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鸢训练如火如荼持续着,不过眉开眼笑的往往是其他院弟子,呜着呼着驾机关鸢兜了一圈又一圈,机关组的大家在飞上吃了不少苦头,完全自愿把机会让给他人,自己则一怒之下化悲愤为动力,转为了对机关网不懈干劲。
初学极难,不亚于从头开始钻研一门技艺,机关组大家这么些年的经验岂是吃素的,几次上手便做到了融会贯通,游刃有余用着孟晏造出的新工具,织成的网在墙边叠起厚厚一座小山。
“晏师妹!网够了,还要多造一些吗?”
李立摇着手中的纸单,隔着段心理安全距离与孟晏相望。
那边,舱位里的孟晏刚歇下,脸侧碎发仍留着被风吹击的混沌样,正含笑送走个天赋学员,听到他的声音,倏地转过头,在一片秃了吧唧的密林中寻着他的位置。
“这儿!”李立挥着手臂跳起来。
“这么快就够了?我算着还要一个周呢!”孟晏在机关鸢上站起,夸张地比划着回话。
李立心道都是不想学开鸟的被逼无奈罢了,嘴上却应得好听:“你在后山教人驾驶机关鸢,天天顶着太阳喝风吃土的,我们一个个闲在院里,怎么能安心歇着,只好加倍努力,早替你解了后顾之忧。”
孟晏倒是从没忧心过这些,她相信师兄师姐,他们也从未让她失望过,大抵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再多造几张吧,我拿去备个万一,咱们自己也留个做底,别来年忘了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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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着海边邻里的新伙计和翁老先生的老朋友,孟晏晒着辣劲过去的太阳,一个猛冲钻入了云里。
望着师妹远去的背影,大家不约而同呼出口气,而后彼此大笑着打趣。
“原来你怕晏师妹喊你去送货啊!”
“还说我呢,咱不都松了口气吗,晏师妹走前清点那一会儿,我觉得我人都先她一步上天去了。”
“人各有所长,咱们明明是造出大鸟的人,怎么就都短在这儿了?”
“愁这个干什么,我见那些后起之秀里有不少这方面在行的,想来日后若真要送货载人,也轮不到咱们去添乱不是?菜人有菜福!”
一大帮人没了赶工的压力,三五结伴各自散去。
天气晴朗,微风不凉,正该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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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渐渐染了暮色,夕阳贴上水面,荡起层层红波。
掐着渔船出海归来的点,机关鸢同它们一起出现在人群视野中,来向迥异,但尽头统一。
“晏晏!”候在码头的大家仰头唤着。
在上次落脚的地方停下,孟晏招呼着大家按次序取网,小队蜿蜒到了海岸,又对折回滩上。
船边岸上两拨人,各自忙碌,将小渔村的送入夜色中。
小铃来给孟晏帮着忙,递了约有半数渔网,她左顾右盼,轻轻抵上孟晏耳朵:“晏晏,越朗哥没和你一起来吗?我以为你们一直在一起呢。”
孟晏抽空蹦出几个字:“我自己定的主意,没去喊他。”
这点小事,对孟晏来说轻轻松松,带上越朗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可能就是麻麻烦烦了,更重要的是,总不好没事就去给人找麻烦吧,关系再好,也不能把人当物件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朋友可做不出这种事。
“哦,那你们是闹别扭了?”小铃关切道。
孟晏如实回答:“没有,半月未见而已。”
小铃:“!”这还没闹呢?
渔网很快按订单发完,不出所料,果真有人见旁人都来买,也跟着来凑了热闹,问孟晏是否有多余存货。
“有。”孟晏抖了抖手里仅剩的几张网,“就这些了,下次再来就到年后了。”
无需她讲解推荐,几张网立刻被抢了空,查好账,孟晏从舱里取出翁老先生的工具,这是她此行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木门洁净如旧时,门后铜链许是被越朗回收,总之没了影子,三间屋子高高立着,与月色相融,只有最中央那间泛着火光,平添几分人气。
“来了。”
孟晏敲门的手还未放下,门便由内向两侧打开,翁老慈祥站在门后,较之前气色好了许多。
本欲交下器具就走,翁老却执意留她吃饭,不善推辞,她便如过去三人那般坐回了老位置上。
整顿饭吃得马马虎虎没精打采,孟晏本人不觉,反是翁老告诉她的。
“没人给你挑刺剥壳,你便饿着不吃了?”老人调侃道。
看着面前盘中肉刺混乱的一摊,孟晏戳了戳筷子,意识到带越朗出门的必要。
虽然少吃,她倒不会真正饿着自己,感谢完老人在技艺与胃口上的相助,她难得想起常规走亲访友的流程,给老人留下句祝福——拜了个早年。
翁老也笑着回了问,询她住处留以念想。
略显诡异的道别结束,孟晏一飞冲天,奔着月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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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炉在大家热情地上门拜访中送了个干净,嚎师兄有豪言相留,道:“咱们这一套开门送温暖下来,脸和兜比北风刮过的树枝还干净。”
事实虽如此,也算是为今年的辛劳作了结,机关组全员停工,小院门上挂了锁,钥匙就在其中插着,任众人路过,无一手滑去开这门。
几天后,初雪纷扬,谷中上下裹了层白,最早宣布不干了的机关组众人却不似平常般沿街溜达,串串脚印踩在雪上,通往生了冻的木门。
孟晏扭动着卡在锁芯的钥匙,冰天雪地间只听“咔擦”一声,她默默蹲了下去,查看究竟是锁开了还是钥匙断了。
万幸,都不是。
动静是从门里传来的,她用冻红的手抹去门闩上的雪,方见门根本没关,几根指头稍稍用力,积雪碎声便自门后传来,木门艰涩地挪开条缝,寒风扑面,冲得孟晏闭了闭眼。
“哟,今儿个还挺热闹,又是谁来了?”
擦去睫毛上的细雪,孟晏揉了揉眼睛,推开门朝里望去,皑皑白雪间,几位师兄蹲坐在木头块上,迎着大雪朔风烤着小火,隐隐有红薯香气从火堆中飘出。
“晏师妹?!”
“啊?”“谁?”
围成圈的背影齐刷刷转过头来,盯着门口那半只雪人。
“师妹别傻愣着了,冷不冷,来烤火!”师兄一肘子将隔壁师弟推了下去,往他位置上一坐,拍了拍自己方才坐着的空位,招呼孟晏过来。
师弟也不恼,趁他说话在地上抓了团雪球,等他说完便挨着领口塞下,两人猴似的大喊大叫着跑远了。
一下子空出来两个位置,不坐多浪费师兄们心意啊,孟晏一脚一个雪窟窿,跌跌撞撞溜到了火堆圈里。
“晏师妹也是觉得无聊才来的吗?”李师兄拨弄着干柴,噼里啪啦中为红薯翻了身,香气猛然浓郁,引来一周师弟师妹们的吞口水声。
孟晏盯着烤到发焦的红薯,看它糖汁从裂开的外皮中溢出,留下道深色水痕,滴到柴上,“呲啦!”
“看着好香。”她答道。
有人认同地接下她的话,激昂道:“闻着也香!”
笑声四起,两个被红薯勾了魂的人才重新回到这寒天冻地中。
孟晏摇了摇被冰冻上的脑袋,烤了会儿火缓过来劲,“不算无聊,就是突然想来看看,自打咱们说不干了,已经好些日子没来了。”
有点想这里了。
师兄们等的就是这句话!
不知忽然从哪掏出的扫帚,他们将表层的雪扫开,露出底下裁好成形的木块来。
“既然你也手闲,那就一起来干活吧!”
细密的碎雪遮了视线,孟晏隔着满眼的白向师兄望去,无声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李立又翻了次红薯,火焰灼去了白雾,伴着腾烧的暖意,他开口解释着:“咱们眼下没工要赶,算是谷中最清闲的一批人,闲了几天,齐师弟来找上我,问我要不要做点大事。”
“我们也是来了才知道,想做这大事的人还真不少。”师弟点头附和。
孟晏从红薯中分出一丝神:“所以?”
齐师兄举起手中木条,在大雪中挥旗般舞了舞:“来造机关鸢吗?”
“这个……”孟晏点着黑白中耀眼喷香的黄,“能当入伙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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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着茫茫风雪返回屋前,孟晏蹦跶几下抖落衣上的雪片,屋里炉子烧着,隔着扇门依旧能感受到暖和,她还不想楚茗送来的新衣裳先这样沾上水。
几次蹦跳甩掉了紧跟一路的雪,为麻木的腿脚恢复了知觉,风声受建筑阻挡,消了大半,她在其中听到些耳熟的咯咯声,止了推门的手,在檐下搜寻起来。
机关雀站在窗台边,身上缝间积满了雪,喙上凝着冰,拍动翅膀引着主人注意。
是谁冒着大雪寄来的信?
把小雀托进屋中,一人一鸟拥在炉边抱团取暖,替它擦净了身上的残水,孟晏才展开折得齐整的纸页,只看一眼便又放回桌上,起身给自己温了壶茶。
热水流经身心,她舒服地哈出口气,看白色轻烟缕缕消散,把视线移回了信纸上。
“下雪啦晏晏,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现在,停下,去喝杯热茶。”
小铃/翁老:[问号][问号][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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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交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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