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颂·演奏团楼下。
北城冬日的树叶成为稀缺物品,树池堆满被车尾气融化又凝结的冰,阳光下展现五彩尾羽的乌鸦在光溜溜的褐色枝桠上拖长尾音跳跃。
陈祈颂摁下墨色车窗,侧偏首,没什么情绪和温度的幽冷视线落在乔宁脸上。
这是冬日一个难得的艳阳天,没什么温度的阳光将画面镀上一层哄人的温暖滤镜,调皮的光线落在乔宁身上,让她整个人偏冷的温吞色调显出几分“与实物不符”的温和感。
乔宁不太适应演奏团的新地址,找了半天才找到从楼上俯瞰时看见黑色轿车停驻的街边。
等她走过去的时候,墨色车窗早已决绝升起,像海底死死咬住蚌壳的海蚌,远远望过去透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
乔宁认识这个壕无人性的连号车牌,走过去敲了敲车窗,她半张脸都裹在围巾下,声音闷闷的,“找我干嘛?”
无人应声。
乔宁说话时,一股股热气凝结的雾气往外面冒。她等了半天,难耐地用毛茸茸的外套袖口搓了搓被雾气染湿变得更冷的鼻头,“你不说话我就走了啊。”
话音刚落,墨色车窗不情不愿地往下降了一截,密不透光的漆黑车窗露出男人矜贵的侧颜。
陈祈颂甚至懒得看她,懒怠视线平静地落在车前,眉宇在深邃修挺的额头拧成一个结,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连说话都冒着冷气,“上车。”
“我还没下班,一会演奏团里还要排练呢。”乔宁扫了眼腕表,催促道,“你有什么事就现在说吧。”
乔宁的眉宇也跟着陈祈颂冷到零下的态度拧紧,她咬唇,不太确定昨天还眸中含笑的陈大少爷怎么忽然变成眼前这副“全世界都欠他一个亿”的鬼样子。
“要排练?”陈祈颂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随即冷嗤着扫她一眼,“现在不用排练了,上车。”
乔宁说,“不要。”
陈祈颂看着她,冷冷地威胁道,“再不上车,你这辈子都不用去演奏团排练了。”
“……”
从后面一辆车上跳下来的保镖为乔宁拉开车门,乌泱泱一堆人把她围在中间,看似是礼貌的邀请,实则更像是强硬的圈禁。乔宁的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这样急躁的少爷脾气,乔宁已经很久没在成年后的陈祈颂身上看见过。
快如暴风雨的中心,无问缘由,快速地撕开那层由权势和名誉伪装得极佳的矜贵温和面目,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嶙峋逆反来。
乔宁默默坐到后排车厢的边缘,“陈祈颂,我到底哪里惹你了?”
陈祈颂冷嗤,“自己想。”
车子启动,缓缓驶向主路,车内寂静一片。
“……”乔宁咬唇,眼睫轻垂,包里的手机屏幕亮着,刚才匆匆被挂断电话的苏舒发过来好几条消息。
苏舒:怎么突然把电话挂了,你还没回答我呢!敢不敢打赌?陈祈颂绝对喜欢你!我看陈祈颂平时对你挺好啊,长得又帅兜里还有钱,按照我相亲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种男的都快绝种了好嘛!
苏舒:姐妹你记住了,你嫁的山只能是旧金山,你嫁的坡只能是新加坡,你受的苦最多来自冰美式咖啡苦。只要有我在,我必为你的爱情保驾护航!
“……”苏舒铿锵有力的“爱情保镖”宣言言之凿凿,乔宁抬眸扫了一眼旁边脸色阴沉的陈祈颂,眉宇拧紧,陈祈颂这人对她阴晴不定的,怎么可能喜欢她。
乔宁吞口气,打字回复:他对我好大概率是想到什么损招要逗我玩,类似于打个巴掌给个红枣吧……
字没打完,苏舒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而且说实话,我觉得你在陈祈颂身边的时候真的还挺开心的。
至少话都变多了。
乔宁父母去世后,苏舒觉得乔宁的魂也跟着一起去了。
原本温和爱笑的一个人忽然失魂落魄,整天跟个木头人一样淡淡的,没有逆反地表现出对世界的恨意,而是以一种更坏的方式逐渐变得沉默寡言,就算是笑容也能让人轻易看出勉强的痕迹。
但苏舒记得,乔宁被收养后,有一年暑假,乔宁回南城跟她和裴让见了一面。
虽然她的那双眼睛看上去还是那样漠然,但苏舒小心翼翼地问起乔宁北城的生活。偶然间提起那位陈家大少爷的时候,乔宁的眼底能闪过一线鲜活的愠色。
苏舒总能讲出一大堆歪理。
比如,要是人病入膏肓就可以死马当活马医,先下一剂猛药把人救活再说。
就像陈祈颂对乔宁一样,先别管什么鸡飞狗跳,至少在陈祈颂身边,乔宁还能有个人样。是鲜活的,愠怒的,会大声吐槽然后和她一起骂人的。
乔宁听完了苏舒的一长串歪理,最后在“陈祈颂能创造医学奇迹”这一点上表示了赞同。
她认为大部分人跟陈祈颂待在一起都很难不出现医学奇迹。
哑巴会被他气得精通掌握骂国粹技巧。
乔宁放下手机,将目光投到一边陈祈颂的脸上。
陈祈颂的怒气值因为她刚才的沉默升高。
他合眸闭目养神,指节落在修挺鼻梁烦躁地按了按,整个人像被一层灰暗的面纱覆盖,袖口上空空荡荡,袖扣已经被他摘下来了。
乔宁记得,今早听见管家特意提起,陈祈颂带了她昨天送的那对红宝石袖扣。
乔宁吞口气,好声好气地问道,“是因为我送你的袖扣有什么问题吗?”
陈祈颂没理人,面色愈发冷峻。
坐在前排副驾驶的管家开口打圆场,“乔小姐,家里那边说您今天的早餐没吃多少,现在要不要去外面再吃一点?”
乔宁感激地看眼管家,摇头道,“不用了。”
话音刚落,陈祈颂冷冰冰地对司机说,“去附近的早餐店。”
管家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先生,您不是也吃过早餐了么。”
陈祈颂横眉冷冷凝他一眼,语气里浓浓逆反的桀骜味,“就要去,如何?”
陈祈颂没说地方,司机就按照导航去了附近的一家三星餐厅。
到了地方,侍应生笑眼吟吟地拿着电子菜单在旁边等着服务,乔宁看陈祈颂也不说话,侍应生的脸上逐渐浮现尴尬的神色,她只好主动接过菜单。
她看着面色冷峻的陈祈颂,语气刻意软和了些,“你要吃什么?”
陈祈颂冷冷地扫她一眼,语气听起来依旧算不上好,吩咐道,“你点吧。”
乔宁点头,想着反正两个人都不太饿,随便礼貌性地点了几个糕点。
刚放下菜饭,陈祈颂沉哑的声线冷淡响起,“除了她点的不上,其他的都要。”
侍应生一愣,犹豫地看向乔宁。
“……”乔宁挤出一抹微笑,“好好好。”
回到家里,陈祈颂不知道到底在闹什么少爷脾气,盯着她一句话都不说,他懒怠地往沙发上一坐,凌厉漆眸散漫地落在她的脸上,盯得乔宁毛骨悚然。
乔宁忍不住开口,“刚才赵助理是不是打电话提醒你下午要开会?”她好心提醒道,“我听那个地址还挺远的,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陈祈颂一动不动,散漫地用平板浏览资料,无所谓地开口,“回绝了,不去。”
乔宁吞口气,“你能不能明白告诉我,我究竟哪里惹到你了?”
陈祈颂脸色更沉,“自己想。”
陈祈颂那口气没消下去,那道幽怨的目光就一直跟着乔宁,冷漠凛冽的目光快要把她看出一个洞,乔宁忍无可忍地追着他骂,陈祈颂也只会无所谓地回复,“你管我。”
乔宁有预感,要是今天不能把大少爷哄好,陈祈颂的那脾气是绝对不会神奇地自愈的。
让大少爷的坏脾气过夜,只会让他明天或者后天继续找茬。
晚餐时间,乔宁实在忍无可忍烦躁地揉了揉发丝,视线相撞的瞬间,乔宁没忍住语气很差地问道,“陈祈颂,你直说吧,你要我怎么做才行。”
她瓷白的脸上划开一道愠怒的裂缝,从耳后到脸颊上泛起一层樱红。
陈祈颂这个人怎么这么烦,生来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可以毫无愧疚地打乱别人的生活,仿佛所有人都必须为了太子爷的情绪东奔西走,他甚至不需要给个理由,她就得好脾气地猜来猜去。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让我很烦啊。”乔宁的掌心攥紧,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全说出来了。
陈祈颂的表情依旧淡漠。
他的权威少有被人挑战的情况,所以即使是在乔宁歇斯底里的时候,依然能保持残忍的云淡风轻。
似乎更加坐实了那种天生的优越感。
乔宁感觉更生气了。
“很好。”过了很久,餐桌那头的陈祈颂才淡淡地开口。他的视线从手中的合同挪到乔宁的脸上,似乎从白天起,他就在等着乔宁的回应,他挑眉,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傲慢,“说完了吗。”
乔宁不甘示弱,却也有点心虚地干巴巴道,“说完了。”
餐桌边气氛凝固,片刻后响起脚步声。
陈祈颂冷着脸离开餐厅。
过了几分钟,有个佣人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过来告诉乔宁,陈祈颂出去了。
据说出门的时候脸色还很臭。
乔宁冷声道,“随他去吧。”
真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乔宁淡淡地吃完早餐,没什么多余情绪地一切如常,去琴房练了一会琴之后早早上床睡觉。
中途她觉得口渴,自己从房间里出来到倒水喝,偶然间听见几个佣人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先生和太太今天早上不还好好的么?”
“先生和太太哪有什么好好的,我看他们俩也没什么感情,乔小姐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守寡一样。”
“乔小姐有什么可怜的啦,那么多钱,三辈子都不愁啦……”
乔宁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回了房间。
等到陈祈颂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
乔宁刚迷迷糊糊地要睡着,就听见金属门把手“咔咔”一声响,有人走了进来。
颂:心碎 要老婆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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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少爷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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