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行夏令,则多疫。
还未入夏,天却热了起来,公主府的下人们只在早起稍作洒扫,已是浑汗如雨。
萧玉容近日深居简出,无心作他想,既已不打算再回梁国公府,她也算了无牵挂,只需专心谋划后来的逃亡。
正坐卧榻上思前想后之际,下人来报:“公主,驸马来了。”
宋渊……终于出现了。
不过,她已打定主意,往后既无交集,也不必再多见了。
“让他回吧。”萧玉容想了想,还是寻了个借口,“就说本公主遭了难后,身子困倦,这会儿还未起。”
下人应了,前去回绝。
照婵儿在一旁问道:“公主不打算再见驸马?”
萧玉容被抓,几个随行侍女自然也逃不过,她们被关在刑部大牢,受尽磨难,如今个个双颊深陷,目无光彩。
她苦笑了笑:“见了又如何?两顾无言,难道要我问他,为何这般绝情?”
颜青嗤之以鼻:“奴婢也没想到,那梁国公府当真绝情,咱们落难,他们不施以援手便算了,一个月了,竟无一人来看看。”
“我瞧他们恐避之不及呢!”照婵儿也气愤道,“咱们两个年纪大些的,身子骨硬些,在牢里还能将就,那两个小的都快被打死了,现如今躺床上养伤起都起不来!也不知咱们公主在牢里遭的什么罪……”
说罢,在场几人都红了眼眶,沉默起来。
下人又来报:“公主,驸马不走,说要等您起来。”
方才侍女们的一番话,让萧玉容正难受,又闻宋渊如此,她不由冷笑道:“那就让他等!”
末了,又吩咐,“这公主府的大门他是别想进了,要等,就在府门外等吧!”
下人领了命令去了。
天气炎热,就算坐在马车里,免去头顶日晒,这密闭的小空间也难免闷热。
她就不信他能受得了等!
公主府位于皇城西侧,院墙占了门前一整条巷子,再往外穿过两条连巷便到了繁华街道,可谓入得宁静,出则繁华。
所以巷子中不免有行人来去匆匆,宋渊正在府门外,顶着行人异样的眼光,站在门前。
他是驸马,又是梁国公府的世子,侍卫们不敢得罪驱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站在那儿。
他身材高挺修长,这大热天的又披着一件玄色披风,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门房实在不忍他顶着大太阳这么等下去,只得苦口婆心劝道:“驸马爷,您还是走吧,公主她这意思……分明是不会见您。”
宋渊不动,一双漆黑眼眸盯着大门上一对铜铺首衔环,不知在想什么。
门房又觉不妥,补充道:“天热,公主近日多觉困倦,早吩咐小的们,来客一律不见,绝没有针对驸马的意思。”
宋渊的小厮拿手帕为他拭汗:“世子您大病初愈,经不起这般折腾,还是等过几日公主见客了再来。”
宋渊摇头,这才开口道:“还请再进去通报一声,公主亦是我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我来接她回家,实属应当。”
当下人把那句“接世子夫人回家”摆到萧玉容面前时,她是彻底怒了。
“婵儿,颜青,你们去把人打发走!”她从榻上翻身而起,“人来人往的,他是想让人看本公主的笑话!”
落难不见,如今她平安回来了,倒有脸上门了!
接她回家?若是她成了罪人,等待她的怕是一张休书吧!
照婵儿和颜青不敢耽搁,一刻不停来到府门外,来了才知,门外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这是驸马?梁国公府的世子爷?”
“还能有假?马车牌子不是挂在那儿吗?”
“早听闻梁国公府的世子相貌出众……这身子骨倒挺拔,只是……怎么看上去瘦弱了些,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
“你懂什么,这叫‘醉玉颓山’。”
照婵儿见宋渊静静站在门前,也不理会那些流言,一张白玉面上,双唇惨白毫无血色,果真如众人所说,风一吹便要倒了。
“世子这是……身子不适?”她皱眉道。
颜青则翻了个白眼,不屑讽刺道:“世子身弱,哪回不是装的病怏怏,咱们公主最是心软,怎是他的对手!”
小厮怒目而视:“世子他当真受了伤!”
“哼,受伤?我们公主在牢里还受了伤呢!”
一听萧玉容受伤,宋渊那双沉静的眸子终于有了波动:“受伤?她伤到哪儿了?谁敢伤她?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她受伤?”
这一连串发问让颜青措手不及,愣在当场。
照婵儿冷冷道:“世子还有脸质疑我们?那我倒是替公主问问世子,我们受难时,你在哪儿?躲在国公府,躲在国公庇佑下,不敢出来?”
宋渊沉默了一下。
小厮反驳道:“你们只凭猜测?世子他——”
“世子为了公主,受了家法!”人群中走出一人,打断小厮的话。
照婵儿和颜青抬头一看,不禁气笑。
“世子一人来给公主难堪还不够,还有帮手,元姨娘今日……可够花枝招展的!”
二人丝毫不顾及元九璃面子,特意把“姨娘”二字重重咬了下。
“还有姨娘?难怪公主不愿意回去!”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
“你不知道啊,她以前是世子的小妾,现如今又变成世子的妹妹!”
“妹妹?”有人不明所以,目瞪口呆道,“这高门大户……别有一番……玩法……”
众人猝不及防吃了一口大瓜。
元九璃涨红了脸,解释道:“我路过此处,见兄长无故受辱,特来帮他说明!他为公主受了七七四十九鞭,这才将将好能起身,就赶来接公主了!”
宋渊瞥了她一眼,不悦道:“还请元姑娘先回去。”
元九璃摇头:“祖母若在,也会让我上前替你辩解一二。”
照婵儿和颜青对视了一眼,皆皱了皱眉。
颜青率先质疑道:“哼,谁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到底是不是为公主受家法的,别什么都赖在我们公主头上!”
“你们……还讲不讲理!”元九璃辩不过她们,又转头劝宋渊,“宋渊哥哥,公主她不见客,你又何必在此受辱!我们先回府去,改日递了拜帖,等公主回了帖子再来,也免得人家觉得我们不懂规矩!”
她这一番话故意说的声音大了些,让在场之人全都听了去,当朝驸马要见自己的妻子,还需递拜帖!
此言一出,果真所有人都觉得公主过分了些。
“我就说,娶了皇室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事,我等不必羡慕!”
“夫妇两人见个面,还要递拜帖?倒不如我们这寻常夫妻,夜里想不睡一处都难!”
众人哄堂大笑。
宋渊垂下眼眸,语气已冷的毫无波澜:“送元姑娘回去!”
小厮无奈,转向元九璃:“请小姐上马车,小的这就送您回去。”
“我不走,让我进去,我要见公主!”元九璃见状,不再与宋渊等纠缠,直往府里闯,“公主您该听人解释,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
她这一喊,旁观者更加误会了。
“这妇人哪有不见夫君的!就算是公主,与驸马闹些别扭,也不该如此任性!”
照婵儿和颜青气得快要晕过去,忙招呼侍卫们拦住她:“什么闹别扭!不知道便不要乱说!”
场面顿时乱成一片。
“好了!”宋渊怒喝一声,已是使了十分的力,剧烈咳嗽起来。
“宋渊哥哥……”元九璃见他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双眸通红,于是不敢再闹,带着一丝哭腔道,“我们走,我不见公主了,你快随我回府请郎中来看。”
宋渊好不容易止了咳,回头盯着她道:“你今日着实不该……往常我感念你陪在老夫人身边那么多年,对你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你却如此任性……这儿是公主府,岂容你胡闹!”
*
府内,萧玉容见两个侍女迟迟不回,遂招来个下人,问了情形。
听是元九璃也来了,她一笑挑眉:“好啊,她还敢来……如今我平安归来,倒要看看她怕不怕我拆穿她!”
“公主要亲自过去?”青莲如今替公主府打理内务,一听说驸马来了,也赶了过来,“想必外头都是看热闹的,若此刻出去,大庭广众之下,有损公主和驸马颜面。”
“他们都不要脸面了,跑到我公主府门前大闹,指责我不大度,不守妇人之德,”萧玉容冷笑道,“我还用得着给他们颜面?平白让他们污了我的声誉!”
“那我便同公主一起过去。”青莲嘴角上扬。
二人来到府门处,不听门外动静,面面相觑。
“他们走了?”青莲好奇道。
萧玉容摇了摇头:“若走了,那两个丫头也该回来。”
果然,话音刚落,门外元九璃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九璃也是好心……被兄长如此误会,我、我走便是!”
说罢她双手捂上脸,就欲跑开。
“等等!”萧玉容踏过门槛,及时叫住了她,“你不是要见本公主?”
元九璃愣住了。
她赌的就是萧玉容赌气不愿见宋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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