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王落儒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砸在桌上,茶水四处飞溅,溅落在桌上。
王落儒平时很少发脾气,即便是前几日在家中气得直骂大长公主干涉朝政,也鲜少像今日这样。
今日这一怒,着实是把面前站着的王焕和王润蕾吓了一跳。
王焕和王润蕾没想到,平日和蔼的祖父,盛怒时也这么吓人。
“你和你妹妹说了什么?”盛怒的王落儒看向一旁的王焕。
“如今我老了,我说的话不好使了,交代你的全忘了不成?”王落儒气道。
王焕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也是才刚下朝回府,他也是才见到妹妹,他能和妹妹说什么?
简直冤枉啊!
“不是我!”王焕争辩一声。
但,无济于事,王落儒依旧盛怒。王焕无奈,只能望向王润蕾,寄希望于她。
祖父平时最是疼爱蕾儿这个妹妹,若是妹妹能劝住祖父……
还没等到王润蕾开口,便听到王落儒高喝一声:“取戒尺来!”
王落儒转身取下官帽,等着戒尺到手训诫王焕。
“祖……祖父……”王润蕾上前数步,拉住王落儒的衣袖,为王焕求情。
王落儒一甩衣袖,双手负于背后,并不理会王润蕾。
王焕自知这顿打免不了,毅然摘下官帽,卸下官服,撩起衣袍,乖乖垂头跪下,伸出掌心。
戒尺奉上。
王落儒一把夺过戒尺,怒气冲冲走向王焕。
“你知不知错?先前是怎么教导你的?”
“啪”的一声,戒尺重重落下。
王润蕾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这一幕,手中的帕子紧紧捂着嘴,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哭腔。
方才她那坚决的志气,顿时便被这一记重重的戒尺打散。
是的,她又退缩了。
王焕则是紧咬着牙关,强忍着掌心的疼痛,一言不发。
王落儒此时也想明白了,他与焕儿也是刚下朝会的家,焕儿又不是神仙真人,能元神出窍将这消息传给润蕾,自己真是错怪了焕儿。
若是王焕此时认错,叫一声痛,他这手中的戒尺,也不愿再打下去。
到底是他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孩子,哪个会不心疼呢?
可……
“哥……哥哥……祖父……”王润蕾在一旁看得已是眼泪连连。
特招她为女官的消息原与哥哥无关,哥哥却平白遭此……
兄长如今挨的戒尺,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她……真的……好懦弱……
她……真的,竟这般懦弱吗?
今日温嘉诚同她说的话历历在耳,她打小性子就软弱,如今年岁大了,性子却是愈发的懦弱,丝毫未曾变过。
当日本与嘉诚、淑华商量好,要同期参加第一次女子科考,同时入朝为官为朝廷效力,为天下女子做出典范。淑华实属无奈,被家里远嫁海州,无缘科考,可她呢?
可她呢?
她,本就在京城,本就从小读书,经书史籍都读了个遍,甚至家里人并未限制她的出入,她却……却撇下当日与嘉诚、淑华二人的约定,龟缩在家中。
若她当日能同温嘉诚一般勇敢无畏,今时今日,她也能成为像温嘉诚一样的人。
若她当日能坚定地追随着大长公主的新政,成为大长公主在朝中的助力,今时今日,第二场女科兴许也不至于推行的如此艰难。
如今,又要连累哥哥……
王焕抬头看了眼被泪水糊满眼睛的王润蕾,忍着掌心的痛楚,扯出一抹似哭的笑容:“不痛。”
看到王焕这个硬挺的样子,王落儒才消下去的脾气又滋长出来。
不由分说,又是一记戒尺落下,力道更重。
“嘶——”王焕痛得蜷起手指,直挺的脊背也蜷缩了一下。
“方才——”王落儒冷哼一声,顿了顿,继续道:“方才不还说不痛吗?怎的,如今也知道痛了?”
“手伸出来!”
王焕不敢忤逆祖父,乖乖伸直手指,红肿的掌心裸露在戒尺之下。
眼看着戒尺又要再落下来,王润蕾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硬生生扑在王焕掌心,生生抗下这一记最重的戒尺。
如今,她也该勇敢一次了。
一口鲜血从嘴里溢出。
王落儒和王焕两人顿时慌了神,他们谁也没料到,平时看着怯懦的王润蕾,竟会不顾一切地扑过来,竟会生生扛下这记戒尺。
“蕾儿!”
“祖父,哥哥。”王润蕾双膝跪在地上,扶着王焕的肩膀,缓缓直起脊背,脊背上的痛愈发清晰,心中倒是愈发坚定,说起话来也愈发流利。
“祖父,我要入朝为官,此事与哥哥无关。若是祖父觉得不妥,那便——”王润蕾转过身子,面向王落儒,眼中含泪,目光坚定,道:“便请祖父责罚我。”说罢,伸出掌心。
“你!”王落儒手中的戒尺兀地指向王润蕾。
王润蕾虽身形一晃,可并未退缩害怕。
“你!”王落儒一口老痰涌上来,眼睛发直,面色赤红,随即便直挺挺地仰面倒了下去。
“祖父!”
王焕和王润蕾两人先后惊呼一声,飞快起身,相继接住倒下的王落儒。
“传——请——”两人已经慌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快去宫里请御医!”
太傅府上的仆人拿着王焕的禀帖入宫,不多时,宫里便派了御医过来。
王落儒一时急火攻心,痰迷了心窍,经宫里来的御医诊断医治过后,已无大碍。
王焕和王润蕾才勉强松了口气。
只是,王落儒如今还昏迷着,此情此景,王润蕾心里不免又打起了鼓。
又是……因为她,才致使祖父如今昏迷不醒,她所做、所坚持的,到底……对不对呢?
她不知道。
“蕾儿——”王焕看了眼王润蕾,怔怔问道:“还疼吗?”
王润蕾有些木讷地摇摇头。
王焕又看了眼失魂落魄的王润蕾,无奈叹了口气,摇摇头。
王润蕾怔怔开口道:“哥哥,我……我该怎么选?”说罢,又不忍地看了眼昏迷不醒的王落儒,分外犹豫。
王焕轻轻拍了拍王润蕾的肩膀,安慰道:“凡事,跟着你的心走便是。”
王焕见王润蕾依旧无法释怀,继续安慰道:“特招你入宫为女官一事,今日早朝过后,温相同我说过。我听后,也确实为你欣喜。”
“哥哥也觉得……”王润蕾眼睛亮了亮。
哥哥也觉得她为官可行?
王焕点点头,对王润蕾给予肯定:“这有什么不行的?蕾儿的才能学识,并不比温相差,她能做的事情,蕾儿也能。”
“可祖父……”王润蕾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祖父……”王焕顿了顿,道:“祖父也是担心你,这才阻止你入朝。”
王焕踱了一步,叹了口气:“毕竟,如今的朝堂,说句乱斗也不为过,大长公主代政,陛下不满权柄下移,朝臣多有站队,再加上左相温嘉诚、右相程显两者之间也争斗不止。”
“若你借着大长公主的新政,乘着大长公主的东风,此时入朝为官,岂不是要搅入这片漩涡之中?”
“待到陛下及冠之年,大长公主还政之时,你们这些女官,又该如何自处?”
“祖父他老人家……自然是希望你后半生能平安顺遂。”
“不过若你执意入朝为官,哥哥与祖父,都能为你保驾护航,你也勿需太过担心。”
两人正说着,王落儒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祖父……”王润蕾怯怯喊了一声。
王焕也跟着上前。
王落儒眨眼应下,缓缓抬手,手指微动,招呼王润蕾离近些,眼珠又缓缓转向王焕,眼神示意他离开。
王焕多看了王润蕾一眼,而后轻轻拍了拍王润蕾的肩膀,将空间留给祖父和妹妹。
王落儒看向他这个疼爱的小孙女,爱怜地伸手摸向孙女的脑袋:“蕾儿,若你……咳咳——”话还没说完,便咳个不停。
“祖父,我——”王润蕾心疼不已,忙递上手帕,还未开口,便听到王落儒说道:
“若你真想入朝为官,那便……那便去吧。”
王落儒释然了。
焕儿说得不错,无论日后朝局如何变换,他身为当朝太傅,到底还是能保得下润蕾的。
再者,润蕾能在大长公主身边做女官,也算是能安插个眼线。
王润蕾脑袋伏在王落儒手上,语气哽咽:“润蕾多谢……祖父成全。”
虽说是王焕离开了屋子,可也关心妹妹王润蕾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免停在窗边多听了一会。
王焕窗外驻足还没一会儿,便听到外院一阵吵嚷声,面上不免添上几分不悦,径直朝外院走去。
“吵什么呢?”王焕冷着脸问道。
管家见王焕出来,忙弓着腰,一溜小跑过来:“大公子,这是今儿早府里采买收到了,我们都觉得有点问题,不免争论了几句。”说着,摊开手里刚收到的铜钱给王焕看。
王焕狐疑地看了管家一眼,接过管家手里的铜钱,凑到眼前仔细端详着。
这枚铜钱手感粗糙,上印着字样模糊,不似市面上流行的铜钱,看着……
倒像是私铸币。
私铸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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