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白:......
他反应极快,当下拱手作揖。
面对胥拂之疑惑的神情,他飞快瞥了眼胥拂之身后不容忽视的高大青年,
那目光几乎要把他烧穿了。
韩江白俯身动作一顿,一张书生面无比淡定,自觉报上门来:“在下姓韩,名江白,生于北晋泰和年间,陵东人士。”
这个名字......胥拂之眼眸微动,暗道有些耳熟。
韩江白:“韩某曾任明武帝朝时期刑部尚书,帝胥大人出身簪缨世家,博古通今,或许听过我的名字。”
听到这里,胥拂之眼中划过一抹了然。
北晋明武大帝,一位中兴北晋的铁血君王,同时也是一位毁誉参半的暴君。
明武大帝晚年暴戾,多年旧臣大多被迫告老还乡,没有离朝的多半也以贬官流放潦倒余生。
胥拂之可记得这位刑部尚书的结局好像......也不怎么好。
但伴君如伴虎,人间帝王可比冥府阎君难伺候,明武帝登基后便隐约体现晚年残暴,这位韩尚书作为天子近臣,手握实权数十载,足以见本事了得。
“所以,”胥拂之眼神在韩江白和徐负一两人身上徘徊,“你们是什么关系?”
......
徐负一默不作声,眼神微冷,盯着韩江白。
韩江白仍作俯身姿态,细看只喉结微微滚动,冷静到令人惊叹。
面对两任阎君,能镇定如常,已经是相当不易。
胥拂之翘首等着,眼底兴味越来越浓。
韩江白只犹豫片刻,便说:“我与徐......徐负一是知交好友,都曾在浮屠城主手下,这次来,是有一些要事相告。”
嗯,不错。
徐负一眼中划过一抹满意,在胥拂之看过来时又飞快遮掩,正经点头,“对,他就是我先前说的好友。”
“原来是这样。”胥拂之假装没看到徐负一这活变脸,故意说:“有什么事,说来听听?”
韩江白:......
徐负一:......
“难道是关于浮屠城主的事儿?”胥拂之看两人格外精彩的脸色,强压下忍俊不禁,“听徐负一讲,他和浮屠城主可关系匪浅,韩江白,你这次来得正好,我也想问问你,浮屠城主和他的关系,当真那么好?”
话及此处,已经慢慢变了味道。
韩江白抬眸,正正对上胥拂之略显尖锐的眸色。
阙衡生前市井,死后靠一身武力登顶。
胥拂之则不同,看似行止言语处处规矩,讲究大家风范,实则无形之中便要刺入死穴。
和那些京都贵族们一般,看似什么都没问,实际上什么都问了。
这位阎君大人眼底的戏谑这么明显,恐怕只有阙衡才会觉得他还没猜出来。
韩江白转念一想,自家大人本身也并没有多想藏。
于是说:“帝胥大人多虑,关系好和关系不好,都无非是个表像。如果您实在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问问。”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暗示两人是同一个人,却也明确告知心意不假,亲自去问则是将自己摘除,给徐负一留足了脸面。
这是胥拂之和徐负一之间的事,他怎么都不该插手。
胥拂之挑眉:“你倒是个聪明人。”
韩江白拱手:“谬赞谬赞。”
如果不聪明,怎么在明武帝手下坚持到最后。
老板和老板夫之间非要选择,他选择向老板夫。
这些日子他也看明白了,自家大人在胥拂之面前就是一整个白给。
两人若无其事扒掉徐负一的身份,全然没发觉旁边艳鬼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
徐负一眼神深邃,带些森冷,不咸不淡地瞥去,让韩江白瞬间胆寒。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韩江白抿了抿唇,默默闭上了嘴。
胥拂之也不再多说,无声笑了下,转身进了保安亭,临走时,他轻轻拍了拍徐负一的胳膊。
说不清是安抚还是不要动怒的劝慰,但韩江白明显看见徐负一的脸色从阴转晴最后稍霁。
半晌,徐负一扬起下巴,下颌线收成一个精致的弧度,“说吧,什么事?”
-
再进保安亭,依旧是满目奢靡。
如同身处恶龙巢穴,铺满了堪比黄金宝石的珍贵物件。
入目尽是琳琅宝物,胥拂之撑着头百无聊赖,忽然想起人类的某些研究。
据说幼时失去的、缺乏的,会留在潜意识中,在长大后会变成习惯,成千万倍的重新拥有。
胥拂之微微阖眸,脑海中难以控制地回想起徐负一那时所说。
“生母与花魁逃难,因病而亡,自己与浮屠城主死于饥荒。”
现在想来,那位花魁就是他的生母。
留莺坊是京都中的富贵之地,多少贵胄一掷千金。
但花魁的儿子终究见不得光,尤其后来江山飘零,天灾**接踵而至,徐负一那短短的一生中,兴许就没几日有过安稳。
正这么想着,身旁响起含着些笑意的声音,“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胥拂之闻声抬头,迎面一张美人面。
他恍惚一瞬回过神,“没什么?”胥拂之看一眼头顶西洋古董挂钟,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快。”
徐负一将他那一瞬的恍惚看得清清楚楚,一颗心又雀跃起来。
艳鬼最骄傲的就是这副皮囊,能让心上人爱上,那便是徐负一鬼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
“怕你等久了。”
胥拂之哦了声。
半晌不动。
不止是不动,也不说话。
徐负一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胥拂之的质问,但奈何胥拂之不开口。
两人一坐一站,胥拂之都被他看笑了,指了指桌边矮凳,“你先坐。”
矮凳要矮上半截,徐负一屈着腿委委屈屈地缩在上面,宽大罩衣将矮凳笼罩得严严实实,乍一眼看去整个人就是一只巨大的蘑菇。
徐负一仰头觑胥拂之一眼。
瘦削青年面色平淡如常,五官俊秀非凡,眸如点墨。看过来时一如往日恬淡,若非刚才和韩江白的那段对话,徐负一都要以为自己仍然藏得很好,而胥拂之毫无发现。
他其实应该这个时候坦白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他知道胥拂之不会真的怪他。
到现在都没有赶他走,应该也不会这么做了。
可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块石子,他只要一想到那天......他就不想承认那个时候是自己。
他始终接受不了,那个见死不救的人是他。
胥拂之原本可以不会伤成这样的。
徐负一心口闷闷地痛,酸涩涌上喉头,他嗫喏着,小心翼翼地去看胥拂之的眼睛,“你不问问我他找我干什么?”
胥拂之单手撑着下巴,微微侧身,“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还能逼你不成?”
徐负一沉默,他看着被那双死气沁润着的墨瞳,他几乎能想象到,生前这双眼眸是多么的亮如繁星。
“其实也没有......”
可心底那道坎如同天堑,用尽全力也无法跨越。
徐负一慢慢抬眼,害怕看到胥拂之失望的眼神。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张面庞上没有他想象中的不耐和哪怕一丁点负面情绪。
胥拂之俯视着他,微垂的角度极好地将整张脸完美地显露在他的面前,鼻梁挺直的线条,些微带笑的唇角弧度,眼尾向上的走向.......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让他怦然心动,这个距离近到让他能看清胥拂之脸上每一处因神情变化导致的肌肉牵扯。
也能看清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分毫他想象中出现的厌弃。
这张脸和多年前逆光俯身的那人的面孔重合。
原来从来都是自己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徐负一喉结上下滚动,坐直身子。
骤然蓬勃的**压在眼底,他含糊着:“没事......”
胥拂之将徐负一所有的纠结尽收眼底,左手小指托起下颌,掩住的地方恰好是嘴角弯起的浅笑。
生气归生气,愤怒之余,他更想知道徐负一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看今天这个情形,恐怕是不会交代了。
宁可这么心知肚明地继续下去,也不愿意坦诚相待。
胥拂之虽然不解,但却觉得这样配合下去倒也不赖。
总归心底难受的人不会是自己。
徐负一缓冲了下情绪,抹了把脸,“其实韩江白来,是有一件正事。”
“你还记得生死簿吗?”
胥拂之立刻收敛神色,“记得。”
无辩一周前拿来玉玺,路上被特控局的人追杀,迫不得已用生死簿顶替。
胥拂之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这件事徐负一早就派人解决了。
徐负一被他看得脸颊通红。
“特控局局长胡莲山几天前就放话说要亲自送生死簿,韩......他们借口推辞。但胡莲山坚持说生死簿不是凡物,死不松口。”说到这里,徐负一脸色有些愠怒,“阎君更替消息没有传出去,他们为了防止特控局的人怀疑,约定了明日会见。”
胥拂之撑下巴的手僵住,缓缓转过头。
胥拂之似笑非笑:“所以,他们明天见的是我?”
徐负一正色:“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也会跟你一起的。”
“那他们呢?”胥拂之问,“阎君出行,总不至于只有两个人?”
徐负一连忙点头,“放心好了,我已经安排好了。”
他这么说了,那胥拂之也无话可说。
临走前,他转头,调侃般的语气说:“你还是不承认?”
徐负一:......
徐负一一秒耸成蘑菇,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黯淡,装死不说话。
胥拂之莞尔,不见恼怒。
忍一时忍不了一世,他也好奇,这人能憋多久。
其实很好哄
然后这里有彩蛋,把下本的男主拉住来遛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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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双向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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