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轻纱窗帘洒进来时,许诉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他伸手摸了摸身旁的空位,床单已经凉透,柏霂延离开很久了。指尖触到枕头上几根黑色的短发,许诉下意识地捻起来,对着光线看了几秒,又狠狠甩开。
6:21,手机屏幕冷冰冰地显示着时间。
柏霂延凌晨三点多才回来,现在又不见踪影。许诉在心里暗骂:这人到底睡没睡觉?
"混蛋..."许诉低声咒骂,却不由自主地抓起柏霂延睡过的枕头,将脸深深埋进去。那股熟悉的冷冽香气混着淡淡的烟草味钻入鼻腔,是柏霂延特有的气息。
心脏猛地抽痛,许诉像被烫到般扔开枕头,蜷缩回尚有余温的被窝。
混沌的梦境很快袭来。梦里柏霂延的脸忽远忽近,那些刻骨铭心的对话在耳边循环播放:
"柏霂延你爱我吗?"
"柏霂延…你在哪。"
"许诉,别想他了..."
最后定格在那句:"柏霂延,我们不用再见了。"
惊醒时,许诉的心脏剧烈抽痛,耳膜嗡嗡作响。他大口喘息,像条搁浅的鱼。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是某种无情的倒计时。许诉伸手摸向床头柜,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杯,这才想起昨晚的水已经打翻。
靠在床头扶额休息了好一会,许诉才缓过神来。
不知怎么的,一碰到柏霂延,之前的种种记忆就从深处被挖掘出来。第一次接吻时他睫毛细细的颤动、毕业典礼上偷偷牵手互相触碰的余温、翘课私奔成功后得逞的笑容。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片段如同潮水般涌来。
离开的那两年,许诉找了无数的心理医生治疗戒断反应。起初他需要依靠一定剂量的安眠药才能入眠,后来情况好转些,但仍会偶尔梦到柏霂延。每次梦醒后,枕边总是一片湿热。
后来心理医生曾建议他写日记来整理情绪,但许诉发现每次提笔,纸上浮现的全是柏霂延的名字。
真的好难忘记。
真的好想好想。
————
许诉洗漱完推开房门,小白听到声响便探头过来。客厅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茶几上摆着几份文件,显然小白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
"哟呵,醒啦?"小白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他推过来一份包装精致的寿司,"老大特意嘱咐买的,跑了我三条街呢。"
是许诉以前最爱吃的那家。心脏又狠狠揪了一下,酸胀感涌上心头。
许诉记得那家店在大学城附近,以前他们经常去。柏霂延总是点双份芥末,然后故意装作被呛到的样子逗他笑。那些记忆太过鲜活,以至于许诉能清晰地回忆起柏霂延眼角笑出的细纹。
"他人呢?"话一出口许诉就后悔了。他不想表现得像个等待丈夫回家的怨妇,但这个问题已经条件反射性的说出了口。
"出任务吧。"小白漫不经心地摆弄耳钉,"他忙得很,联络都难。"小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像是在掩饰什么。
这话太熟悉了。
毕业后柏霂延总是神出鬼没,两人的相处时间被压缩到以分钟计算。
但柏霂延固执地坚持每晚回家,即使回来时许诉已熟睡,离开时许诉尚未醒来。许诉曾经计算过,他们最久的一次连续五天没能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他到底在忙什么?"许诉的指甲掐进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这个问题他问过无数次,得到的永远是模糊的答案。
"公司事务,还有黑龙帮那几个刺头..."小白突然噤声,意识到说漏嘴了。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手指停在半空中,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水杯在许诉手中渐渐冷却。
帮派?柏霂延从未提起过。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原来他们之间隔着这么多许诉不知道的事。
许诉突然意识到,他连柏霂延现在具体做什么工作都不清楚。
那些深夜归来的疲惫,那些西装下偶尔露出的淤青,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全都串联成一条许诉从未真正看清的暗线。
"哐当——"失手打翻的杯子惊醒了许诉,水渍在木地板上蔓延,像一张逐渐扩大的地图。
"我去!你没事吧。"小白慌张递来纸巾,许诉礼貌地接过,轻轻擦拭衣服上的水渍。但依旧黏着难受,许诉干脆直接去换身衣服。
去衣柜找换洗衣物时,一件白色卫衣突然闯入视线。
两年前的情侣装。
分手时许诉故意没带走,现在却被洗得干干净净挂在这里。
许诉的手指抚过衣领,上面有他不小心弄破的破洞,柏霂延居然还留着,甚至还细心地补好了。
许诉冷笑,他这不是挺有空的吗。但胸口那股酸涩感却越来越重。
他粗暴地扯下一件T恤换上,用力关上柜门,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翻涌的回忆也一并关起来。
————
夜深了,许诉却怎么也睡不着,无数的思绪充斥着脑海。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偶尔夹杂着远处的雷声。
许诉数着雨滴敲打窗户的次数,直到这个行为本身也变得荒谬。
"咔哒"的开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柏霂延回来了。
钥匙放在玄关的声音,外套挂在衣架的声音,每一个细节都如此熟悉,仿佛这两年的分离从未存在。
失眠到连柏霂延都回来了。
许诉叹了口气,卷起被子一角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中央,右手手臂靠放在额头。他故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装作已经入睡的样子。
柏霂延换下鞋袜,传来脱外套的声音,之后就是淅淅沥沥的淋浴声。水声持续了很久,比平时要长。
许诉忍不住想象热水冲刷过柏霂延身体的样子,那些水流会如何沿着他的肩线滑落。这个念头让许诉烦躁地咬住了下唇。
做完一切,他和上次一样从后面抱着许诉的身子贴了上来。手臂圈拢在许诉的小腹轻轻摩挲,薄凉的唇近在咫尺,炽热的呼吸铺撒在身侧,几次引得许诉呼吸混乱。
柏霂延的胸膛紧贴着许诉的后背,心跳声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快得不正常。
跟个变态一样习以为常。许诉在心里骂道,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些。这种矛盾让他更加恼怒。
沐浴后柏霂延身上的烟草味淡了很多,但身上有股没散去的香水味,很淡。贴得很近,许诉闻出来了。
许诉的胃部突然绞紧,一股烦闷涌上心头。
这次许诉没有推他,而是直接转身踹了一脚,抽出他正躺着的枕头,用力向他砸去。
"滚下去。"许诉厉声呵斥道。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尖锐。
柏霂延被弄得有些狼狈,他没什么反应地把额前的落下的发丝尽数撩了上去,掀起淡淡的眼眸看着许诉。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许诉也能看出他眼里的血丝和疲惫。
许诉愤愤地瞪向他:"柏霂延,让我回去。"
柏霂延没动静,只是垂下眼皮摆弄了下手腕的表,看了眼时间。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许诉。又是这样,永远用沉默和回避来应对一切。
许诉起身揪起柏霂延的衬衫衣领,扣子被扯掉了一个,拉到他面前红着眼逼着柏霂延盯着他的双眸回答。
在这么近的距离里,许诉能闻到柏霂延呼吸里淡淡的酒精味。
"我他妈最讨厌你这样,你到底有没有长嘴?"许诉气不过想去掰他的嘴问个所以然。
翻身骑在他身上,柏霂延没过多的反应,只是靠在床沿微微屈膝护着许诉不掉下去。
"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当狗圈养起来?还是外面的人让你腻了?"许诉边问边恶劣地去掰柏霂延的下巴,恶趣味地用拇指用力地撵着他的唇瓣。
没曾想柏霂延直接探出舌尖舔过许诉的指腹,引起一阵酥痒。
许诉猛地收回手,将被他舔舐过的指尖上带下的水渍抹在他衣角,嫌弃地擦了擦。但指尖的触感却挥之不去,那种湿润温暖的触感让许诉的耳根发热。
"别耍花招,"许诉另一只手伸向柏霂延的后脖颈,用力地摩挲。
这是柏霂延的敏感点,许诉知道。以前每次他碰这里,柏霂延都会瞬间软化。
现在柏霂延的呼吸果然变得急促,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之前坏心思四起的时候,许诉喜欢在这里轻轻地呼气,或者是跪坐在他身上时唇瓣有意无意的触碰,柏霂延总会气息不稳、低低笑着,拎着许诉的衣领将他拽回来接吻。
那些吻总是开始得很凶,最后却温柔得让人心碎。
"柏霂延,让我回去。"许诉再重复了一遍,柏霂延这才定眼看他。
在昏暗的灯光下,柏霂延的眼睛呈现出一种深不见底的黑色,像是要把许诉吸进去。
"你现在还不能走。"对视的感觉很久没有了,但还是让许诉呆怔了一瞬。
柏霂延眼里是藏不住溢出的担忧,语气舒缓又带点无奈。他的声音因为疲惫而沙哑,却依然带着那种让许诉无法抗拒的磁性。
他好像一开始就没想吵架。
这个认知让许诉更加无力。
每次都是这样,当他准备好大吵一架时,柏霂延总是用这种近乎温柔的退让让他无处着力。
"讲清楚。"许诉对他不正面回应真的要逼疯了。
他需要答案,需要解释,需要知道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明白为什么柏霂延会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又强行把他带到这里。
柏霂延揉了揉眉心,"抱歉,事情结束后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但现在…"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一个疲惫的叹息。
烦闷已经转化为愤怒到达极点,许诉拿起手边的枕头向门扔去。
枕头撞在门上发出闷响,羽毛从缝隙中飘出,在空气中缓缓下落。
"就明天,让我走,不然我会报警。"许诉下达最后通牒。
他的声音在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之后便懒得等他的反应,赌气似的转身掀起被子掩好被角眯眼。许诉能感觉到柏霂延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背上,灼热得几乎要烧穿被子。
柏霂延本想伸手去安抚,但许诉转身盖被子的动作一气呵成。
只好揉了揉额穴下床把扔走的枕头拿了回来,放在床边的地毯上,抱臂侧身睡去。
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独,肩膀的线条紧绷着,像是在承受某种无形的重量。
房间没有多余的被子了。
夏季转秋,雨一直在下,温度偏低。许诉听着窗外渐大的雨声和柏霂延轻微的呼吸声,突然想起以前柏霂延感冒时,会像只大型犬一样黏人地抱着他不放。
后半夜,许诉还是没忍住翻身瞟了几眼。
迎上的是柏霂延的目光。
柏霂延蜷缩在地毯上的样子让他胸口发紧。那人高大的身躯委屈地缩成一团,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在黑暗中,那双眼睛依然亮得惊人,仿佛一直在等待许诉转身。
"担心我?"柏霂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但更多的是许诉无法忽视的温柔。
心中的猜想被印证,许诉下意识地直接开始反驳。
"起开,你挡着我上厕所了。"许诉故意用不耐烦的语气说着,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往卫生间走。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在凌晨四点的寂静里格外刺耳。
余光里,柏霂延修长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也跟着站了起来。
卫生间的门被许诉用力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响。等再出来时,柏霂延已经站在洗手台前洗漱,镜子里映出他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青黑。
许诉瞄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
"4:55"
"要走了?"许诉靠在门框上,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他想起以前无数个这样的清晨,柏霂延总是悄无声息地离开,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被窝。
柏霂延放下牙杯,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落。他抽了张纸巾擦手,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这个简单的音节里包含着太多许诉读不懂的情绪。
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许诉胸口发闷。他故意打了个夸张的哈欠:"要走赶紧走,吵到我睡觉了。"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
转身时,许诉听见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柏霂延拿起门口挂着的那件黑色风衣,手指在门把上停顿了一秒,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许诉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背上停留了几秒,那目光重得几乎要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关门声很轻,轻得像是怕惊扰什么。
许诉站在原地,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
许诉盯着天花板,直到听到关门声才摸出手机。
5:12
"......真的不会猝死吗。"许诉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雪松气息,是柏霂延惯用的那款须后水的味道。
这一晚许诉终究没能再睡着。
是误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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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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