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骨说道:“仙姑,这孩儿身患恶疾,命不久矣,看在他年纪尚小,你就让他多活两天罢了。”
梅道姑没有回答,冷笑一声,走到那小童身旁,仔细向他凝望几眼,脸上那带着杀意与恶毒的笑容便是又变得温柔亲切,叹道:“可怜的孩儿,小小年纪便要受这等病痛的折磨,真叫人心疼……”
她一脸哀愁怜悯模样,仿佛心地善良无比,风骨见了她方才杀人毁屋的举动,此刻见她这幅形容,忍不住在心底腹诽:你明明起的是杀心,却故意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不知道的还真把你当好人了。
那小童亲眼见过眼前这个女人杀人,不敢吭声,吓得连连后缩,脸上一片灰败。
却听梅道姑忽然说道:“你被病痛缠身,苦不堪言,不如姐姐帮你一把,将你杀了,以免再受痛苦。”说着举起拂尘,往他头顶扫落。
她这一扫若是击中,这小童非给她打得头破血流,当场殒命不可。
风骨大惊失色,左手抱起小童,右手拉着白俊,脚尖在地上一点,带着二人腾空跃起,说道:“梅仙姑,我不知你与这青鸾城有何恩怨,也不是存心与你作对,只是稚子无辜,望你饶他一命。”
眼见城里血流成河,叫人望之心悸。他只想离这道姑越远越好,话罢,更不回首,踩着云头便远走高飞。
飞了一炷香时分,风骨回头张望,不见有人追来,这才放心,但青鸾城上空的浓烈杀气却兀自盘旋不散,也不知将有多少城民死在她手中,心头难免喟叹。
白俊坐在云上,将那小童抱中怀里,拍了拍他脸:“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童骨瘦如柴,浑身上下没几两肉,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虚弱无比,似乎下一刻便要昏迷,他听了白俊的问话,还是强撑着回答:“我,我叫七娃。”
“这是乳名吧,我问的是你姓甚名谁?”白俊耐着性子问:“你爹娘没给你取名字吗?”
小童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道:“爹娘一直叫我七娃……嗯,我爹娘呢?他们去哪里了?”
适才他与双亲逃亡,他遥遥落后,他爹娘在前面说的话他并未听到,此刻他还不知自己已然被父母抛弃,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风骨担心倘若将实情直言相告,只怕他小小年纪承受不住,心中不忍,生平第一次说了慌:“你爹娘方才说先将你那几个哥哥送走,将他们安置妥当之后再回来接你。”
白俊一愣,心中不解,抬眼望他。风骨像他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说破。
七娃哦了一声,似乎放了心,面色浮现疲惫,眼看便要沉沉睡去。
风骨之前见他奔逃之际步履维艰,伸手去摸他右足的脚踝,指尖刚一碰到他小脚丫子,七娃顿时发出痛哼。
风骨立刻缩手,不敢再碰,问道:“你这脚怎么了?”
七娃低声道:“刚才跑的时候扭到了。”看他五官皱成一团的模样,分明痛苦至极,他却强自忍耐,并不多吭一声。
风骨对治病疗伤什么的一窍不通,却也能看出他这并非普通跌打扭伤,估计伤及了骨骼,向白俊问道:“你可懂医术?”
白俊一阵抓耳挠腮:“我要懂的话就不用去丹宗了。”
一听到丹宗二字,风骨拍手说道:“对了,传说丹宗素以治病炼丹闻名,丹宗弟子人人医术高明,必能为七娃治好脚伤。”
他伸手摸了摸七娃额头,柔声道:“且先忍耐两天,我们带你去看大夫。”
“不,我哪里也不去,我要等爹娘……”七娃从白俊怀中挣扎起身,虽是一脸病容,神色却甚坚韧:“我不能乱跑,不然爹娘回来找不到我,我不能给他们添乱……”
风骨感到奇怪,他父母倘若平日里能够优待于他,又何至大难临头之际抛下他便走了,然而若是他父母待他不好,他此刻必定不是这番模样,于是问道:“你爹娘平时对你好吗?”
七娃却住口不说了。
他的沉默已是答案,风骨心里明了。那对夫妇身边跟着那么多孩童,已经分尽了父母的关怀,如何还有多余的给他?其实不用问,从他这幅病骨支离的模样便不难看出,他平日里过得必定十分艰苦。风骨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有叹气。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禁感到同病相怜。
“既然不好,你就不必等他们了。”白俊没看出风骨的心事,顺口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只要你肯努力,以后说不定可以成为仙人。”
七娃这才留意到身旁飞速掠过的流云,还有这两个看似和善,其实并不认识的陌生人,顿时警惕后退,叫道:“你们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一退便退到脚下云层的边缘,往后一看,下面深不见底,吓得心胆俱裂,加上身上本来就伤重,居然不堪重负,晕了过去。
风骨急忙将他拉到怀中探了探鼻息,虽然微弱,幸好尚有呼吸。
他有心将身上真气送入他体内助他疗伤,只是他身上的伤并非是斗法所致,风骨右手与他手掌相对,渡了半天,他脸色仍是一片惨白,看来真气并无效果,现今唯一的办法便是尽快抵达丹宗,请宗内之人出手。
可风骨此行是为了去寻丹宗的麻烦,何况风旻也知他必定来者不善,只怕因为自己在存在,他们未必肯救,那可怎么办才好?
“白兄。”他唤白俊:“到了丹宗,还是请你向他们开口,为这小兄弟治病。”
白俊不解:“啊?为什么要我去说?你又不是哑巴。”
风骨道:“我与丹宗护使有仇,倘若由我开口,只怕这小兄弟就没救了。”
“怎,怎么会这样……”白俊听了他这话,仿佛大受打击:“可你之前不是说你是去丹宗寻人吗?”
“啊,对呀。”风骨如实道:“我去丹宗寻我那个仇人,然后杀他报仇,有什么问题?”
白俊失笑道:“我之前听你那么说,还道你要么是丹宗本门弟子,要么就是与丹宗弟子交好,没想到居然是交恶……”
他似乎很失望的样子,风骨忍不住眉毛一挑,只是他戴着面具,挑了人家也看不到,说道:“那你呢,你去丹宗又是所为何事?”
白俊道:“我是去拜师学艺。”
风骨哦了一声,虽然出乎意料,却也不至大惊小怪,又问:“你想拜谁为师?”万一好巧不巧,他心仪的师傅是风旻,那可就冤家路窄了。
白俊道:“能否入门尚且未知,何况拜师,此事约莫也不是按我的想法来的,多半是宗门长辈分配,或是他们做师父的择徒收取,做弟子的只有认命的份。”
风骨无语。
二人原本打算尽快赶到丹宗,以治七娃之病。风骨一路将他抱在怀中,然而行了几个时辰,却发觉手底下他的额头竟然越来越烫,竟是发起了高烧。
既然救了,便不能弃之不顾,只是二人手边一无所有,无法助他退烧,只得下了云端,落到一方小镇,设法为他退烧。
此刻已过戌时,家家户户都闭了门窗。风骨将他紧紧搂在怀中,白俊则去挨家挨户的敲门。此镇荒僻,居住在此的本地人都是穷苦人家,爱莫能助。二人大急,走街串巷,总算找到镇上唯一一家医馆,幸好主人家还点着烛火,尚未入睡。
这家医馆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大夫开的,姓明,见了风白二人的形容,颇以为奇,待看见风骨怀中奄奄一息的七娃,更大吃一惊,忙将三人迎入屋中,为七娃号脉诊治。
这镇子不大,医馆也小,这位明大夫更是老态龙钟,但莫瞧他身子矮小,医术却着实了得,也不见他如何配方制药,只是在七娃身上望闻问切一番,随即将几粒药丸溶在水中喂他服下,居然立即见效,不出半柱香,高烧便退下去了大半。
但高烧退了,明大夫脸上却尽是忧色,捋须叹道:“这孩子不仅踝骨破裂,身上更带有肺痨、伤寒等数种重疾。老夫诊脉来看,这孩子必定从小便体虚多病,食不果腹,以致大病缠身,倘若不尽快医治,只怕活不过十岁。”
他讲述完病症,忽然眼睛一瞪,向风骨疾言厉色道:“你们身为长辈,是怎么照料孩子的?将好好的孩儿养成这样!”
瞪完风骨,他便转而去瞪白俊:“我看你穿的衣衫这般光鲜,必是上等料子,既然家中宽裕,怎么不早早为孩子看病?却拖到如今?”
风骨不动声色,白俊却跳脚喊冤:“我说大夫,这孩子是我们路过青鸾城时无意碰到,见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这才带在身边。我们又不是他的叔叔伯伯,肯带他来看病,已经是大慈大悲了,你怎么反倒怪起我们来?”
明大夫哼了一声,哪里肯信?要待继续讥讽几句,风骨却不愿纠结这些没用的问题,问道:“明大夫,依你看,这孩儿可还有救?”
他这么一问,明大夫原本就满面褶子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一连三叹:“难呐,脚上骨伤老夫倒是有法子,敷药包扎,将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只是他体内……这般重疾,老夫生平所见不多,何况还是这么小的孩子,更是从所未见,只能开服药剂熬了给他喝下,能帮他暂缓疼痛,至于能否治好,老夫无能为力,二位只能另请高明了。”
当下便为七娃配制药材,风骨则坐在床边,将帕子浸湿拧干盖在他额头,为他冷敷。白俊则丢了两锭元宝在桌上,少说也有二十两银子,看得风骨瞠目结舌,不由得啧啧称奇:“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出手如此阔绰,就这两锭银子,要是拿给我当饭钱,我十年都吃不完。”
明大夫也是目瞪口呆,声道医者仁心,他只是尽了作为大夫的本分,拿一锭绰绰有余。白俊笑道:“毕竟三更半夜的,叨扰了大夫,小小心意何足挂齿?便请收下”说着拿起陶罐去后厨熬药。明大夫将一切交待妥当,叮嘱子时之前务必让七娃饮下汤药,更有利药力生效,其次则是尽量不要闹出太大动静,他老伴睡梦正香,随即便打着哈欠睡觉去了。
白俊将热腾腾的一碗汤药端到跟前,风骨轻轻掰开七娃的嘴,慢慢将一碗汤药喂了大半下去。
苦药入腹,七娃嘤咛一声,竟尔睁开了眼睛。
风骨大喜,问道:“怎样,有没有感觉舒服一点?”
七娃侧头望了望四周,张口便是:“我爹娘呢,他们还没来接我吗……”
风骨回头看了看白俊,他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风骨依旧不忍让他难过,只得继续柔声撒谎:“他们刚才来看你了,本来想带你走的,可是你生了病,不能长途劳顿,所以便让我们先带你去找大夫看病,等病好了,再送你去与爹娘会合。”
七娃虽然年幼,却很聪明,他这话乍一听分明没有破绽,他却并未立刻就信,狐疑到:“真的吗?”
风骨点头:“比真金还真。”
他摇头道:“不对,不是这样的。我从小就爱生病,可是爹娘从来都不会给我找大夫看病,你们骗我,你们是骗子!”
他情绪立刻就激动起来,想要下地,可是他脚骨受伤,非但站不起来,反而咕咚一声从床上摔了下去。
风骨大惊,明大夫适才特意交代,他这脚需要静养,不可挪动,否则骨头错位,将来便会变成瘸子。忙伸手过去,要将他抱回床上,七娃却双手乱舞,不住挣扎:“你们是骗子,肯定是想把我骗去卖了。我要见爹爹,阿娘……”
一边哭一边大呼小叫,风骨生怕他吵到明大夫一家安眠,向他做出嘘的动作。七娃哪懂这些?只管哭爹喊娘。幸好他身子虚弱,嗓门不大,叫了半天,似乎也没吵到明大夫。
风骨将他抱在怀里,用手抚摸他的头发,柔声哄道:“乖,你放心,我们绝对不是坏人,不会害你的,相信我好吗……”
他语调温柔,其意甚诚。七娃年纪虽小,看不懂人心,却也能感受得到眼前这个蒙头遮面的哥哥实非恶人,愣愣的点了点头:“那我爹娘呢,他们什么时候来?”
风骨揉了揉他的头发,蔼声道:“等你病好了,他们自然就来了,你很想念他们吗?”
七娃低声道:“我一直和爹娘住在一起,从来没离开过家里……”他望望四周陌生的环境,看得出脸上十分忐忑。
风骨心想:只怕今生今世,你将永远离开他们了。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是他父母离他而去,此生不复相见。
但为安抚这小小孩童,他也不能实话实说,只能继续扯谎:“就算爹娘不在,还有我呢。虽然我们萍水相逢,但是既然你爹娘拜托我们把你送去看病,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虽然他是撒谎,但字字发自肺腑,句句言其由衷。七娃也看到了他话中的真挚之情,问道:“那,那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爹娘他们平日里只在田建干活,很少出去走动,我也没见过我的叔叔伯伯们……”
风骨踌躇了一会儿,心想他似乎以为自己是他家亲戚了,自己方才说和他萍水相逢,他好像没懂是什么意思,倘若自己一再强调和他非亲非故,他定不放心,怕我害他,对我不免各种防范,不如将计就计,就说是他家亲戚。
打定了主意,风骨问道:“你见过你大伯吗?”
七娃先是点头,复又摇头:“见过的,大伯只是小时候来过家里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来了,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风骨放心了,心想既然不认识,那随便怎么编都不会有破绽,继续胡诌道:“我是你大伯的儿子,是你哥哥,我叫风骨,记住了吗?”
七娃有些狐疑,只是他连大伯都没印象,更不清楚他家是不是有个叫风骨的儿子,但是眼前的堂哥对自己确是关怀备至,警惕之心也就消了,点头道:“风哥哥你好。”
风骨点了点头,面具之后笑容扬起,说道:“来,把药喝完,脚上就不那么痛了。”
他拿起勺子便喂,七娃乖乖张口喝了,只是良药苦口,他只喝了一口,脸上五官便挤成了一团,却一声不吭,将剩下的半碗苦药喝了个干净。
喝完了药,风骨便扶着放他卧倒,说道:“赶紧睡觉,明天还得赶路。”
他端着空碗正要起身,七娃却忽然抓住他手,欲言又止。
“怎么了?”
七娃犹豫了一会儿,终是问了出口:“哥哥,你为什么要戴面具。”
风骨叹道:“因为我长得丑,不戴面具不敢出去见人。”
七娃撇嘴:“我们家旁边住着一位大娘,长得也很丑,可是他天天出去走街串巷,生怕别人不认识她。”
风骨哑然失笑:“可能那位大娘道心稳固,不怕别人笑话,我可没大娘那么强大。”他顿了一顿,觉得小小孩童这样议论长辈不太妥当,便开始教训:“不过你在背地里说大娘的坏话是不对的,以后不可以这样,知道吗。”
七娃当然是知道了,哦了一声,抓着他的手却握紧不放:“可以给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吗?”
风骨想都不想便摇头:“不行,会吓坏你的。”
“不会的。”七娃却坚持要看,说道:“我胆子很大,连狼都不怕。”
风骨叹道:“可是我的样子比狼可怕多了,你如果真的看到,十天十夜都睡不着觉。”
他摸了摸他头,问道:“你为什么非要看我的模样?”
七娃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他,说道:“因为从来没有人像你这么对我好,我想记住你的样子。”
风骨一愣:“你爹娘他们对你不好吗?”
七娃摇头,泪盈于睫:“他们对哥哥姐姐们很好,家里床铺不够睡,便让我睡狗窝。吃饭也是哥哥姐姐他们先吃,等他们吃饱了,如果有剩下的,才让我吃……”
风骨闻言大惊:“那如果没有剩下的呢?你吃什么?”
七娃憋着泪道:“那我就没得吃了。”
风骨大怒:“岂有此理,这是什么父母!倘若贫困难养,又何必生下这么多!”
他想当着孩子的面不便发作,于是收敛怒气,说道:“你先好好睡一觉,将病养好,明天我烤鸡给你吃。”
一听吃鸡二字,七娃顿时两眼放光,什么烦恼痛苦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立刻钻进了被窝。
可他刚盖好被褥,又从棉被下面探出头来。
风骨见他兀自睁着眼睛,问道:“怎么还不睡,不想吃鸡吗?”
七娃眨巴眨巴,说道:“我怕我一睡着,你就扔下我走了。”
风骨重新为他将被子盖好,肃然:“不要胡思乱想,快睡罢,我哪儿也不去,就在旁边陪你。”
待他睡着,白俊打着呵欠从后厨进来,说道:“明大夫家中没有多余的房间,咱俩打地铺罢。”
风骨将装过汤药的空碗往他面前一推:“且不忙睡,先把碗拿去洗了。”
白俊一愣,跳脚抗议道:“药是我熬的,银子是我给的,我又出钱又出力,连碗也要我去洗?”
风骨侧目望着已然熟睡的七娃,说道:“我答应了他,今夜留在这里寸步不离陪着他,只能劳烦你了。”
白俊不以为然,撇嘴道:“反正他都睡着了,你走开那么一小会儿他怎么知道?”
风骨摇了摇头:“从遇见他起,我便一直在对他撒谎,我不想与他之间全部都是谎言,这次说什么也必须言而有信。”
白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骗他不也都是为他好么,跟这种小孩子还讲究那许多,忒累得慌。”
风骨道:“你不洗便罢了,便搁那儿,明早熬好了药直接往里倒就是。”
“……”白俊一阵无语,无语完了,终是将瓷碗拿到后厨盥洗干净,随即过来问道:“风大公子,还有何事要吩咐?”
风骨道:“大恩不言谢,下次你得了重病,我自当为你尽心尽力。还有为七娃看病的银钱花销,且先记在账上,我以后必定奉还。就算我还不起,等七娃长大了便让他来还。”
白俊忍不住捏了捏手掌,攥起拳头。
风骨哼了一声:“怎么,想打我,你打得过我吗。”
白俊气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话很欠?”
说完,他便打起地铺,倒头就睡。风骨则仍守在七娃床头,一夜未眠,直至黎明卯时。
风骨眼望仍然沉睡中的孩童,不禁想起他之前的那些话。
他爹娘膝下儿女成群,却那般虐待于他,想必长这么大也从未体会过什么濡慕之情,这等遭遇,与自己可说如出一辙。
他沉思良久,心中回忆起那日在青鸾城中遇见他时的情景,想起他父亲的模样,依稀记得是个五官粗犷,皮肤黝黑,脸型硬朗的大汉。模样倒也算得上英俊,只是胡子拉碴,身上也邋里邋遢的。
他回忆半晌,看了看熟睡中的七娃,又低头瞥了眼脚边口水哈喇的白俊,见二人都沉睡未醒,于是手中掐了个诀,顿时摇身一变,脸上面具消失,变成了七娃父亲的模样。
他检查了一番,确定变得不错,并无披露后,这才拍了拍七娃的脸,将他唤醒。
七娃睁开眼来,见了他此刻的模样,本来惺忪的一双眸子顿时瞪如铜铃,满面错愕,不可置信。
“爹爹?”
风骨弯唇一笑,违心道:“是我。”
他只道变成了七娃父亲的模样与他相见,他必定满心欢喜,可此刻七娃的神色却甚奇怪,见了爹爹,并无多少愉悦之情,反而有些胆怯,身子竟然有意无意的往后缩。
风骨叹了口气,心想看来他父亲平日里待他必定极差,否则他应是喜不自胜,不该是这等反应,于是将他轻轻抱在怀中,柔声道:“身上还痛吗?”
服了明大夫开的良药,又休息了一夜,七娃身上疼痛大缓,在风骨怀中摇了摇头。
风骨说道:“我们家遭逢大难,青鸾城是回不去了,你身上连伤带病,不宜奔波,就先让两个哥哥带你前往丹宗,那里的大夫妙手回春,可以为你把病治好。我先将你娘与几个哥哥姐姐送到安全之处,等你病好,我再来接你到新家和娘亲他们团聚,好吗?”
七娃在怀中蹭了一下,小脑袋轻轻晃动:“好,我听爹爹的。”
二人相拥了好一阵,风骨才道:“我要走了,你乖乖的在丹宗安心养病。”
七娃只是点头,却舍不得他的怀抱,又过来片刻,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他怀中。风骨向他挥了挥手,走出房间,关上了门,接着掐诀变回了原本模样,脸上依旧戴着银色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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