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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开口的是浮鹤云,他本身就是个话痨子,可屋里另二人一个是刚醒不久需修养静坐的公子,另一个是寡言少语只一味品茶的他哥。
总之,谁也不开口,憋不住的他就只能自己开口了。
他先是捅了一旁的浮鹤眠几下,然后悄声开口询问:“哥,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浮鹤眠稳住差点被弟弟撞泼的茶水,冷静的看向对面床榻边坐着的少年。那少年也在看他。
就在此时,浮鹤云再次捅了捅他哥的手臂,只不过这次浮鹤眠没有拿稳茶杯,一时松手,茶杯坠落在地,碎成一地碎片以及泼了浮鹤眠一身的茶。
少年:“……”
浮鹤眠:“……”
好在浮鹤眠的君子修养没有让他真的在少年面前发飙,送他弟弟一顿揍。他略微施了点小法术,让衣袍恢复了洁净,茶杯也再次完璧归赵。
“浮鹤云,出去。”
“哦……哥哥,你帮我问问呗?我就先走了。”浮鹤云说完立马就跑了,留下浮鹤眠和少年默默对视,气氛又开始尴尬起来。
就在浮鹤眠在想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少年却抢先一步开口:“叫我沈知念便好,刚才你们的话我听见了,并没有很小声。”
浮鹤眠现在就想出去揍人,他的君子风度快被这个不靠谱的弟弟消耗殆尽了。
“知念公子,你……”浮鹤眠斟酌了一下用词,“你知晓自己从何出来吗?”
沈知念摇了摇头。
“记不了。最近醒的时候总想回忆下往事,但总会引起头痛,索性便罢了,总会有想起来的时候。”说完少年又是咳嗽一阵,好不容易有的点血色又消失的干干净净。
“称你鹤眠可否?你知道我这药需喝多久吗?”沈知念询问道。
浮鹤眠摇头,“若知念公子病情严重,恐需一直喝药,现下看来情况未知,还是静养个几年的好。”
“不行。”沈知念温声说,“我没有那个时间等得起,我需咳咳咳!”
沈知念现在身体实在称不上好,简直差到了极点。说好听一点,病重的人可能都比他力气大得多,他现在属实是真废柴一个。
浮鹤眠叹了口气,“知念公子若是想起些什么,想要去做些什么便也等好些了再说不迟,好比如今这幅模样,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又能做些什么呢?”
沈知念苦笑了一声,“谁知道呢?好像本来就是什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若是想起所要做之事,而生命又已归尽头,何谈什么做?”
刚说完,一阵劲风,衣袍翻飞的声音落下来,又重归于静。
“你不需要,这些,你,有我。”
沈知念被从房梁上落下的身影弄得愣了好一阵,好一会儿才忽而笑道:“你……是不是叫温宴山?”
温宴山直直盯着对方,想在他眼中看见一丝过去的影子。可是什么都没有,他又只好地垂下脑袋,不在让少年见到他的眼睛。
“连山变幽晦,绿水函晏温……”沈知念右手撑着下巴,定定的望着对面的人,忽然说“宴山,过来。”
温宴山毫不犹豫就走过去了,而后又忽然想到之前说过不能靠少年太近,在少年即将触碰到衣角的时候猛的后撤一步,弄得少年愣了一下。
“怎么,你讨厌我?”
“不是。”对方极快的否认了。
浮鹤眠坐在一旁走也不是开口也不是,一脸木讷的一眨不眨盯着温宴山的背影,试图缓解为什么自己存在于这里的尴尬。
“鹤眠,你还在吗?”
沈知念忽然叫了声浮鹤眠。
浮鹤眠立马站起身应了句:“知念公子你怎么了?无大碍吧?”
“没什么,就是问你个事儿。”沈知念捂袖闷咳,“要是宴山跟着我,我能不能提前出去看看?”
浮鹤眠一脸为难,他不是沈知念的主治医师,就算会诊一点小病,也治不了他。这件事还得他师父老人家定夺。
“若知念公子真迫切想要出去,我等师父回来后问问他老人家能否行得通。”
“那就有劳了。”
“不用。”温宴山突然开口。
“什么?”浮鹤眠没有听清楚温宴山说的话,倒是离得远一些的沈知念听清楚了。他笑着问:“那宴山你说说该怎么办?要是外出半路我忽又病了怎么办?”
“不,是。把他,叫,过来。”温宴山这几个字吐的很清楚,像是格外担心沈知念会因此出什么问题。
他还怕沈知念不信,现场开了一道阵门,走进去没一会儿把竺玉清拉了出来。
“你,说。”
竺玉清本来上次没和老友赴成约还请帮忙就有些愧疚,好不容易空出时间,温宴山直接现场把他拉走了,他的剑呢?让他砍死这个没眼力见儿的家伙!
“温宴山,希望你是真的有事,我不是什么呼来喝去的大夫,你要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竺玉清召剑,一把把剑拔出,顿时,霜寒凛冽,整个屋子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收起,你,的剑意。”
温宴山蹙了下眉,直接挡住寒气对沈知念的侵蚀。
竺玉清这才看清自己被带到何处,拂袖一甩,屋子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阴冷之意顿时四散而去。
“知念醒了?叫师叔来有什么事?想出去走走?”竺玉清一把撇开挡在前面的温宴山,直接俯下身子来看着沈知念,抓着他的手道,“刚才那家伙别和他乱跑,师叔很担心。”
默默吃了一场大瓜的浮鹤眠:“……”
为什么他要留在这里社死?他那个调皮的弟弟呢?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不见人影?谁来救救他!
“鹤眠,过来帮忙,顺便叫鹤云去把药再熬一遍送过来。”竺玉清眉头紧蹙,“快一点,还有你,现在立马出去,要是你的煞气影响到知念就不好了。”
温宴山听此,只好恋恋不舍的看了沈知念一眼,跟着浮鹤眠出去了。
竺玉清在他们走后把门猛的一关,而后忽的站起,眼神幽深:“知念,你是不是做什么了?你的脉象比之前更乱了。”
“我……不知道,自醒来之后就亏空的厉害,偶尔还会梦起一些往事……”沈知念思索着说,“不过……我总感觉有另一个人……”
竺玉清眉头皱的更紧了,“你说说你,以前都干得些什么事,现在回来了连个病都治不好,想治都没法儿治……”
“我知道了,师叔。”
沈知念的记忆其实并没有恢复,但他能感受到这里所有人对他的关心,毛毛躁躁大惊小怪的浮鹤云、表面镇静内里紧张的一批的浮鹤眠、吐字儿吐单个儿的温宴山,还有自称是他叔伯的竺玉清……他们对他都很好,所以他很喜欢这里。
可是他总有一股预感,似乎是他在失去记忆之前发生的……一件可能关乎这里所有人性命的大事……
“想什么呢?”竺玉清忽然敲了下他的脑袋,“你师叔我就不像你,有话就直说,你其他叔伯都说我性格好。你师叔我就遵循一条原则:不纠结于过去,不担忧于未来。”
“走,师叔带你去看沧城万里沧灯!”竺玉清一把拉起坐在床上的沈知念,给他身上胡乱披了件暖乎的的狐裘然后跃上房梁。
沈知念自醒过后就只在一回白日出过房门,今日夜景还是第一次见。
只见万里长街万里灯,幽蓝的沧水负载花灯游船,水中时不时有几尾游鱼穿行而过。
当真称得上是沧间浮灯,人间绝景。
“当年少年自沧水尽头携灯而来,救万千生灵于沧海之间,过后乘沧水归去,此间笑称曰‘仙人朝花灯下酒,此去乘风万世辞!’”
竺玉清不知从哪里顺来一坛酒,一边畅饮一边带着沈知念游荡在花灯之间。
他们一路走过街坊小巷,长街大道,跃过飞檐,走过峭壁,最后宿于一船上,观花灯,赏夜景。
“知念,你知道吗?当年雾障将整个大荒包裹的时候,是很黑的。没有阳光也没有月光,永远都是黑的。”
竺玉清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后来是你爹,我们几个屁大点儿的小孩儿撑起了苍天重任,当年来时说好的十一人一个不落下,最后剩下的却只有我们几个老鬼头……老鬼头啊!”
他扯着嗓子大喊着,仿佛这样就能把一切宣泄出来,仿佛一切就能回到过去,能看见昔日旧友出现,还存活于世。
“仙人朝花灯下酒,此去乘风万世辞……当年空口一句玩笑话,如今便也真成了现实。”
竺玉清猛灌一口酒,嗤笑着问:“知念,你知道那句里那个酒字原来是什么吗?那是沧城百姓们的赞誉,救了他们万千百姓,有恰巧我们中间有那个温老酒鬼,遂意就改成酒。”
“如今刀剑犹存,故人却都已不在,可惜啊……当年真应该答应和他们一起庆祝的,那可是最后一回了。”竺玉清不知疲倦的饮着酒,仿佛在报复万年的时光流逝。
沈知念静静地陪他坐着,晚风吹过,吹凉了竺玉清脸上淡淡的酒意。
“知念,等你以后也会遇到这么一群人的。”竺玉清忽然说。“等到……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地点,他们就会出现,当年师叔没能护好他们,而今你能吗?”
“能。”沈知念靠在竺玉清的身上,他的身上有一股浓浓的酒味,但更多的还是熟悉而又温暖的味道。
彼时沈知念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真到那一天时,他才恍然懂得,那是家的味道。
夜晚的沧城也是不会宁静的,沧城的老人们常说:人活着就是要喧哗热闹,要人声鼎沸,要没有一丝宁静,要活在快乐中,死在风里。这样才是最自由的一生。
沈知念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做到,反正现在都和他无关,他丢了记忆就丢了,自由自在活着不好吗?
他们坐的船一路穿过刚才走过的地方,然后停在了一座桥边。船夫忽然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
他走过来戳了戳醉酒的竺玉清,开口便是笑意:“竺玉清,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感觉逻辑写的有点混乱,不过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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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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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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