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两个月前,逍遥王仿照栾南的私铸币铸造的铜币?”温嘉诚仔细看着铜币上略显模糊的花纹、字样,因而问道。
“正是。”刘安点点头,又从袖中掏出一枚摩挲得泛起些柔润的光泽的铜币,递给温嘉诚:“你看看,与诚王私铸的铜币相比,可有什么差异?”
温嘉诚接过,仔细辨别,乍一看与栾南私铸币并无二般,可在手中一掂量,能清楚得察觉到少了些份量。
温嘉诚试探着答道:“似是……轻了些。”
刘安轻轻“嗯”了一声,解释道:“也不知栾南这些私铸币中掺了什么,用的铜量更少,却与我们正常的铜币一般重。时间紧急,赞儿也只能先将就着来。”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来日回收时也能不出差错。”
温嘉诚点点头以示赞同。
“既这么着,那便将这些散下去吧。”刘安抓了一把散落在匣子中的铜钱,任凭铜钱在手中如流水般流逝,笑着看向一旁的温嘉诚:“网已布下,单等收网的时候。”
刘安呼唤一声:“莲房——”
莲房应声而来。
刘安将那匣子推向莲房:“按着先前我交代你的,吩咐下去。”
莲房接过匣子,拜别刘安与温嘉诚。
可巧,才刚出了福康宫的门,便遇着来给刘安汇报慈宁殿修缮一事的王润蕾。
见着莲房又要出宫,王润蕾不免多看了一眼,随后便匆匆进了福康宫。
“拜见殿下。”王润蕾徐徐施礼,得刘安召见后,便将她近来理好的工作簿呈给刘安。
“殿下,这是我近来理清的慈宁殿修缮的一众事项,还请殿下过目。如今慈宁殿的修缮大体上已然完成,仅剩下里头的陈设布置一块,预计再有大半年,便可布置妥当。”说着,王润蕾将簿子细心翻好,供刘安查阅。
这是王润蕾接受的第一项差事,自当尽心竭力,以报刘安提携之恩。
刘安嘴角不免抽搐,她没想到王润蕾竟这般勤快,这般能干。
慈宁殿的修缮,她本还想再拖上个两三年。
温嘉诚不免轻叹一声,润蕾入宫时间短,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看来得找个时间与润蕾说清楚才是。
刘安略带敷衍地草草翻过两三页后,面上连连点头:“润蕾有心了。”
刘安生怕王润蕾半年做完慈宁殿的修缮,忙岔开话题:“润蕾已有四五天未曾家去了吧,今儿见着王太傅,还听到他念叨你呢,若得了闲,便出宫回家待上些时辰。”
王润蕾扯出抹尴尬的笑容:“殿下……我……我既然入宫做了女官,哪里好经常出宫去呢?一来有违宫规,二来……二来未免太特立独行了。”
王润蕾也很想家,可每次一归家,便免不了像探子一样向祖父汇报大长公主近来发生的一切,她没法违逆祖父,也不想背叛大长公主。
刘安不甚在意:“你是得了我的允许,谁敢多说什么?尽管放心家去。”说罢,眼见着王润蕾还要再说些什么,便与一旁的温嘉诚使了个眼色。
温嘉诚会意,忙拉开王润蕾,连连笑道:“润蕾,我也正要出宫呢,不妨同行。”
刘安笑着朝两人摆摆手:“快些回去吧,免得太傅大人挂心。”
王润蕾拗不过两人,但又不好多说什么,便只好由温嘉诚拉着,拜别刘安。
温嘉诚与王润蕾二人一同出宫,因温嘉诚还有话要嘱托王润蕾,二人便同乘一架马车。
温嘉诚见王润蕾眉头微蹙,忙出言安慰道:“润蕾,殿下是个性情宽厚的人,她也是真的爱护下面的人,也是真的爱护你我二人,你不必过分忧愁。”
王润蕾心中的苦楚,也不好同温嘉诚讲,便只是扯动嘴角,勉强笑了下。
“润蕾,还有些话,看来有必要同你细讲。”温嘉诚道:“慈宁殿修缮一事,不必过分上心。那原不过是一件小事,殿下身边还有其他要紧的事儿呢。”
王润蕾不解其意:“这可是殿下交代我的第一件差事,如何能不上心呢?”
再者,祖父也时常关心着慈宁殿的修缮事宜,单等着慈宁殿修缮妥当后,迎李太后入住慈宁殿。
难得祖父与大长公主关心同一件事,她自然得万分上心才是。
“润蕾,若是李太后入主了慈宁殿,若依着惯例,陛下年幼未及束发,理应李太后垂帘听政,虽说殿下依着先帝遗诏监理朝政,可先前为着尊封太后一事,殿下与李太后之间已然生了嫌隙。”温嘉诚细细道来:“若李太后与殿下同时听政,朝堂之上又该听谁的才好?”
“岂非又要乱了套?”
说得也是。王润蕾赞同地点点头,李太后对大长公主的不满,她先前也听过些许的传言。
若要她选,她自然选大长公主。
可……她又有她的难言之言,若是祖父问起来,又该如何答呢?
“你说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官莲房今日连着出宫两趟?第二次出宫还带了个匣子?”
“蕾儿?”王落儒见王润蕾跑了神,轻轻唤了一声。
王润蕾思绪拉回,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忙回道:“嗯。”
王落儒再次追问道:“她去了哪儿?那匣子里装了什么你可清楚了?”
“许是……许是去了公主府吧。”王润蕾心不在焉地答道。
王焕站出来为妹妹打圆场:“祖父,妹妹好容易出宫一趟,你就别问这么多了。”
王焕见王润蕾比先前消瘦不少,关心道:“蕾儿,你在宫里可好?大长公主可有为难过你吗?”
祖父与大长公主刘安政见多有不和,王焕担心刘安会因此迁怒于王润蕾。
王润蕾笑笑:“哥哥放心,我在宫里一切安好。殿下乃至殿下身边的诸位女官,都待我极为亲热和善。”
“和善?她?哼!”王落儒连连摇头,冷哼一声。
刘安在朝政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段甚是了得,哪里就担得起和善二字?
王润蕾见王落儒不信,又追加了一句:“殿下就像和善的姐姐一样,平日闲下来也会同我们玩闹逗趣儿呢。”
王焕顺着王落儒的话补充道:“妹妹,许是你同大长公主接触不多,对她不甚了解,别看她面相和善,背地里手段也不少,你知道朝中同僚们皆称她什么吗?”
“朝中同僚皆称她是‘菩萨面庞,雷霆手段’。”
王润蕾轻笑一声,自是毫不在意,即便是雷霆手段,那又如何?
若换作从前的王润蕾,自是不屑与这些雷霆手段的人为伍,她始终坚信,仁德才能让使所有人信服,唯有仁德,才是人心所向。
可她如今在宫里当值两月有余,也是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身居高位,手底下总会有几个冒尖的,但凡没个雷霆手段,焉能使所有人都信服?
因而才入宫两个月,王润蕾便愈发钦佩起刘安来。
瞥见日头西斜,王润蕾忙找由头开脱:“祖父,哥哥,快到宫廷下钥的时候了,我还得快些回宫去呢,宫里还有好些事等着我呢。”
王焕眉头紧蹙,这才待了几个时辰啊,便又要归宫。
王落儒眉头同样蹙起,但又想到慈宁殿的事儿,忙又问道:“蕾儿,慈宁殿的修缮如今是个什么进展了?”
王润蕾脚步一滞,刚想回答,便又想起出宫前温嘉诚的话,情急之下,还是选择以刘安的为主,便随口扯谎道:“祖父也知道,修缮事项繁琐,如今又逢北征之际,宫里开支用度都有缩减,慈宁殿的修缮只怕还要……还要数年之久吧。”
王落儒自是不信这套说辞。
自陛下登基以来,每每提到李太后迁居慈宁殿,每每提到该由李太后临朝听政,大长公主刘安便百般推脱。
如今刘安的权势更甚,连个可制衡之人都没有,唯一可制衡压制刘安的李太后,又是空有个太后的尊号罢了。
王落儒不信刘安,但面前的是他抚育教导的孙女,到底还是相信王润蕾的:“先前不是说仅需要大半年的光景吗?怎么如今又要数年之久?”
“是呢,我也……我也正……疑惑呢,这不……这不抓紧……时间回宫去。”王润蕾编着瞎话,不由得紧张起来,她一紧张,便不由得有些口吃。
“罢了罢了。”王落儒也不怎么寄希望于李太后能压制刘安了。
李太后一无家世可以倚仗,二无才能可以监国,如今更是被刘安压了三四年都未能掌权,还能指望什么呢?
再者,王落儒还要背着王润蕾安排人手跟踪调查莲房呢。
如今刘安多居于福康宫,鲜少回公主府,而这莲房频频出宫,往返于福康宫与公主府,公主府能有什么,值得莲房频频出宫?其中必有猫腻。
王焕送王润蕾上了马车,眼中尽是不忍,关切道:“宫里吃食如何?怎么看着倒是瘦了不少,可有饿着累着?”
王润蕾笑道:“瞧哥哥这话说的,我好歹是宫里正四品的尚宫,又有大长公主撑腰,谁能为难得了我不成?哥哥便不必为我担忧了。”
“祖父……他近来身体如何?”瞥见站在门口观望的王落儒,王润蕾忧心问道。
王焕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有我在,你在宫里且安心些。”
“那我便归宫了。”王润蕾放下帘子。
目送着载着妹妹的马车远去,王焕长叹一声,转身回府。
“祖父。”王焕行至王落儒身旁,拱手作揖。
王落儒低声问道:“先前安排你派人跟着莲房女官,如今人手可都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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