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旻住进了留守府的客房。
前日郑峻一收到他的拜帖,随即就命人去醉仙居请人。到了府中前厅就坐,见到郑峻捋着三绺分须,慈祥笑道:“郎君到坊,某合该亲自迎接,只是辖下事务繁杂,多有怠慢了。”他轻嘬了一口茶,接着说:“不知郎君此次东都之行,可有公务在身?”
陆旻一副世家逍遥公子的做派,叉手复礼,“说来惭愧,在下还未领职。想着趁有闲暇,多多游历,也免虚度光阴。在下多次听家父提及如今东都盛况,概是托郑大人之功。如今重游东都,想着若是能向郑大人讨教治世学问,定不虚此行!”
郑峻双眼闪着精光,面不显色,嘴上自谦道:“国公爷谬赞,某才疏学浅,实不敢当啊。”转而又一副亲切笑颜,吩咐左右:“郎君既到东都,某当尽地主之谊,且在府中住下,晚间为君接风!”
接风洗尘,宴饮歌舞。陆旻将这东都官场有头有脸的人,都认了个遍。愣是没给他寻到一丝“可乘之机”。
丝竹声声绕耳,醉意渐渐上头,陆旻只道不胜酒力,便跟着留守府的仆人来到了客院上房。不需人在旁伺候,他大字平躺上榻,闭上眼,睡着了。
院外巷道中候着一名身穿褐色直裾的中年人,之前的宴上并没见他。小厮到他身前,低声恭顺地回到:“先生,那陆家郎君,已歇下了。”中年人听了双手背后,稍作思索,抬起宽袖招手示意小厮附耳过去,交代完便自行去了郑峻书房的方向。
“陆旻,陆靖……”郑峻吃的酒并不多,神色清明地在书案后坐着,思忖着他并没有与陆家有什么前缘,这个陆旻是否来者不善?但他所谋之事才刚刚着手,绝无可能这么快就传到京都。
三声低低叩门声打断了他,“进。”
“大人,陆家郎君已在客房歇下。”中年人白面短须,标准的文士打扮,他躬身对郑峻说道:“某曾听闻这位郎君被圣人赐婚,娶的乃是一个校尉之女。婚期大约应在今年……莫不是他成婚之后心中不喜,这才借口游历,逃离京都?”
“哦,竟有此事?那便不足为奇了!堂堂卫国公的娇贵公子,竟只能娶个不入流的妻。”郑峻已到知命之年,鬓角微霜,他听了那人的话,也放下心来,“左不过是京都的风流郎君,留他几日好吃好喝的伺候,领着到处逛一逛,也该能打发了。”
“大人所言极是!”那中年文士点头附和,又接着说:“启禀大人,这趟主上交代的差事,几个月下来也已初见成效。某还需回京复命,不便久留。承蒙大人厚待,感恩五内!”
郑峻起身扶起恭敬拜谢的人,和煦笑道:“先生客气了,此事囿困我心近十年。若非先生点拨,我恐还是踟蹰不前,愧对恩人。”
……
一股浓香入鼻,陆旻不得不睁开眼。他借酒醉假寐,正寻思着要不要夜间探一探这留守府的底,却不想这郑峻还给他安排了“美人计”。
在那女子近身之前,他揉着额角坐起身,女子慌忙跪地:“惊扰了贵人,奴该死!还望贵人恕罪!”
这女子衣衫半掩,香肩微露。陆旻真是没眼看,却又不得不忍者恶心,与她说道:“无妨!谁让你来的?”
她见这郎君风流倜傥,不觉声音都娇了起来,“禀郎君,是家主吩咐,贵客醉酒,需人贴身侍奉……”
陆旻:我几时说了要人伺候?
他换了单手支膝,一双星目勾着笑,温声道:“哦?莫不是但凡有客人留宿,你们都这般体贴?”他竟是真能强迫自己做出一副浪荡姿态。李佳若在场,定会目瞪口呆。
女子被眼前“美”人迷得恍惚,忙忙摇头解释:“不是不是,家主之前有好些客到,并没有交代奴们伺候。想是郎君格外尊贵,需得更细心妥帖,才,才好。”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有了眉目。
陆旻立马换上一副萎靡样,紧闭双眼,揉着额说:“可我醉酒之时,不喜外人打扰。我若不快,便会,”他厉着声,一字一顿,“杀、人!”
那女子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怎的一下温声细语,又一下凶神恶煞。奴仆不过草芥,生杀大权都在人手。可她得了命令,如今岂不是进退两难?
陆旻看透她萎缩抖擞的情形,勾手掷了榻边矮几上的一只茶杯,借着醉意呵斥:“滚下去!什么东西,就想伺候我!”
不远处等着的小厮听了房中动静,赶忙推门进来,拉起女子,对陆旻深深一躬到底:“郎君勿怪!是小的们伺候不周,这便退下,请郎君安歇。”
那小厮将女子带出院外,问她房中发生之事。
女子吓坏了,只记得陆旻说要杀人,她哆嗦着回:“那贵人不许我近身,要打杀我!”
小厮也疑惑,看上去斯文翩翩的郎君,作甚醉酒了言打言杀。
他也没管那许多,只如实去回:“先生,陆家郎君似是心中不快,奴只听他怒喝‘什么东西都能来伺候我’……”
中年人听完,自觉了然于胸,“罢了,他许是借题发作,你们不过是受了无端连累,不用管他。只是后园还要加强看管,闲杂人等不准接近。我这就要回京都了,此中动向,密切监视!”
“是。奴告退。”
他看着小厮退下后,狭长的双眼中,忽就闪过一丝凶光。
主上筹谋大计,来日卫国公必定是拦路虎,倒不如借此机会让郑峻来做这个执刀人?不不,非也!先前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得郑峻入局,如今堪堪才看到一丝事成的希望,此时还不能得罪陆靖!
他自嘲地摇摇头,踩着夜色拂袖而去。
房中的陆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个人自在多了。他从少时便不喜欢莺燕环绕,自问一直都行止端方,不苟于色。除了……
他惊讶于此时竟想起了新婚的妻子,明明已近十日没想起过了,亥时已过半,想必她都入梦了吧。
然而他还有事在身,并不能多做遐想。他起身换了一套深色劲装,歇了烛火,轻抬窗格翻身而出。
陆旻先是缘着棵峻拔参天的老松一攀到顶,俯瞰整个留守府,似乎越往北,森森点点的灯光更为密集。他收敛住声息,缘着夹墙轻游,夜色便于隐藏,很快到了一间院外。
此处竟有多名带刀守卫,远远望去,园内似有二层厢房,里间零星灯火,映着人影幢幢;更甚者,越靠近此处他越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味,像是硫磺?
乾坤大约就在此处!
只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今日身单影只,须得再等一等青山才行。
二日卯时不到,陆旻惊醒!不是别的,都怪巫山一梦。梦中与妻子玉体交叠,翻云覆雨,软香**,历历在目。
陆旻:陆子秋,你真是,荒唐!
按着郑峻的交代,留守府的下人今天伺候着陆旻游逛东都。朱楼画阁,紫陌红尘,洛水清波,龙门烟霞……总之公子郎君们去的地儿,概都去了一遍。中间去了趟东市有名的金翠行,因他想起来要给陆蔓备成人礼。逛到最后,他还去了一趟醉仙居,点了歌舞一曲。这才意犹未尽,施施然回去含元坊留守府的客房。
陆旻歇下后,小厮一一向郑峻报了这一日行程。他只冷冷哼笑一声,“这卫国公家的小郎君,还真是风流!”
不过他也没多少心思分给陆旻。今日已再去后园看过,进展得不错。只是眼下还需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他日才好一鼓作气直捣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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