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幕后之人一定要选大神山,那么当初我们一定没能发现壁画真正的含义。”
商眠凝视着漆黑的甬道,淡淡道。
听到“幕后之人”四个字,有几道视线情不自禁地移向角落里的易安。
易安当然没忽略掉她们,知道这些人已经在商眠的引导下以为是自己做了这个局,瞬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看我做什么?我有病吗,把你们打包扔到这个地方再杀你们,生怕天下人不知道是我干的事吗?”
“不是,你在破防什么?”
司音腾地站起来,击了两下掌,甬道内瞬间亮起明光。
在光斑的照耀下,壁画依旧陈旧褪色,泛起卷边,带着年岁悠久、千帆过尽的沧桑。
她抬手指向这些壁画,字句凌厉:“百年前大神山,难道不是你引着我们一步步走进去,在‘神隐之镜’里面下了套吗?!”
“不是。”
出乎她意料,易安否认得斩钉截铁,连眼神都浮现出一层令人不敢直视的坚决,“动动你的脑子想想,青丘泽是什么时候暴露身份来找我的!——在那之前我还被你们耍的团团转,再怎么牛逼也不可能预料到你们要去大神山好吗?!”
“等等,等等。”谭昙站起身,按住两边剑拔弩张的趋势,向易安确认道:“凤凰殿下,你的意思是,这些壁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易安肯定道。
“那你是怎么提前在这里设下九天凤凰像的?”
易安仿佛觉得她蠢的可以,不耐烦地:“当时的时间线是,火凤来找你们作死,被凛霜至幸追到这座山里发现壁画,后来火凤嗝屁、我知道真实身份,这时候我才和青丘泽决定利用神隐之境的好吗?九天凤凰像原本就在这里,我当初动的唯一一个物品就是神隐之镜。明白了吗?”
“把自己摘这么清楚?那这些壁画是谁画的?!”司音骂了声爹,音调抬了一个八度。
易安……
易安快气笑了。
被盖了一口上百年没被发现的大黑锅不说,最关键的是,她自己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不过出于对声带的体谅,她并不想尝试用更高的音量盖过司音,而是直接一骑绝尘冲进了甬道——
“你们自己来看看,我他爹的画这些东西做什么,啊?”易安歇斯底里的声音由大及小,听起来已经跑到了深处,“记录自己是怎么被鸠占鹊巢的?我是抖m吗?!”
“别让她单独行动。”洛瑶对商眠一点头,两人瞬间达成共识,紧随其后进了甬道,其他三人缀在后台。
——壁画确实还是百年前的壁画。
两旁斑驳的色彩在快速移动中向后掠去,投射在余光中,形成一幅幅曾经斑斓而历历在目的场景——
众神皈依。
凤凰授神。
峥山陨落。
青鸾谛天。
神魔大婚。
神首戴罪。
洛瑶猛地停住脚步。
面前是甬道的尽头,上面依旧绘着两幅从未在历史上命名过的事件。
可这次不一样了。
她缓缓走近其中一幅,苍白的指尖情不自禁地触上斑驳开裂的岩壁,一红一白两个女子分离在画面两旁,两人周围都簇拥着无数追随者,画面正下方是已经看不出雏形的凤凰尾羽,更远的地方隐约可见一抹金光。
上次在凛霜的相册里看到这一幅,还是在前往大神山之前。
那时,她和商眠的矛盾一触即发,却仍处于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所以她曾经看不懂这一幕的含义。
现在不同。
“……”
甬道里火光迷离,洛瑶已经意识到了一些对她万分不利的事实,就像是难以接受似的,向后微微退了一步。
“退什么呢,洛瑶?”
易安的声音在她身后的耳畔响起,很轻,就像毒蛇在吐信,“你看,你已经懂了。”
“……”洛瑶沉默着,没有接她的腔。
“这之前的每一幅壁画,都说的是一个过往发生过的故事。”易安却不在乎她的回应,自顾自笑道,“你面前这幅,应该也有一个名字——引用一下史册上的话,叫‘大神山惊变’吧?”
“让我想想,你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应该还没有去大神山,所以那时候不懂对吗?现在再看到是什么感觉?”
她笑意渐深,“我们三个人的决裂,早就被壁画的绘制者画过了。其实这些也不是什么壁画——”
“——而是,预言。”
这时司音一行人刚好狂奔至此,恰好看到天界两任神首如此近距离对峙的场面。
预言。
电光火石间,司音想通其中关节,心脏猛然向下一沉。“大神山惊变”已经是确认发生过的历史,而在此之前的每一幅壁画都发生过,那么最后一幅也一定会按时应验。
而最后一幅图恰恰是,凤凰涅槃。
没有青鸾。
只有凤凰的九天玄火燃遍苍穹,带着蓬勃而傲然的生命力,仿佛透过壁画都能听见她响彻九州的长鸣。
到这里,壁画的意思已经明显到露骨了:在洛瑶与易安的斗争中,洛瑶注定会输,易安才是最后的赢家。
“……”司音只觉得一头冷水迎头浇下,感到遍体生寒。现在对她来说,无论是谁画的这些壁画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洛瑶会怎样。
几千年的相处下来,她知道洛瑶是这样的人:无论表面上再怎么温柔,内里都是坚定而野心勃勃,习惯于做决策和掌控的。
穷尽一生地求索,她绝不可能甘拜下风。
而她和易安之间,也没有任何和解的余地了。
——所以,当凤凰涅槃的时候……以易安的性格,会让她活着看到这一幕吗?
“够了。”
就在这时,她耳边响起一道冷冷的女声,把所有人都吓得一个激灵。
循声看去,只见商眠四平八稳地走到洛瑶身边,安抚性地握住她的手,眸中带着一分不明显的愠怒,道:“全天界所有高僧都算不出来的因果,你说预言就是预言了?凤凰,你当你是佛么?”
接着,她垂眸转向洛瑶,语调一下子柔和下去,“殿下,其实这里可投机取巧的地方有很多。早在大神山之前,你我在六界眼中就已经决裂,‘未来神魔大战’的论调早已兴盛,而且这幅壁画并没有明显地提到凤凰——换句话说,只要是对六界局势有所研究的人,推出这个似是而非的结果并不难。”
“再者说,这壁画指代含义实在是不明确,两人分立在画面两边就一定是决裂吗?如果我说异地守望,或者共同加冕呢?”
她笑了一笑,从容不迫道,“退一万步说,就算幕后之人这么神通广大,真算出来了大神山,那后面呢?——后面神魔妖三界并立、人界会谈,这些还算不上大事吗?比起中间全部略过,我更愿意相信她是凤凰的一个狂热信徒,对姐姐怀恨在心,特意画这些来打乱天界阵脚的,这可比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要来得真实的多吧。”
商眠身上永远都有临危不乱的气质,哪怕并不待见她的司音也不得不承认,她似乎与生俱来地游刃有余。
司音连忙接上话茬,道:“殿下,这话有理。一幅画而已,代表得了什么东西?”说罢恶狠狠地乜了一眼始作俑者,“八成是这人自导自演的。”
易安实在对她忍无可忍了,只简单反问一句:“是吗?”手掌心黑雾快速凝聚,凝聚成一把短刃的样子,朝着司音的位置就破空而来!
“锵!!”
巨大的冲撞声响起,血溅当场的场景却没有发生。司音漫不经心地垂下重剑,在与妖气撞击的位置哈气擦了两下,缓缓挑眉:“妖窝里呆久了,连挑衅都这么小儿科了?”
“司音上神,我劝你慎言。”青丘泽神情不愉地举起烟管,搭在唇边,微笑道。
“就是说呢,”司音此时已经在被激怒的边缘,根本不管什么是后果,嘴上就越发毫无遮拦,“小狐狸,你修炼几百年了?有我的零头吗就在那叫?真当自己当个小村长就了不起了是吧——”
“——司音。”
洛瑶平静地唤了她的名字,同时一道严厉目光切了过来,让司音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
但这个时候再闭嘴已经迟了。
青丘泽在妖界可是万妖尊王,天之骄女,在她眼里,唯独洛瑶有资格和自己平起平坐。
她司音算得上什么东西?
她将银色烟管在指尖旋了一圈,便瞬间化为等长的匕首,司音因为洛瑶管着,已经很久都没和人约过架了,这时候压根就拦不住,一虎一狐就这么彼此扑向对方。
两人都武艺精纯,没过两招就已经闹得地动山摇,司音正打得酣畅,就听见耳边隐约传来谭昙焦虑的喊声:“……停手!先停手!!”
停手?
为什么要停?
然而很快这个问题就不需要解释了。
“轰——”
“咚!咚咚——”
众人所站的甬道深处,隐约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脚下的山岩一阵一阵地颤抖,一节节往下陷去。紧接着面前的最后两幅壁画快速出现裂缝,并且被撕扯开——
“我们就快要沉下去了!!”谭昙一边快速让身边长出藤蔓,一边大声尖叫道。
这是司音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秒,岩层彻底断裂,剧烈的失重感劈头盖脸地向她砸过来,漫无天地的黑暗包裹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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