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述是在一阵尖锐的剧痛中醒来的。颈侧像是被人用铁棍狠狠敲过，太阳穴突突直跳，每一次脉搏都带来新的疼痛。
他艰难地睁开眼，锈迹斑斑的铁皮天花板在视线里摇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腐烂鱼虾的腥臭，混合着霉变的潮湿气息，令人作呕。
"哟呵，醒了？"
一张布满横肉的脸突然凑到眼前。光头，左脸两道交叉的狰狞疤痕，嘴角叼着半截快要燃尽的香烟。粗糙如砂纸的手掌拍打着许述的脸颊，指缝里残留的鱼腥味和烟草臭熏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那人身上的汗臭味混合着廉价古龙水，刺鼻得令人窒息。
许述下意识想抬手推开他，却发现手腕被粗糙的麻绳死死捆在椅背上。绳子勒得太紧，已经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我在哪......"许述的喉咙干得不行，挤出来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角落里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哄笑。三个混混模样的男人围坐在摞起来的木箱上打牌，脏兮兮的扑克牌散落在发霉的木箱表面。其中一个叼着烟的小弟甩下一对K，扭头朝许述吐了个浑浊的烟圈。
"脑子撞傻了吧？还看不出来被人卖了？"话落又引起周围一阵讥笑。
许述一时没反应过来，后脑勺的钝痛让思维变得迟缓。
"谁......？"
见他发懵，小弟把牌重重拍在木箱上，踢开椅子朝他走来。他蹲下身，烟头几乎要戳到许述脸上。
张嘴说话时，牙缝里还卡着两片菜叶，有点倒人胃口。
"诶，你自己招惹了谁不清楚啊？"他狡黠地打量着许述，浑浊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滑溜溜地转动，似乎想从他身上挖出点信息。
"哐——"身后传来椅子倒地的巨响，小弟回头看了眼，立刻往旁边退了两步，给领头的让位。
刀疤男起身时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子，石子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他朝许述走来，劣质香烟在他嘴角随着说话上下晃动："还是个有权有势的主呢。"
他走到许述跟前，用那布满老茧的脏手捏住他的下巴，重重抬起。"啧，是有几分姿色。"
说完，还猥琐地拍了拍他的大腿，露出轻蔑的笑，"啧，好好想想啊倒是。"
操，不会是柏霂延吧？
不就是分手时卷了他一笔钱跑路吗？至于两年后还算账？哈哈。
许诉沉默的想，当初带走的钱早花得差不多了，现在让他还，恐怕得去缅甸搭半条命。
不至于吧？柏霂延缺这点钱吗？还是破产了？
在刀疤男动手前，许述的脑袋飞速运转，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把钱给你，放我走。"他试着谈判。
先溜了再说。
小弟突然把烟头按在许述大腿上。棉质裤子被烫出一个洞，皮肤传来灼烧的痛感。许述闷哼一声，额头沁出冷汗。
手脚被捆住，这把缺胳膊少腿的破椅子稍微一动就晃个不停，他只能咬牙忍痛。
疼死人了......柏霂延那个混蛋，真要他半条命啊？
好在小弟似乎只想给许述点警告，见他吃痛便松了手，用鞋尖碾灭地上的烟头。
"你想得挺美，"刀疤男狞笑着，"谁要你钱了？要你命。"说完一脚踹在椅腿上，许述连人带椅晃了晃，差点栽倒。
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喊了句"来人了"，几个绑匪立刻扔下牌冲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把铁门反锁。
许述立刻开始挣扎。麻绳深深勒进皮肉，血珠渗出来，但好在绑得不算专业。经过一番折腾，除了手腕上的结，其他部分已经松动了。
砰"的一声巨响，铁门被人从外面踹开。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逆光中，一群黑衣人拥着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口，黑色的剪影在地面上拉得很长。
外面几辆黑色SUV打着远光灯，刺眼的白光透过灰尘弥漫的空气照得许述睁不开眼。他使劲眨了眨眼，生理性泪水立刻蓄满眼眶，不得不低头别过脸去躲避这刺目的光线。
但白光闪烁间，他还是认出了那个熟悉的侧脸。
操，还真是柏霂延。
两年不见，柏霂延看起来更成熟了。剪裁考究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领带松松挂在脖子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冷得像冰。
好像比以前帅了。靠。
他什么时候戴眼镜了？
柏霂延摆了摆手，示意关掉两盏车灯。许述终于能睁开眼，仔细打量他——肩膀更宽了，皮肤晒黑了些，不像以前那样抹了粉一样白。他没穿外套，衬衫袖口下隐约可见紧实的肌肉线条。
嗯，也变结实了。
许述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许述的探究的目光过于直白，柏霂延察觉后，向旁边下属吩咐了几句，眼神淡淡扫过来。
等许述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观察柏霂延身材的时候，懊恼地瞪了他一眼，火气直冲脑门。
"柏霂延，给我解开！"许述语气冲得像在命令他。
柏霂延没理他，径直走过来，遮住了大部分光线。靠近时，许述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草味。
比以前抽得更凶了，光是闻着都觉得呛。
当初柏霂延家里出事时，烟是一盒接一盒地抽。那时的他眼里藏不住的疲惫，许述心疼得扯住他的领带逼他低头，狠狠咬破他的唇，凶巴巴地警告他不准再抽这么多。
柏霂延看了许述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卸了力气倒在他肩上，手臂环住他的腰，头埋在他颈窝蹭了蹭，哑声说"好"。
好个屁，骗子。
柏霂延抬手朝许述伸来，许述下意识想躲，以为他要动手——
不会绑他来就为了揍他一顿吧？
许述不死心地又重复了一遍："解开！"
柏霂延依旧沉默，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把闪着冷光的折叠刀，利落地划断绑在椅子上的绳子，却刻意避开了手腕的部分，让许述的双手仍然被束缚在一起。
手臂和肩膀终于得到舒缓，许述起身时踉跄了两下，差点栽进柏霂延怀里，勉强站稳后，大腿仍有些发麻。
对柏霂延这种只解一半的行为，许述极度不满，火药味十足地开口："大哥，我手上还有呢！"他举起被捆在一起的手腕，磨破的皮肤已经红肿起来。
柏霂延依旧面无表情，许述越看越火大。
见他没有帮忙的意思，许述使劲扯了扯手腕上的绳结，本就破皮的伤口被粗糙的麻绳再次摩擦，新鲜的血液渗了出来，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绳子纹丝不动，每动一下都像在伤口上撒盐。
许述眯了眯眼，突然抬脚狠狠踩上柏霂延的皮鞋，临走前还用力碾了两下。
让你见识下我也不是好惹的。
放弃解绳子的念头，许述转身就走。
顶多待会打车时不好开门。可到了门口才发现，这地方荒凉得连盏灯都没有，心顿时凉了半截。
柏霂延能不能报销打车费？
......这鬼地方能打到车吗？
没等许述回头，柏霂延已经一把将他扛起。许述条件反射地踹他，像条被捕的鱼拼命扑腾，拳头砸向他肩膀，双腿在空中乱踢。
柏霂延没吭声，手臂收紧，按住他的腿，稳稳往前走。
靠。 了。
他有点恐高，倒挂的姿势让反胃的难受。
"操！放我下来！"
挣扎无果，经过楼梯时，许述才看清这是个废弃码头，难怪腥味这么重。长时间倒挂加上刺鼻的鱼腥味，他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柏霂延......放我下来......拜托......"许述放软语气试图商量。
柏霂延充耳不闻，脚步丝毫不停。许述火气又上来了，屈膝顶向他腹部，却被他早有预料般轻松避开，反而让许述在惯性作用下倾斜得更厉害。强烈的眩晕感逼得他认怂，老老实实闭上眼睛，像条死鱼一样挂在他肩上。
不知走了多久，柏霂延终于在一辆黑色奔驰前停下。车门被保镖打开，许述被粗暴地扔进后座，手腕上的伤口撞上冰凉的真皮座椅，疼得他倒抽冷气。
"你他妈——"许述刚要骂，回应他的只有重重的关门声。
柏霂延不一起上车？不是要报复他吗？
引擎发动，惯性让许述再次栽倒。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他狠狠踹了脚副驾驶座。手腕上的绳子勒得生疼，血液不通让双手发麻。
司机面无表情，许述挑眉搭话："兄弟，你们老板给你开多少工资啊？"
沉默。
"这年头绑架判得可重了，你考虑过后果没？"
依旧沉默。
许述喋喋不休十几分钟，司机终于忍无可忍："工作时间，不允许说话。"
"说话会怎样？"
"扣钱。"
......柏霂延这资本家当得真绝。
窗外一片漆黑，连路灯都没有，只有树影晃动。车子开了一小时，仍看不到半点光亮。疲惫和疼痛让许述昏昏欲睡，但每次靠在椅背上，手腕的伤就传来尖锐的痛感。
"操......这绳子能不能给老子解开......"许述嘟囔着，意识逐渐模糊。
朦胧中，似乎听到司机对着蓝牙耳机说："人已经睡过去了，正在回去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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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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