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是与这面苏醒的镜子划定界限。
李棠松开沈修的手,走向工作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柜。她取出的不是修复工具,而是一套更古老的物件:几方颜色各异、质地温润的古玉片,上面蚀刻着细密如星图的符文;一盒研磨得极细的、混合了矿物和未知植物的彩色粉末;还有一支通体漆黑、笔尖却泛着银光的毛笔。
“这是……”沈修看着这些充满仪式感的物品,融合的记忆里没有相关认知,属于沈修的部分则将其归类为某种玄学道具。
“一种古老的‘域’。”李棠将玉片按照特定方位,精确地放置在围绕长案的八个点上,动作流畅而专注,仿佛进行过无数次演练。“不是彻底封印,那会激起它的反抗。而是划定一个范围,告诉它——在这里,你可以存在,但不能逾矩。”
她拿起那支黑杆银毫的笔,蘸取盒中金色的粉末,开始在玉片之间的地面上勾勒线条。笔尖划过光洁的地板,留下纤细却异常清晰的金色痕迹,散发出淡淡的、类似檀香混合了冷金属的气息。线条蜿蜒曲折,构成复杂而和谐的几何图案,将长案和其上的镜子笼罩其中。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八个玉片上的符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点亮,微微泛起荧光。地面上的金色图案也随之流动起来,光芒不强,却形成了一道肉眼难以察觉、但感知中异常清晰的透明壁垒。
镜中漩涡的旋转,明显滞涩了一下。那种无形的、贪婪的吸力,被有效地限制在了金色图案的范围之内。
沈修感觉到周围那种粘稠、压抑的“场”瞬间减轻了许多。
“它能维持多久?”沈修问。
“只要玉片中的能量不耗尽,或者不被从外部强力破坏。”李棠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神色稍缓,“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们依然需要学习如何与它沟通,如何‘喂养’它,而不是一味地压制。”
她走到沈修身边,目光落在镜子上,眼神复杂。“这就像驯养一头拥有利爪和尖牙的野兽。关在笼子里不是办法,你需要让它熟悉你的气息,让它知道听从你的引导会有‘好处’,而不是反抗。”
“引导?好处?”沈修咀嚼着这两个词。
“试着感受它。”李棠引导她,“不是用强烈的情绪去安抚,而是用你平静的意念,像伸出手轻轻抚摸它的皮毛。然后,想象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如同投喂一小块肉糜,缓缓送入那个‘域’内,指向它。”
沈修依言,再次闭上眼。她摒弃杂念,努力让思绪如同无波的古井。她“看”向那面镜子,不再带有恐惧或排斥,只是一种平静的观察。然后,她尝试着从自身那融合后尚且混乱的精神世界中,分出一缕细若游丝、温和无害的意念,如同探出一根透明的触须,轻轻碰触那道金色屏障。
屏障微光一闪,并未阻拦。那缕意念顺利进入“域”内,飘向镜子。
镜子的漩涡微微波动了一下,像是嗅到了什么。它没有立刻吞噬,而是带着一丝警惕和审视,环绕着那缕意念转了一圈,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其吸收了进去。
漩涡的光芒,似乎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丝,旋转也平稳了些许。
“它……接受了?”沈修有些惊讶地睁开眼。
“这是一个开始。”李棠眼中也露出一丝欣慰,但随即提醒,“但它很聪明,很快就会发现这远远不够。我们需要找到更有效、更可持续的‘食粮’,否则当它的饥饿累积到一定程度,这‘域’未必能一直困住它。”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暗格。“或许,答案也在那些‘失败品’身上。它们同样蕴含能量,只是性质不同,有些甚至带有……‘毒素’。我们需要甄别,或许能从中找到可以利用的部分,或者至少,先清除掉最不稳定的那几个。”
清理失败品。这听起来比喂养镜子更加危险。
沈修看向暗格中那支断裂的玉簪,那半块符文龟甲,那焦黑的卷轴。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死寂气息。处理它们,无异于拆解未知的炸弹。
“从哪里开始?”她问,声音平静,已然接受了这前路上的荆棘。
李棠的视线在几件失败品上巡视,最终定格在那支断裂的玉簪上。玉质温润,却通体萦绕着一股化不开的哀怨之气,簪头镶嵌的珍珠黯淡无光,仿佛凝固的泪滴。
“从它开始吧。”李棠轻声说,“这支‘鲛泪簪’,是我最早期的尝试之一。失败的原因,是它承载的‘悲伤’过于纯粹和浓烈,几乎排斥其他一切情绪,无法成为有效的‘容器’。但正因如此,它的性质相对简单,危险也……相对可控。”
相对可控。沈修品味着这个词。在她们如今面对的境地里,这大概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她走到暗格前,与李棠并肩而立,看着那支仿佛凝聚了无数眼泪的玉簪。
镜子在金色的“域”内幽幽旋转,暂时被安抚,却远未被征服。而新的挑战,已然摆在眼前。
她们的“共存”之路,第一步刚刚迈出,更深的未知与危险,已悄然露出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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