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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失语的里世界

寂静。

不是深夜空巷的静谧,不是深山古寺的清幽,而是一种能吞噬灵魂的绝对虚无——没有风声,没有呼吸,甚至连自己血液流动的声响都被彻底抹杀。

陈译的耳膜像是被塞进了真空罐,内外压力疯狂撕扯,钝痛顺着听觉神经往太阳穴钻,恍惚间竟像是坠入了万米深海,连意识都跟着发沉。

他撑着地面起身,掌心传来粗糙硌人的触感,混杂着一丝冰冷的潮气。

眩晕感如同退潮的海水般缓缓褪去,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仍在这座城市里,却又不在这座城市里。

熟悉的钢铁森林依旧矗立,高楼大厦的剪影锋利如刀,切割着铅灰色的天空——那天空没有云层,没有光影,均匀得像一块蒙尘的铅板,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连时间都仿佛被压得停滞。

所有的色彩都被抽离殆尽,只剩下深浅不一的灰白,从建筑的轮廓到地面的纹路,单调得令人窒息,宛如一幅被洗去墨色的旧画。

陈译下意识转头看向身旁的商店橱窗,冷硬的玻璃反射着他惊惶的脸。

橱窗里的模特保持着时尚的姿态,可身上衣物的标签却彻底变了模样——原本印着品牌与价格的地方,此刻爬满了蠕动的扭曲符号,细看去竟像无数只挤在一起的小虫,疯狂扭动却永远无法组成任何可辨认的文字。

街边的巨型广告牌依旧占据着楼宇外墙,可上面的宣传语、画面里的字幕,全是同样的乱码,它们在灯光下不断拆解、重组,像一群失控的积木,始终拼凑不出半点意义。

意义被彻底抽空了。

一股生理性的恶心涌上喉咙,陈译猛地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投向街道,却见几道模糊的身影在缓慢移动。

那些“人”穿着现代的衣物,可身形却像隔着一层雾化玻璃,轮廓虚浮不清;步伐僵硬得如同上了发条的木偶,每一步都带着机械的滞涩。

最可怖的是他们的脸——没有喜怒哀乐,或者说,所有表情的意义都被剥离了,只剩下面部肌肉毫无规律地轻微抽动,像是故障的机器人在模仿人类的神态。

他们彼此擦肩而过,即便嘴唇翕动,也发不出半点声响,整条街道就像一部被按了静音键的复古恐怖片,灰败、诡异,连空气里都飘着死寂的寒意。

但这世界并非全然无声。

一股低沉的嗡鸣穿透虚无,从四面八方涌来——正是他在现实世界里纠缠不休的那股杂音。

在这里,它被放大了千百倍,成了这片空间的“心跳”,沉闷而有力,震得人胸腔发颤,仿佛是某个垂死巨人最后的喘息。

更诡异的是,有“东西”在“说话”。

灰白的空气里,漂浮着许多奇特的存在。

它们有的像断裂的霓虹灯管,闪烁着刺目的光;有的像扭曲的古文字,在半空缓缓舒展;还有的是一团团模糊的光影,忽明忽暗。

陈译眨了眨眼,作为翻译家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凝神——这一次,声音没有经过耳朵,而是直接砸进了他的意识里。

一个红色的、不断炸裂的星形符号,传来一阵尖锐如玻璃破碎的咆哮碎片,满是愤怒的戾气;一个蓝色的、像水面漩涡般旋转的光团,低语着绵长又空洞的哀鸣,绝望得让人窒息;还有一堆杂乱堆叠的几何图形,反复蹦出单调的碎片:

“……终极享受……独一无二……限量发售……”——分明是被剥离了商业意义的广告残片。

这些都是被抽离的“意义”,失去了语言和文字的载体,像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在空气中漫无目的地飘荡,徒劳地寻找着可以附着的实体,却一次次落空。

这里是意义的坟场,是林薇笔记里写的:

“言墟”。

“呃……”

陈译喉咙干涩得发疼,他想开口喊一声,却只挤出一道沙哑的气音,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他的专业本能又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一个巨大的、不断坍缩又重建的符号从头顶飘过,轮廓隐约能看出是“爱”字的异化形态,边缘还缠绕着细碎的光丝。

陈译的大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启动了“解析程序”,试图捕捉这个符号在此地的具体意指——就像他无数次在翻译现场拆解陌生词汇那样。

轰!

仿佛在漆黑的荒原上点燃了探照灯,又像是在血腥味浓重的海域投下了诱饵。

他这一丝“理解”的念头刚冒出来,周围那些原本涣散飘荡的意义碎片,瞬间如同嗅到猎物的鲨鱼,疯狂地向他汇聚而来!

愤怒的咆哮、虚假的承诺、无端的哀伤、空洞的呐喊……

无数混乱的意念如同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脑海,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街道拐角的阴影里,几道“东西”被这股强烈的“意义波动”惊动了。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由纯粹的噪音凝聚而成——施工钻地的轰鸣、指甲刮擦黑板的锐响、电视信号干扰的静电声、玻璃破碎的脆响……这些刺耳的声响拧成一团,化作半透明的黑色烟瘴,边缘不断扭曲波动,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是噬意兽!林薇笔记里提过的、以意义为食的怪物!

它们精准地锁定了陈译这个仍在主动“生产意义”的异常点,如同找到了最鲜美的食物,无声却迅猛地扑了过来。

那股由纯粹噪音构成的“气息”越来越近,刺耳得让陈译的耳膜再次剧痛起来。

“操!”

陈译头皮发麻,求生本能瞬间压倒了脑海里的混乱。

他顾不上多想,转身就往旁边一条狭窄的后巷冲去。

在这片绝对的死寂里,他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响亮,像一面破鼓在敲击,而身后噬意兽的“气息”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奔跑中,陈译的大脑在疯狂运转——理解会引来攻击?思考就是危险?

这对靠语言和思维吃饭的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就像让厨师不许碰锅铲,让画家不许拿画笔,这绝境根本就是量身定做的折磨。

巷子的尽头是一栋废弃的建筑,门口歪斜的木质牌匾上,原本该是图书馆名称的位置,同样爬满了蠕动的乱码,风一吹,牌匾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陈译没有别的选择,猛地撞向虚掩的大门,厚重的木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冲进去后,立刻回身用尽全力将门锁死,后背紧紧抵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门内,竟是另一片天地。

与外面的灰败虚无不同,这里相对完整。

高大的书架依旧整齐林立,从地面延伸到天花板,虽然大部分书架上的书都成了无字的空壳,封面和内页一片空白,像一个个沉默的墓碑。

微弱的光线从破损的窗户透进来,在空气中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悬浮的灰尘,营造出一种诡异的宁静。

书架旁或坐或靠地散落着几个人影。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衣物,有的是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有的是磨损的牛仔外套,还有的是旧式旗袍,虽显破旧却打理得干净整洁。

有男有女,年龄各异,最小的看着不过二十出头,最年长的鬓角全白。

陈译的闯入打破了这里的平静,他们齐刷刷地抬起头,眼神里没有敌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对陌生人的警惕。

没有人说话,连呼吸声都压得极低。

其中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缓缓起身,镜片上布满划痕,却掩不住眼神里的沉稳。

他没有做复杂的手势,只是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极其清晰地竖在了干裂的嘴唇前。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静默。

紧接着,他指了指陈译的额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最后缓缓摇了摇头。

动作简洁明了,陈译瞬间读懂了意思:

不要思考,不要试图理解,让大脑保持空白。

陈译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像一面擂鼓。

他立刻按照男人的指示,努力放空大脑,不再去关注空气中飘荡的符号,不再去辨认那些书架和空书,甚至刻意停止了对“这里是哪里”的追问。

渐渐地,门外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开始减弱,噬意兽似乎失去了目标,徘徊了片刻后,便彻底消失了。

直到这时,戴眼镜的男人才慢慢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用硬纸板和塑料瓶改造的水杯,里面盛着清澈的水。

他递到陈译面前,眼神温和,示意他喝下。

陈译用颤抖的手接过水杯,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才稍稍找回一点真实感。

他仰头喝了一口,清水滑过喉咙,带来的清凉感无比清晰——看来,“水能解渴”这种最基础的意义,还没有被完全吞噬。

他打量着周围的人,发现他们之间交流全靠最原始的肢体语言:

有人指了指水杯,旁边的人就递过另一个容器;有人朝门口努了努嘴,其他人立刻绷紧了神经;一个年轻女孩看向窗外的光影,年长的妇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交汇间,便传递了安慰。

这种交流方式高效、直接,且不会产生任何多余的意义碎片,完美地避开了噬意兽的追捕。

他们是“沉默者”,为了在言墟里活下去,主动放弃了语言和复杂思考,退化到了意义产生之前的状态。

陈译深吸一口气,也试着用肢体语言提问。

他指了指自己,然后做出戴耳机、开口说话的动作——那是他作为同声传译最标志性的姿态,接着又指了指门外灰白的世界,脸上露出困惑和恐惧的表情。他想问:

这里到底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戴眼镜的男人看懂了。他沉默地走到一面斑驳的墙壁前,墙上用炭笔画着几幅简陋却清晰的壁画。

他先指了第一幅画:

上面是繁华的城市,高楼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小线条代表文字和声音,显然是现实世界。

然后他指向第二幅画:

城市褪去色彩,变成灰白,文字和声音化作碎片飘在空中,行人僵立,正是陈译看到的言墟。

最后,他指向壁画的中心:

一座用粗糙线条勾勒出的尖塔,高耸入云,塔顶是一个巨大的、旋转的黑色漩涡,正不断吞噬着周围的碎片。

男人看向陈译,眼神里带着一丝悲悯,然后指了指陈译的胸口,又用力指向壁画中的尖塔。

陈译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明白了:

那座“虚无之塔”是一切的根源,而他,或者说所有像他这样闯入言墟的人,都和那座塔有着某种关联。

林薇!

这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陈译几乎被强制空白的脑海,让他瞬间激动起来。

他立刻伸出手,在半空中费力地比划着“林薇”两个字的笔画,动作急切,眼神里满是期盼,紧紧盯着戴眼镜的男人。

沉默者们互相看了看,眼神交流间传递着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惋惜,还有一丝犹豫。

最终,戴眼镜的男人缓缓点了点头,动作极其郑重。

他再次指向壁画中的高塔,然后看着陈译,做出了一个“迈步前行”的手势,紧接着,他张开双臂,又猛地收拢,手掌渐渐摊开,做出一个“拥抱后消散”的动作,神色里满是悲剧的沉重。

陈译的血液瞬间降到了冰点。

林薇在那座塔里。但她可能已经……和塔顶的虚无融为一体,彻底消失了。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可他心底深处,那属于翻译家的执拗却并未熄灭。

对真相的渴求,对意义的追寻,对林薇的在意,从恐惧和混乱的灰烬里,探出了一点微弱却坚定的火星。

外面是吞噬意义的荒漠,身边是放弃意义的幸存者,而唯一的答案,就在那座吞噬一切的塔顶。

陈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知道,自己必须去那里。

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哪怕要再次拥抱那些足以摧毁他认知的“意义”碎片,他也不能退缩。

他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看向壁画中的尖塔,眼神里的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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