,便只剩下风声,而白塔寨的匪徒踪影未见,越是宁静,越是暗藏危机。
“大人,看来这匪徒早已有所防备。”寒舟佩剑出鞘,直指山上的方向:“不如用弓箭远程一试。”
倘若有人布困于丛林山石后,穿林而过的箭羽能击中匪徒,伤亡不论。
程羡之凝眉压着眼眶,清冷气质覆上一层锋利。
“不妥。”
此刻不知匪徒手上是否有无辜百姓为质,白塔寨住了几十户人家,若是匪徒被逼急了,要拿着寨民陪葬也不一定。
自滨州剿匪开始,便有不少匪徒被逼绝境,拿百姓人命要挟,他得抵抗匪徒威逼,还得壮大军威,又不能对百姓性命置若罔闻。
每每他都能有法子解决,以利相谈,或是寻找时机,总能迎刃而解。
寒舟这方法是冒进了些,却能探出敌人没错。
谢昭早已料到,若军队箭攻,正好寨里还差些弓箭,只要他敢放,他便能用这批箭羽,一一插入他们的铠甲。
隔了半柱香,又有其他士兵折返,身上铠甲划开了裂口:“启禀大人,这小径暗藏杀机,尽管已经谨小慎微,仍会触发机关,利箭穿喉咙而过,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紧接着又不断有士兵折回。
“山匪狡诈,上山之路滚下落石,得亏属下反应迅速……”士兵劫后余生,喘着粗气。
利箭、机弩、巨石、长枪、火把……
每一处小径都有不同的机关陷阱。
程羡之神色淡然,饶有兴趣道:“看来这青要山人才济济啊。”
寒舟颔首,猛攻已经行不通了。
“不如先撤兵在山脚五里外安营扎寨,好好与之周旋。”寒舟也起了兴致,难逢敌手的快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收兵。”程羡之举起右掌,瞬时握成拳头。
将士们互相搀扶,紧随其后下山。
主事堂里,白图快意称手:“军队撤回山下,不过几个机关,就把他们吓得落荒而逃,想来这京都来的程尚书,也不过如此。”
弟兄们陷在暂时的胜利中,寨中士气剧增。
可谢昭眸子蒙上一层雾霾,看不清前路。
“程羡之此人心思缜密,故而才不敢冒进,今日辛苦弟兄们,此战在所难免。”谢昭擦拭着那把陪伴多年的臂驽。
宝剑锋从磨砺出,必要之时,他知道该怎么选择。
“白二爷,你带几位弟兄,将寨子储粮清点一下,看能支撑多久?”
白图得令后退了出去。
刚出主事堂,又见折回的陆听晚。
他险些以为见鬼了。
“那谁,”他扒拉着身后的属下,“那是那谁吗?”
“是,是江姑娘,她怎的又又又回来了?”属下摸着头。
陆听晚明晃晃经过二人,还瞟了一眼,轻哼一声:“白二爷晚上好。”
白图愣住原地,陆听晚这眼神,睥睨桀骜又不当一回事,怎的就透着一股痞气?
帘子挑起时,谢昭以为是白图回来了。
“怎的人手不够?”他专注地图,“我们最后撤离地点不在山下道口,而是峰顶。”
“峰顶撤离?”陆听晚声音盖过屋内气息。
谢昭手心一松,图纸滚落。
“你,江雁离?”
没错,她又回来了。
三日前,她站在这里,劝说谢昭。谢昭不听,还给她打晕送下山去。
她在山下沿途打探军情,程羡之小心谨慎,必然不会给谢昭等人反击之机。
没有人带她上山,她便只有一条路能够通往山上,而那条路白日被军队围堵,而后又折返下山,想必是遭了那些谢昭曾与她说的机关阵法。
一想到他也有吃瘪的时候,陆听晚心底竟然有些痛快。
而那十几条道最后能够通往寨子,是道路与交叉口的环环相扣,就如同蚁巢,一旦进入小径,便让他跌入千丝万缕的蛛网中。
那是千千万万种可能中的一次机会,陆听晚之所以能够从这里上山,还得亏谢昭先前带她走过一回。
她留下的记号,是独一无二的。
江雁离不像前几次那样横冲直撞闯进来,也没有满腔怒火。而是漫不经心地坐上谢昭常用的那张案台。
原本半躺长椅的谢昭,正起身子,很是无奈:“你到底还是回来了。”
陆听晚只顾自己说:“程羡之不好对付,你们此战毫无胜算。”
“程羡之?”谢昭眸光闪过一丝猜疑,“你认得此人?”
“认得。”陆听晚坦言,“以我对他的了解,你们没有退路的。”
“适才你说峰顶撤离?那是……”
“江雁离!”白图径直踏入,打断二人谈话,“你认得领军的狗官?”
陆听晚点头。
“那他可认得你?”
陆听晚扫了一眼谢昭,谢昭直直盯着自己,等待答案。
她默认了。
“那好办了,”白图扛起大刀,“阿昭,留下江雁离,咱们撤离把握又高几分。”
陆听晚还没敢去想白图话里意思。
谢昭曷止:“白图,我让你做什么去?”
白图拧着性子:“她既然认识程羡之那狗官,咱们还怕什么?你两次放她下山,她又回来了,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剿匪军队驻扎山脚,你自己一人是如何上山的?”谢昭眸光一凛,问到关键之处。
陆听晚解释说:“从道口上来的。”
道口!!
谢昭心底一沉,隐约不安。
“你是如何走过一次便记得那千回百转的路?”谢昭在这一刻起身俯视着她,气势前所未有的压迫,陆听晚也不自觉发寒,这股久违的寒意,从前总在程羡之身上感受到。
“你,你之前带我走过,我留了记号,自然能顺着记号找上来。”
“你留了记号?”白图按耐不住,怒吼道,“阿昭,你还要护着她?”
“出去,”谢昭下令,白图也少见他发怒,“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那记号,除了你自己,还有人知道吗?”
陆听晚被抵在角落里,不敢妄动:“没,没有。”
见她被吓到了,谢昭缓和之下,收了锋芒:“你跟他如何认识的?”
“他从前来我铺子给他府上夫人买过东西,仅此而已。”陆听晚撒谎了。
谢昭眉峰微蹙,“既然你要回来,就待在寨子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私自外出。”
陆听晚点头应道,他们都知,彼此另有所图,却又不勘破。谢昭知道陆听晚不会做不利于寨子的事,陆听晚只是担心谢昭等人会被程羡之缉拿处刑。
她不想这场兵戎相见里血流成河。
任何一方,她都不想。
翌日白图等人带了五日的干粮上山,陆听晚不知他们在峰顶做了什么图谋,又或是待军队攻打上山后,借此引过峰顶围杀。
谢昭的计谋和机关都远在她所了解范围,她更加确信,也更加坚定,谢昭不能死在这场战役里,那样就太不值了。
寨民因两方对垒而人心动摇,却无人站出来抵抗谢昭,而是面对进进出出的兄弟们,多了几分关切,在他们心里,这些人就是他们的家人。
是庇护他们的神明。
剿匪军队休息一夜,重整旗鼓,程羡之再次派人上山,从青要山山脚寻找其他上山路径。
可是却无一所获。
“若是道口设了障,就说明此处一定有通往山上的路。不然,他们不会大费周章的设下陷阱。”程羡之凝神静气,也不急躁。
“依着大人吩咐,从山下附近村民那打听到一些关于青要山的传闻。”寒舟颔首恭敬道。
“青要山有两个当家,五年前白塔寨匪徒并不像现在如此壮大,又身配精器,当时的大当家叫白图,后来这大当家就易主了。也就是如今的大当家谢昭,精通器械,武艺超然,懂得奇门遁甲,若非白塔寨资源稀缺,想必咱们昨日的伤亡更大。”
“谢昭?”程羡之默念名字,若有所思,“此人若能为我所用,想必与姜党博弈中更有胜算。”
“大人明鉴,就是不知这谢昭的意愿,属下觉得可派人上山谈和。”
程羡之没立即应下,依着此人心性,未必能
愿意招降,不然也不会布阵精细,每一招都是直取性命。
有种赴死的决心。
思来想去,程羡之又带了一队人马上山,道口处昨日触发的机关混成一片,他蹲身摸索着里边的关巧神机,能够就地取材,掩人耳目,素未谋面的交锋,让他对此人多了几分兴趣。
沿着小径再往里进,又是十几个岔路,每一条道路后面还可以通往无数岔口,最终汇聚成主道抵达白塔寨。
陆听晚就是在这里上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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