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与季瑾珩接触，林在熙一整夜情绪高涨，几次手环都发出心率异常的警告。
直到凌晨，趁着天色未亮，林在熙才蒙着被子补眠。这样不良的作息，梦魇毫不意外地纠缠上。
“……！”
林在熙猛地睁眼，发丝被汗水浸透粘在脸侧，她摸着室内昏暗的曦光，拿了衣裤去了浴室。
在她有记忆起，她就知道爸爸是一个维持正义的超人，他能蹲守整整三年，甚至只身卧底入伙，只为揭发某个市场的以“白菜批发”的方式卖狗悬羊，实则进行人**易的恶行。
这样能让妈妈这样一个典型的辣女子能倾心的爸爸却在她五岁那年一夜之间身名俱败。
季家旗下的ONLY娱跃的公关对爸爸发出声讨：对他恶意侵犯艺人**并进行长达半年的跟踪等侵权行为会采取法律手段。可当晚，爸爸就沉入西江，此事不了了之。不久，涉事艺人也退圈了。
在大众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曾经屠恶龙的骑士终成恶龙，之后被一棒敲醒，以死悔罪的故事。
但林在熙不接受，“信息差”是一个致命的问题，大众不了解爸爸是个什么人，只是单纯地以为人性易变，但她确实真真切切地和爸爸相处，接受着深夜时分从爸爸嘴里吐出的零碎信息。
“只能拿出那张了，这是唯一的翻身机会……”
“我知道你有难处，但……当下没有更好地选择……”
公关发出的凌晨四点，爸爸还在通话，面色没有因为晨曦变亮，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烟雾将阳台的花草熏得焉嗒嗒得。
“好，我去找你。”
林在熙赶忙闭眼，黑暗里，带着尼古丁味儿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但一觉去了又来，她也没有等到爸爸回来。
越大，她越是了解爸爸身上发生了什么，跟踪，偷拍，骚扰……
可她不相信。
直到那张纸的出现，似乎证实了她的想法。抽屉里那泛黄的页面上清清楚楚的大字——和解私了协议书。
如果爸爸的恶名成立，为什么还要签这份协议？
爸爸的离去绝对另有隐情，顺着调解单的甲方，她一路摸索到了季家。
季家从上世纪从港京发家，从小本经营开始，到季远洋这一代独霸一方，涉猎多个领域。季远洋有三个儿子，大儿子逝世后，季远洋就把大房唯一的独苗接到身边，亲自培养，也就成就了今天的季瑾珩，季远洋最器重的继承人。
他有着不输季老当年的商业嗅觉，如猎豹般地雷霆速度带领季家步入新的阶段，创设季恒科技产业集团，实现了产业协同，促进了其他领域的生意发展，更是让季家一下跃进好几个阶梯。
华大的科技创新基地正是季恒集团资助的，通过小道消息，她估摸着季瑾珩会来参加，这也是她能近距离接近季家的机会，她本想先进入季恒集团内部再慢慢摸索，但太慢了，她恨不得马上就把真相揭开。
林在熙摸出外裤口袋剩余的名片，揉成一团抛在一旁的垃圾桶。
事发当年，ONLY娱跃是季老的二儿子季松渤刚接手不久，但她和季松渤接触的可能性低的可怜，她这才退而求其次地接近季瑾珩。
但季瑾珩似乎也让她失望了。
距上次和季瑾珩接触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林在熙在小店里躺了三天，没有接收到一条来自季瑾珩的消息。
“……”
林在熙吐了口气，果然，这种商业大佬是完全不在意她这样的小喽喽。
白搭了一件外套。
“小熙熙，听到你叹气，牛牛感受到你心里的难过了，有什么问题，和我讲一讲吧。”
甜美却带着一丝机械的气息在空旷的房间内响起，可房间内却没有第二个人。林在熙见怪不怪，在一边的备忘录写下启动记录：[自启动速度良好]
“熙熙，我随时在。”
女生在桌前暖光下的皮肤细腻透亮，听到声音，她懒洋洋地纠正：“牛牛，叹气有时是缓解疲劳的一种手段，不一定是难过。”
桌边的音箱顶部的灯光缓缓转了两圈，电子女声再次响起：“根据您手表的近一周的数据上传，熙熙最近的睡眠质量下降，心率时有过急，最为你的朋友，多担忧您的情绪问题是牛牛必须之举。”
林在熙微微笑了下，在表格的一览记下评价。
如果季瑾珩没有如她所希望地给她发消息让她去拿外套，那么“牛牛”就是她最后一张底牌，由她和众多伙伴共同设计的语音陪伴AI助手，通过接受手表对人体的各种健康数据，分析个体心理和生理状态，达到检测和陪伴心理疗愈效果。
当然，市面上这类产品数不胜数，而她们团队研究的着重点就在于情绪监测，剖析人类心理，这项技术在国内尚处于起步阶段，还有极大的发展潜力。
过段时间，“皮肤电反应”技术的专利应该就可以批下来了。
记录好软件的运行状态，林在熙站起身，伸了伸懒腰。
活动着僵硬的骨骼，林在熙思量着下一步计划，边关灯出门，想把卷帘门拉下。似乎今天开门时太大力，高度超出了她的极限，连蹦几下，手指也只擦过卷帘门的边。
“我就不信……”
林在熙卯足劲，正打算蓄力跳起。一只大手轻松地拉住卷帘门，一下拉到她的视线正前方。
金属喀嚓声静下，灰尘如烟般弥散，林在熙的眼睫不由一颤。
“林小姐这么早就打算关门了？”
木质香调的味道在秋风里带着一丝轻微苦涩。
林在熙嘴角微动，有些呆滞地转头。
“季先生？”
她没想到他会来。
季瑾珩没应声，抬手将卷帘门卡在她够得到的高度才松了手，修长的手指一下沾满灰尘。
林在熙反应过来，在兜里掏了掏，摸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张：“给。”
“谢谢。”
他接过，将另一只手中提着的袋子递给她：“你的衣服。”
林在熙接过，脑中却在飞速运转。
夜深人静的，就算还个衣服也不至于本人亲自来，而且身边也没有带助理什么的，她实在难以琢磨季瑾珩的意图……
季瑾珩慢条斯理地擦净最后一根手指，将女孩纠结的神色尽收眼底。
“林小姐这是已经拉到投资了？”
他问。
“没，季先生如果有兴趣，我们可以进屋详探。”林在熙侧身微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差点忘记了，她上次的借口是说要找他拉投资，看来季瑾珩还是有点兴趣的，至于半夜一个人来——
难道大佬现在流行亲民派，这种行为显得特别真诚？
季瑾珩踏进小店，店内简洁，除了几台计算机等设备外，就是一堆花里胡哨的零食。
他微微扬了扬眉。
“呃，顺便做点零食生意赚外快哈哈。”
林在熙拉过一旁的电竞椅，抽了张纸巾擦了一遍：“这个是我的椅子，请坐。”
季瑾珩没客气，道了声谢坐下。粉嫩的颜色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气质，暖光下，他的眸子终于带上色彩，淡薄的神情稍缓。
“你们团队的产品呢，方案有吗？”
林在熙点头，把方案递给他。
季瑾珩接过，开始翻阅。
男人神情专注而严肃，如玉的手指捏着纸页，指甲修剪整齐，一举一动从容不迫，尽显良好风度。林在熙坐在他右侧的小木椅上，微微侧目便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
“初步成品在哪？”
他看完了方案，侧过脸问。
“牛牛！”林在熙喊了声。
电子女声：“熙熙，我在。”
季瑾珩问：“方便我测试一下吗？”
林在熙点点头，伸手摘下腕间的电子手表：“这里面下载了软件，数据会同步到……牛牛那。”
察觉季瑾珩一瞬间难以言喻的表情，林在熙恨不得回到半年前狠狠地给非要给AI起名牛牛的自己一个巴掌：叫你玩抽象。
随便起个什么Rose，Mary都比牛牛好点吧。
季瑾珩很快接受了“牛牛”这个名称，接过手表问了几个问题，又试了试情绪检测功能。
“语言上做的不错，情绪回馈比市面上大多的AI智能要好。”
他肯定了产品的优势，顿了顿：“不过，这类产品在市场上具有一定规模，你有的，别人也有。”
季瑾珩的视线缓缓落在她的脸上，语调稍低。
“你得给我一个心动的理由。”
“据了解，市面上的语音助手对情绪识别较多的不过五十上下，牛牛可以做到五十五种以上。我敢说，我们的情绪识别精准度更高。”
季瑾珩的眼底多了些兴味。
“这是我们的报告。”林在熙将另一份报告递上。
季瑾珩翻阅后，没再多说，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后续我会让人来谈下一步的合作。”
他的视线落在林在熙的脸上，没有错过女生松了弦似的神态，以及眼底胜过顶上灯泡的光。须臾，季瑾珩便移开目光，维持着礼貌的笑。
林在熙看着眼前那只手掌，只觉得真相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她起身，回握。
“合作愉快。”
…
出了店门，林在熙转身要去拉卷帘门。
季瑾珩却先一步替她拉下。
“……谢谢。”
“不必客气，林小姐今天给我带来的惊喜，我还不知道怎么感谢。”
这算是他今天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吧。
林在熙笑道：“那不如季先生和我加个微信？今天和季先生聊了很多……就像是遇到了知己一般。”
呸。
还知己呢，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心底腹诽着，林在熙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真诚灿烂。
季瑾珩扫过那过分明媚的笑容，垂睫思考片刻便道：“当然可以。”
他调出微信界面，林在熙赶忙伸手去扫二维码。
对方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时，她心里才彻底放下。
刚刚还以为他会拒绝，毕竟自己的马屁拍的也太生硬了。
不过，加她的微信还要整整思考七秒，有那么为难吗？
林在熙小幅度地抬头，季瑾珩的面上虽不见明显的表情，但眼底那抹神色却复杂地让她捉摸不透。
要是能知道他的情绪就好了。
正想着，手机嗡地一震，电子女声蓦地出现在耳边：“您当前的心情为：郁结。需要牛牛为您排忧解难吗？”
啊，该死的自动汇报。
她现在的心情就这么汇报出来了啊！
林在熙手忙脚乱地调低手机音量，忽然想起自己的手表刚刚给季瑾珩带上了。
所以，季瑾珩郁结？
她扭头去看季瑾珩的脸色。
对方显然也有些惊讶，但依旧保持着稳重，季瑾珩抬起胳膊望了眼那黑色小表，勾起嘴角和她的眼睛对视：“林小姐，这似乎对个人**来说不太友好。”
“不不不！我们会保证用户的**安全的，这是个意外！为了能及时随时了解软件心理检测情况，我专门设置了随时汇报……”
许是看出了她的尴尬，季瑾珩的嘴角勾出浅浅的弧度，抬腕摘下手表：“林小姐不用在意，我的不良情绪和你没有关系。”
林在熙接过表，条件反射地带上，直到上一个人的体温通过编织带传到她的肌肤，她才清醒过来。
“啊，您的情绪我没有那么在意……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在意您的情绪，但是没有到那个地步……”
林在熙要抓狂了，破嘴快说啊。
季瑾珩的眼底终于露出稀薄笑意，嘴角也不只在完美的社交弧度。
“林小姐，你确实很有趣。”
“……”
林在熙闭眼。
这是另类的霸总发言吗？
他叹了口气，似随口一说：“林小姐，到这儿就差不多了。”
林在熙心底一跳，不明所以：“嗯？什么？”
季瑾珩将右手插入大衣口袋，眼底又出现那抹深沉：“我很期待我们未来的合作，希望我们能保持这样的相得益彰的合作关系。”
林在熙抬眼，心底突突跳动，她总觉得，季瑾珩口中的到这儿指的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到合作关系就够了。
她也微笑：“当然了，季先生。”
空海市区里商铺如鱼鳞般紧密地排列着，临近半夜，来往游人也不在少数。
被喧闹隔绝的小店前，季瑾珩点头，打破微妙的氛围：“有幸得个机会送林小姐回去吗？”
“恭敬不如从命，那麻烦季先生啦。”
女生眉眼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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