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只是极有可能暴露秦阙,风险与收益并存。
林珩景思虑再三,说:“不行。若是你的身份暴露了,后果不堪设想,陛下也不可能救你两次。”
“此计虽险,可胜算极大。”秦阙下定决心,他愿意为了林珩景,也为了真相去冒这个风险。
“你只有十个人,不可能在重兵把守的断沙关设伏,哪怕设下陷阱,你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抓住他。”
此言不虚,此事若是没有军中的人相助,肯定会暴露行径。相比之下,秦阙的法子倒是胜算更大。
事已至此,林珩景只好问他:“你的旧识是哪位将军?”
“高榫将军。明日我与你一道去。”
“不可!”林珩景连声反驳,“我与雁白去就行。你身份敏感,若是被夏邱安插的眼线看到,可就麻烦了。”
他秉承着能不让秦阙露面,就不让他露面的原则,坚决不让秦阙陪他一起去。
秦阙拗不过他,也只好作罢。转而递给他一把匕首,嘱咐他说:“这是我的贴身信物,他一看便知。”
林珩景接过来,仔细打量,这匕首做工倒是不错,却不似中原之物……
秦阙看出来了他的心中所想,便开口解释道:“我出生那年,父亲大破漠北铁骑,将他们赶到断沙关外,缴获了这把匕首,便当做礼物送给了母亲。后来母亲去世,这匕首也就给了我。”
林珩景将之视若珍宝般收进袖子里,又将雁白喊进来吩咐一些事情。等到更深露重,才与秦阙一同回房休息。
其实这里有许多的房间,但他们还是选择了住在一起,或许是习惯,又或许……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慢慢生长。
半夜,林珩景睡得很香,他怀里有汤婆子,身后又有秦阙这么个人形暖炉,丝毫不惧寒冷。
可一旁的秦阙却睡不着觉,他回想着自己与林珩景的点点滴滴,一切都是这么自然而平常。可他望着那人的睡颜,竟有那么一刻想亲吻上去。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走去。但他偏执地选择不去管它。
原本他以为,离开林珩景,这些不应该的东西就会褪去。可离别只让他日夜沉浸在思念的潮汐中,越陷越深,越无法自拔。
当他在榆桑城再次见到林珩景时,他彻底沦陷进了那片无底深渊。他终于懂了东佳郡主,原来爱而不得,真的会将人淹死……
一夜未眠,秦阙终于在晨光透过窗户的前一刻,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上了林珩景,可他自知断袖之癖乃是世间不容,而且……林珩景分明是爱慕女子的。
所以,他不打算将这份喜欢宣之于口,他只想默默地守护林珩景,做一个朋友应该做的事,像李研慎那样。
刹那间,天光大明。
身侧的林珩景不安地皱了皱眉,应当是做了个美梦,舍不得从梦中醒来。
当他睁开眼时,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秦阙眼底的一片乌青。
他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昨夜一夜没睡?”
秦阙背过身去,沉闷的回答道:“嗯……想起爹娘了,睡不着。”
“那你多睡会儿,我要起床去干活了。”
“嗯……”
林珩景没有在意他的不寻常,只当他是真是思念父母,便不再多说,自己换了衣服,就去书房处理事情了。
天公作美,今日正好是高榫沐休。因此,他打算先去拜访夏邱,再找理由去见高榫。
可当他到了将军府,等了一个时辰,茶都换了两三盏,却被告知夏邱去了军营里,让他下次再来。
话说到这份上,林珩景也明白这是人家不愿意见自己。虽然生气,但也无处可撒。
转而又想,夏邱这样反而给了他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那他自然要稳稳当当地接下,于是径直去了高榫的府邸。
偷偷摸摸地去容易被怀疑,这样光明正大地去,反而行事磊落,就算夏邱想找茬,也揪不出错处。
高榫的府邸十分低调,就在一处人来人往的巷子里,颇有烟火气息。
林珩景上前敲了敲门,不到片刻,就有一个老人家前来开门。
“在下烟雨楼林熙,有事要求高榫高将军,还望通传一声。”
他打发了一个小厮去通传,让林珩景稍候片刻。
不一会儿,高榫亲自来到大门,将林珩景请进府中的会客厅,将人招待坐下,说:“林楼主到访,在下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然后他又命人,拿出他珍藏多年的云南普洱来招待贵客。
林珩景连连摆手,口称“不妨”。
又让雁白将礼物拿来,亲手递到高榫的手上,说:“听闻北境糙茶五十钱一两,便特意从江南带了些好茶,权当给将军解乏了。”
高榫接过来,只稍微掂量了一下,便知这盒子里装的哪里是茶叶,分明是银子!
他一对鹰眼瞥向林熙,神色中尽是警惕,却没有揭穿他,而是陪着他继续把戏唱完,看看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林珩景先行开口:“英王殿下乃是我的故交,听说我要来北境,特别提出要我去拜访一下夏邱将军,可他偏偏不在府内。”
“哎。到底是人微言轻,人家不愿见我也是常理。”他故作无奈的模样,自嘲一声,接着又说,“听闻高将军战功赫赫,深得夏将军青睐,便前来叨扰,还望莫要见怪。”
高榫虽是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却也心思缜密,一听便听出来了他的言外之意。
“在下也不过是个马前卒罢了,能得夏将军赏识,为国尽忠,已是万幸。”他是边关守将,只想投身战场,并不愿卷入储位之争,“卫国戍边乃是本将职责所在,再苦再难也不在话下,这盒茶在下实在受不起。”
说着,他便将盒子往林熙手中塞,却不料那人也没推脱,而是趁着两手相碰之际,往他的袖中塞了一张纸条。
林珩景命人将茶盒拿下去,转头又对高榫说:“英王殿下实在惜才,还望高将军三思。”
高榫没有答话,而是避开管家奴仆,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秦”字。
他当即明白了林熙的用意,心中暗暗叹服,当真心计深远。
看见“秦”字,高榫自然无法坐视不理,但他也不愿意被人当枪使,于是急中生智说。
“英王殿下赏识人才是天下人才之幸,只可惜卑职已过而立,只愿在这阴山下替圣上跑马。卑职书房内有一幅春草图,乃是画仙所作,若殿下不嫌,可供赏玩。”
见对方已经领悟到自己的意思,林熙暗地松了口气。
“那便多谢将军美意。”然后他对雁白说:“书房重地,你们不便进去,我陪将军去可好?”
高榫点头以示赞同,随即就带着林熙快步前往书房,生怕多耽误一刻。
高榫作为正四品中郎将,家里却不算大,只有个三进院,而且装潢质朴,连仆从都没有几个,可见他为官清廉,不拘小格。
而且看他先前那番谈话,这人似乎不愿争权夺利,那他也应当不会转投太子麾下。
终于走到了书房,高榫将他带了进去,四下观察没人后,才重重关上房门。
“林楼主的话我听不懂,也看不懂,不妨直言。”
二人面对面坐下,中间只隔一张方桌。高榫沙场多年,早已练就一副压迫感,如泰山压顶般笼罩林熙。
但林熙也不是吃素的,气定神闲的姿态,让他的气势丝毫不输高榫。
他将昨夜秦阙给他的匕首拿出来,摆在方桌上。
高榫一见便知这是秦阙的贴身之物,立马质问他这东西是从何而来。
“这是他入狱后,托人送到我手中的。”
“我来北境也不是为了英王,而是为了他。”
若是没有这匕首,高榫多半会认为他是胡言乱语,但这把匕首的出现,让他不得不对林熙的话多了几分信任。
“他如今在狱中,你如何帮他?”然后高榫压低声音,说,“秦侯犯的可是叛国之罪,证据确凿!你如何替他翻案?”
“所以我需要将军的帮助!”
……
高榫冷静下来,仔细思量着他这句话的真假,也在思量这个忙到底应不应该帮。
“你且说说,我要如何帮你?”
林珩景不愿透露太多,于是长话短说道:“此人擅易容之术,如今已潜入北境军营之中。我想请将军帮一个小忙。”
高榫没有表态,而是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请将军也将我和我的属下安排进军营,我一定要在他离开断沙关前抓住他!”
他是中郎将,手下统兵三千,要安插人进去倒也不难,可他到底还是犹豫了。
林熙见他面色不虞,连忙道:“若是事情败露,也自有英王殿下给他们交代,与将军绝无半点关系!。”
高榫紧闭双眼,长叹一口气,最后睁开双眼,眼中藏着泪光,似是做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他说:“你要安插几个人进去?”
“十个。”
“多少???这不大可能!”高榫听到这个数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林熙也明白他的难处,于是退了一步,说:“那就五个罢。不难为将军了。”
事情谈妥,二人也不便在书房中久留,拿了春草图就出去了。
高榫将他送到了门口。
临走时,林熙还对他微微福身以示敬意,说:“英王殿下肯定会喜欢将军这幅春草图的,只可惜殿下无缘一览这阴山春草了。”
高榫也抱拳回礼,说:“殿下有鸿鹄之志,自当不拘于这一方春草。”
道别之后,林珩景坐上了回当铺的马车。
回去的路上,他还在想,这人还真是个人精,秦阙那呆瓜怎么不跟他多学一点……
路过一处饭店,里面竟飘出一缕牛油火锅的香气,这令林珩景不禁口水直流,当即决定,今天晚上就吃火锅!
可天不遂人愿,启程不久,天边就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反而越下越大,马车都停了好几次。
雨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寒意,让林珩景好不舒服,不得不多吃一粒药来抵御寒毒。
这么走走停停,直到傍晚才回到当铺。刚好看到秦阙一席白衣胜雪,撑着伞在门口等他。
林珩景笑着走了过去,与他同撑一把伞,在雨中漫步着走回房间。
这雨虽下得烦躁,可此时此刻,秦阙倒也不讨厌这雨了,反而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林珩景本以为今日肯定是来不及做火锅了。可推开房门时,却真真切切地闻到了那一股家乡的味道。
侍女们鱼贯而入,替他褪去被雨浸湿的外裳,又拿来干净的披风。
然后顺着香味再往里走,果然看见了一个翻滚着红油的火锅。
林珩景是又惊又喜,忙不迭问:“你怎知我今日想吃火锅?”
“心有灵犀。”秦阙给他摆好碗筷,有意逗弄他。
“对对对,我与秦兄最有默契!”可林珩景是个厚脸皮的,早就对这些话免疫了,“来,干一杯!还得是北境的酒喝着得劲!”
秦阙见逗人不成,只能说实话了,“下雨了湿气重,寒气更重,我便想到了火锅。又听厨子说蜀地有一种牛油锅底,鲜香麻辣,最适合驱寒。”
正说着,他就给林珩景烫了一片切得薄薄的牛肉片,夹到他碗中,说:“尝尝,是不是你记忆里的味道?”
林珩景觉得他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直到咬下那一口牛肉,他才明白了——秦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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