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地下迷宫内万籁俱寂,因此这一句没头没尾的“先排除君玄”就变得格外尴尬,欲盖弥彰。
商眠和洛瑶交换着眼神。
商眠:哦豁,我弟这么猛的吗?她都敢往上贴?
洛瑶:想多了,你弟是下面的那个。
商眠:……
商眠突然对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怜悯。
接收到两人不那么健康的交流,易安猛地咳了一声,抬高音量:“想什么呢你们!要不是因为洛瑶你让他来妖界偷我写给你老婆的信,我怎么可能在他身上种子母蛊!”
商眠之前没听过这茬,闻言挑眉望向洛瑶,用眼神似笑非笑地“哦?”了一下。
洛瑶现在已经知道是至幸自作主张干的事了,但也不好把女儿拉出来抗伤害,只能避重就轻道:“子母蛊有这个功能吗?”
“有验谎功能,”易安道,“把他那个……锁在栖梧殿的时候,试过能不能彻底策反他,但这人对你太她爹的忠诚了!!”她说着义愤填膺起来,“爸了个针的,他拿着我的一部分神力,去给你当走狗!——他甚至连你一句坏话都不说,怎么可能背着你去偷镜子!”
在凤凰九子的问题上,洛瑶也自知理亏,轻咳一声:“……那就先排除掉他吧。”
此时三人已经在迷宫里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两边依然是高耸的围墙,火盆却连火焰高度都没有下降,一看便知是用法力维持的了。
又是漫无目的地随便选了一条岔路后,洛瑶开始回忆关于幕后之人的所有信息。
法力高强,这毋庸置疑。
有机会在和谈地点做手脚。
手上大概率持有神隐之镜。
十之八|九来自天界。
可能有预言的特异功能,早在百年前就留下了壁画,并且算准她们会再次到来。
以及。
耗费精力只为造这么大一座地下迷宫,这人可能在行事上注重细节,追求过程,一丝不苟。
排除君玄,还剩碧霞和韦陀。
——但其实这个推测并不准确,因为当天来的神族成百上千,大部分她都只有一面之缘,如果有谁就是这么心大,背后指使一个下等神族去偷,那前面的推测将没有任何意义。
等等。
洛瑶忽然停住脚步。
火凤,当初是怎么拿到神隐之镜的?
如果他是当时的掌权者倒还说得过去,但他当时已经是商眠鞭下亡魂,在鬼界堕落入魔才得以杀回来的——一个堕落的神族,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接近神隐之镜。
除非第一次镜子的失窃,也是这个人一手造就。
站在这个人的角度,第一次委命识人不清,栽在了火凤这个废物身上。但ta立刻冷静地筹划了第二次,选择在大神山兵荒马乱、无人在意之际,将镜子重新收回,直到百年后的今天,才将这个局推到最后一部分。
就像是一场浩大的棋局。
——这百年里所有的一切,战争、谈判、爱恨、对峙、壁画,包括她们现在身处的迷宫,全都是这场棋局的一部分而已。
那么有一个结论就显而易见了:
ta要做的事情一定和神隐之镜有密切关系。
而这面镜子只能照过去,或照恐惧。
所以,ta需要看谁的过去或恐惧?又到底有什么目的?
“……”洛瑶深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攥住左腕上的琉璃佛珠。
她虽然不知道答案,却觉得这人的行事作风让她感到很熟悉。而那个人的存在,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岁,都是她不愿也不敢回忆的。
“姐姐想到什么了?”忽然,她右上方传来商眠很轻的询问声。
洛瑶定了定神,没有迎接她的目光:“……在想凛霜现在在哪里。”
商眠却对她毫不怀疑,闻言假装嗔怪道:“姐姐担心她做什么,这个小兔崽子当年就是被你惯坏了,这么多次对你出言不逊,你也不怪她,”随后又展颜一笑,“等我们出去,阿眠替姐姐好好教训她。”
“算了吧,你还是……”洛瑶刚想说你还是对她好一点吧,余光突然捕捉到一丝动静,眼神猛然一凝:“有人。”
其他两人几乎和她同时察觉到。
商眠闻声立刻扶着她的腰,把人揽到自己身后,对传出声音的地方冷冷道:“谁?自己滚出来。”
话音落下,从前面岔路口隐约走出几道人影。
于是一丝惊异同时出现在三人脸上。
*
凛霜已经独自在这座迷宫中行走将近一个时辰了。
这一个时辰里,她没有遇到过任何同游者,只有延绵不绝的石墙和规律出现的火盆。
法力完全被禁用,召唤不出灭神镰。
若非如此,这里早在她醒来的十分钟内,就会彻底变成人人抬头即相见的大平原。
不过话说回来,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其她人。
主母的实力不用提,那两个天界废物其实也没那么废物,狐妖死了那就最好了,凤凰这种人更是不可能让自己折在这里。
至于那个人……
她磨了磨后槽牙。
除了摔下来那一次,她到现在都没有感应到心连心。那么万众瞩目的青鸾上神,应该还好好地活在所有人保护的羽翼下——反正永远也是这样。
“嗒,嗒,嗒。”
又是转过一条弯路,脚步声规律,从容。
她微微垂下睫羽,脑海里构建出自己刚刚走过的路线、每一个过弯的角度,就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引导她向整个迷宫的某个中心走去。
结论是,所有人一定会在某个时刻正面遇到彼此。
就在这时。
在她左脚落下的那一刻,脚步声中隐约掺杂了一丝不应该出现的杂音。
其实这道声响非常微弱,以正常人的耳力根本不可能分辨得出来,凛霜却已经非常笃定的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厉声道:“谁?!”
她右手下意识地在身后虚空握住,却没有灭神镰被召唤的任何动静,这才想起如今的处境,心里的烦躁愈发难以抑制。
一秒,两秒。
倏地,一道轻微而慵懒的笑声,轻轻松松地从身后响起:“如果我是幕后主使,三秒钟前你就死了。”
“……是么,”凛霜转过身来,悠悠对少女露出一个美艳无方的笑容,“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丹雀上神的不杀之恩了?”
“那倒不必了,我嫌恶心。”至幸面不改色,“你不问问我从哪来的?”
“喔,有道理——你从哪来的?”凛霜一副恍然想起的神情,可惜装得根本就没走心,恶心得至幸心里腾地升起一阵弑姐之心。
“凤凰本来想在谈判桌上对母亲动手,”她缓缓说,“我刚要给人……妖犯上刑,就感应到了心连心,一路顺着追过来,从塌陷的大神山甬道里跳下来,找到了你。”
“妖犯?”凛霜像是听了个格外新鲜的词汇,“哪个小妖,能惹得你动怒成这样?”
至幸翻了个白眼:“狐妖族有正常人吗。”
“这倒是。”凛霜从善如流,“那其她人呢?你看过了吗?”
“知道你想问谁。商眠好得很。”
凛霜微微一顿。
她当然也想知道主母的情况,但毕竟实力摆在那里,这并不是她最上心的。
那个人……
算了。
真是疯了,和至幸问那个人,不是等着被她笑话死吗?
她并不知道,至幸正平静地默默注视着她。
正当她准备岔下一个话题的时候,至幸忽然道:“她也是。谢谢。”
说来奇怪,这么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两句话,凛霜毫无困难地理解了。
洛瑶也没事。
谢谢你站在你的立场上,仍然对她关心。
没有嘲笑,没有讽刺。
凛霜罕见地沉静了一会儿,抬眸道:“其她人在哪里?带我过去。”
至幸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双手抱臂,淡淡问:“你是去给母亲落井下石的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带你原路返回。”
——这几乎就是在露骨地询问她,是否会继续与洛瑶为敌了。
凛霜很难得地、心平气和地,思考了一下答案。
“我和她的恩怨和当下是两码事。”她说,“就像我再怎么恨她,但如果凤凰踩着她耀武扬威,我还是会选择先攘外、再安内的。”
“一致对外?”至幸单手握拳举到她面前。
“一致对外。”
凛霜敷衍地和她碰了一下拳。
“好了,”至幸弯了弯眼睛,拍拍手道,“走吧,我带你去找她们。”
*
“她们应该就在前面,快到了。”
青丘雅转过头,对身后缀着的一串人说道。
“那你倒是走啊,”司音对这个差点就得手的帮凶格外不耐烦,剑眉一横,“废话个屁。”
青丘雅点头称好,只是在重新转过头去的一刹那,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
——事情得说回她跟着至幸跳下甬道的时候。
她们是后来才入局的,所以蹲在甬道断裂的边缘,把三个小队的位置和一部分地形提前记了下来。
至幸的意思是,青丘雅作为青丘泽的血亲,能感知到她的大致方位,就负责去领那一队人。凛霜的话,青丘雅是hold不住的,只能由她亲自来。
于是洛瑶三人就和青丘雅带的另外三人正面碰上。
得知她知道至幸和凛霜的大致方位,洛瑶委婉地表示,希望她能直接把所有人引过去,这样也缩短了汇合的时间。
于是就有了现在,一个人后面跟了一串小尾巴的滑稽场景。
青丘雅在最前面,越走心里就越犯嘀咕。
她记个路线还是绰绰有余的,每一个岔路都在她记忆里——可除非至幸正在往相反方向移动,两方应该早就会合了才对。
这不对劲。
不知走了多久,她们周围不知何时开始隐约飘起了淡淡的白色雾霭,而这之前从未出现过。
“喂,你!”
司音本来就不信这个狐妖,这会儿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是不是故意在把我们往相反方向带?!百年前没抽死你,你能耐了是吧——”
青丘雅原本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不是你有病——”声音却戛然而止。
司音本想继续骂,洛瑶和谭昙已经一左一右按住了她的肩膀。
“左前方。”洛瑶的口吻如同气声。
司音顺着看过去,身体蓦然僵住。
前方雾气腾腾,掩映着一个佝偻矮小的身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妪手中提着一盏长明灯,身上穿着仿古的衣裙,正含笑地望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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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神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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