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真的想听吗?”林珩景好不畏惧他的眼神,依旧是那副笑眼盈盈的模样。
“愿闻其详。”
“你应当听说过英王和恒王的生母——魏贤妃。”
秦阙“嗯”了一声,说:“你说过,你的母亲与她是闺中密友,你的姐姐也嫁给了恒王殿下。绥宁十七年,恒王及其王妃路遇流寇,遇刺身亡,其子下落不明”
林珩景眼底闪过一线悲凉,说:“不错。但这不过是陛下对外的托辞罢了。”
秦阙:“那真相是什么?据我所知,恒王并无争储之意……”
“他与姐姐确实是遇到了流匪,可那条路原本是晋王要走的路!太子设伏欲杀晋王,他知道那条路有危险,就将我姐夫推出去当了替死鬼。”
他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眼眶微红,让人忍不住怜惜。
“我带着飞雀赶过去时,只来得及救下羽儿,姐姐就躺在我的怀中流血身亡了……”
提及往事,林珩景难免有些悲伤,却始终不肯将脆弱的一面展露在他人面前。
听到真相,秦阙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素来明白身在天家,兄弟阋墙,同室操戈乃是常态,却从没想过,连明哲保身之人,都有可能成为刀上鱼肉。
“所以你和英王是为了复仇才决定争储吗?”
“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自保。”林珩景目光如炬,眼底是数不清的悲凉,“他若不争,指不定哪天他就会成为弃子,羽儿也永远不会安全。”
“英王在朝中根基尚浅,只有你的北境可以解此困局。遗松,我需要你,我需要北境的支持。”
这最后一句话,让秦阙不可能不动容,他将真心话说给自己听,诚心诚意要拉他入伙,自己又有何不敢去与他共谋?
“林兄敢以身入局,在下自然也敢与君同舟共济。”
他举起茶杯与林珩景相碰,刹那间阳光浮动,风起云涌,一片桃花落在杯中,北境的春天也来了。
……
两日后,林珩景带着众人,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临走之前,他问秦阙:“不去看望一下高将军?他在此次战役中伤的不轻。”
秦阙恍然若失,双眼空洞地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阴山,说:“不了,自会有相逢之时。”
林珩景本想买四匹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京城,却被苏翎以他的身体还需将养为由拦了下来,林珩景便只好改乘马车,花了足足两天时间才到达京城。
一入城门,英王就派了人来迎接他们,与此同时,林珩景也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面具给秦阙带上。
他细细嘱咐另外两人:“无论谁人问起,都只管称呼他为陆公子,旁的不必理会。”
苏翎知道内情,哪怕林熙不说他也绝对不会多嘴,雁白虽然不知道“陆沧”的真实身份,但他也是个嘴严的,绝对不会透露半点风声。
交代完事情,他们一行人才下马车,跟着来人上了另一辆马车,驶向英王府邸。
到得门口马车却未停下,而是走到英王府的另一侧小门才让他们下车。
秦阙与他父亲不涉党争,所以除了东宫,他从未到过任何一位皇子的私府。
管家一路领着他们,穿过回廊,秦阙发现府内侍从并不多,一路走来,几乎没见几个。不知道是许昭言刻意吩咐过,还是他本就不爱留太多人伺候。
来到正厅,房门只虚掩着,站在门口都能听到里面一男一女的谈笑声。
男声自然是英王,那女声他不认识,却有些耳熟。
林珩景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许昭言“诶”了一声,以示对他粗鲁行为的不满。
他旁边的女子见到来人,迅速站起身来,柔声对林熙问了个好。
她身着鹅黄色云纹襦裙,柳腰鹤手尽显媚态,发间簪着一朵开得正艳的粉牡丹,却没有夺走她的风采,反倒衬得她更加娇俏。
秦阙此时才反应过来,这女子就是那日在来钱饭店的岫娘!
林珩景没有立即坐下,而是开口向许昭言介绍道:“我身边这位名唤陆沧。”
“陆沧,这位便是英王殿下,旁边那位你之前见过,我就不多说了。”
秦阙向许昭言行了个礼,又向岫娘问好。他刻意压低了声线,尽量不让别人发现端倪。
他与英王曾经有过数面之缘,若是他都认不出来自己,那么过几日在武德殿上,他就有把握不让圣上发现自己。
果然英王根本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只草草看了他一眼,就将视线重新转向林熙。
“你来了也好,过两日我打算去先太子府邸查查,正愁没人可用呢!你这次打算待几天?”
林珩景略思考了一下,说:“最多七日,四月二十三前我得动身回烟雨楼……这次出来的太久了,总是放不下心。”
“羽儿呢?还在烟雨楼?”
“嗯,姨母照顾着,不必担心。”
许昭言这才将心放到肚子里。
几人又闲聊几句,就让林珩景一行人先去歇息了。
他们赶了两天的路,早就疲惫不已,尤其是尚在病中的林珩景,几乎是沾床就睡,直到下人过来传他们去赴宴,他才从睡梦中醒来。
英王将接风宴设在了水榭旁的凉亭内,沉沉夕阳伴着徐徐晚风,亭中还有阳光的余温,不至于让林熙感到寒冷。
菜色也是一等一的好,几乎将京城中的名菜都端上桌了,其中有好几道都是秦阙进宫才能见到的珍品。
酒也是顶好的梨花白,入口绵柔,回甘悠长,连林珩景都忍不住尝了一口,下场就是被苏翎又痛骂了两句,而且还在饭后被灌下了一大碗又黑又苦的汤药。
席间众人觥筹交错,只谈家常不聊国事,边赏景边享用美食,一片其乐融融。
此情此景,连秦阙都有些贪杯,一不小心就醉入了牡丹乡。直到次日日上三竿才清醒过来。
他醒来时,林珩景就睡在他身侧,此刻被暖阳照着,竟在睡梦中伸了个懒腰,活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自己的里衣都换了干净的,肯定是林珩景昨夜帮他换的。
想到这里,秦阙的内心仿佛被猫挠了一下,酸酸的,也有些许满足。
他一直盯着林熙的睡颜,终于忍不住了,伸出手想替他捏去脸颊上掉落的碎发,可还没等他碰到,林珩景就警惕地醒了。
“做什么?”
秦阙迅速收敛起眼中不清不楚的爱意,尴尬的说:“你脸上沾了头发……”
还好还好,不是想暗杀自己。林珩景放下心来,重新闭上眼睛,打算再小憩片刻就起床。
秦阙不敢再去乱动,便也躺在一旁,阖上双眼,静静地陪着他,感受鼻尖萦绕的那一缕发丝清香。
不知不觉中竟是睡到了午时,还是林珩景喊他起床的。
他一出内室,就看见奢华的午膳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想来是英王特意吩咐过,府内的厨子个个把他们当贵宾对待。
秦阙拿来碗筷,捡了一块炖得软烂东坡肉,说:“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唉,这京城的日子当真是舒坦啊……”
林珩景坐在一旁打趣道:“陆公子要是喜欢,我请殿下给你安排个京官当当?”
“罢了罢了,随口一说。我天生就不是混官场的料。”秦阙连连摆手道。
用完午膳,一位侍女来到门口轻叩门扉,恭恭敬敬地说,英王请他们前去书房议事。
秦阙拿来面具戴上,就跟林珩景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到得书房,房内只有许昭言一人,见他们进来,立即叫人看座奉茶,随后他叫所有仆从都退了出去,俨然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你要我调查的事有了点眉目了,但似乎有一股不小的阻力,我的人也举步维艰。”许昭言率先开口,眉头紧锁。
林珩景:“秦侯一事,你不要再查了,由烟雨楼接手,从漠北那边查,我不信找不到证据。现在更重要的是宝库之事,我必须进宫一趟,当着陛下的面问几句话。”
此言一出,秦阙和许昭言都将目光投向了他,似乎不能理解这人为何如此大胆。
许昭言闻言皱了下眉,说:“你疯了吗?那可是陛下!”
但他看见林珩景那一双坚定的眼神,心底还是动容了,无可奈何地说:“行,我今日下午就进宫一趟,你在府内等我消息罢。”
“嗯。”林珩景又说,“先太子府邸那边就让雁白带人去搜查即可,你到底还是不方便露面。还有,沈岫得赶紧回江南分舵,落月山庄突逢大变,江南武林的格局正在潜移默化的改变,她得去看着。”
“你让苏翎去不就成了?阿岫还在查那首诗呢!”他显然是不想让岫娘离开的。
“你不想离开她,就跟她一起去江南,我不拦着。”
“唉。”许昭言重重叹了口气,他没法离开京城,就只好忍痛割爱。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英王就叫人备马车进宫面圣了。整个过程中,秦阙都只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就像一个威严的石像,从不说任何一句话。
从书房出来,林珩景没有直接回房休息,而是环着水榭走了一圈,尽情享受京城四月的阳光。
他惊讶的发现,四月还未结束,这英王府里的桃花竟是要凋谢了。
“这桃花落尽,夏天就来了。”林珩景不急不慢地说着。
秦阙:“到了夏天,你的病会好受点吗?”
“会,至少不用日日点着炭盆了。”
“……”秦阙没有继续聊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怎么到了京城还要与我睡一个屋?莫不是怕我跑了?”
林珩景“哈哈”一声,然后笑着说:“我可不怕你跑……是你昨天晚上吃醉了,刚把你放到床上,你就一口一个我的名字,叫得那么缠绵悱恻,本楼主都不好意思离开了。”
“……”
秦阙几乎都要尴尬得石化了,他拼尽全力去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真的不记得自己喊过他的名字啊!!!
对上林珩景那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秦阙终于回过神来,自己又被他耍了!
“莫名其妙!”
秦阙恼得转身就走,林珩景还不嫌事大地在后面边追边喊。
“哈哈哈!陆兄,陆兄,别生气啊,别走别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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