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花错几乎咬牙切齿道,“这个……无耻小人!”
下一瞬,他深吸口气,飞身而起至丈余后,他又猛吸口气,再一个陡然急升,如穿花蛱蝶般,腾至离地三丈有余,他才将全部真气、怒气、火气、杀气悉数灌于枪身,用了全力,一枪砸了下去。
这一枪枪劲之厉,力同万钧。
这一枪枪势之盛,铺天盖地。
两相交织,足以将温却邪立毙当场。
可偏偏他身后的温却邪,追得急,一见花错羞恼成怒下,如此毁天灭地的一枪,他闪得更疾。
藏春坞位于凌虚楼北侧,依山傍水,河清树绿。花药圃则位于藏春坞的西南角,其边缘处,就紧靠着绿葭楼那一处人工凿就的大湖。
湖名观沧,纵横约三百来丈。
中央有一个面积不大的人工岛,种了上百棵垂枝樱,因此有个樱花岛的美称。整个岛除了最南部有一处供人休憩的小凉亭,并没有其他建筑。
花错一枪砸下来时,紧蹑其后的温却邪,绯红身影又倏忽一闪,就到了他身后。
身法之快,应变之快,出手之快,委实让人心惊。
可是,温却邪快,花错应变也极速。
前者刚一闪而没,后者已立刻变招。就见花错人在半空,腰腹用力,手腕翻转,手臂夹住枪尾,上身扭过一个半圆,枪尖一闪,宛似电殛,龙吟已横扫了出去。
大有将身后人腰斩之意。
霜不杀是残剑,且没有剑鞘。
而温却邪将它丢出去的时候,姿势又委实太过随意,就好像丢出了一颗石头,一根树枝。
霜不杀连剑芒都没亮起。
一直腾至半空,才见一道红光,倏忽一闪,而后以震颤不已,嗡鸣不绝的霜不杀为中心,一片极其诡异邪气的剑气,好似血雾弥漫在一泓秋水上,带着熠天绯光,在夜空铺展开。顷刻之间,剑气凝成剑影,铺天盖地,纵横捭阖。而这些剑影身周,那血雾一般的剑气氤氲不散,被疏星淡月一烘衬,愈显流绮妖艳。而后,这万把绯色血剑,带着虎啸龙吟之声,如金龙狂舞,在空中升腾、鼓涨,一时成平铺万丈之势,一时又合抱拧成一股,飞卷漫天杀气,宛筑万里杀阵,从九霄激射而下。
夜空在下雨,剑雨。
原先因花错枪势激起的花瓣,被这股剑势一扫,万瓣尽凌迟,瞬息化成了碎屑,弥弥漫漫,散将下来。细看剑雨生碧花,四望皎然,竟又下了一场漫天大雪。
枪势剑势,一气吞万里如虎,一杀意盛极如山,这两种有毁天灭地之能的力量,在半空绞合、撞击,不时发出刀枪斧戟砍刺劈杀之音。
两势相持不下之下,纠缠绞合成几股,然后向四周激射。
观沧湖,轰然声阵阵,炸起一道又一道几十丈高的水柱。
这些水柱,有的当空直接炸开,作水珠洒落。有的被枪势横扫,化作万千水枪,向四周激散而射。有的被剑势加持,在半空倒卷,旋转冲激,宛如龙吸水,撼得整个藏春坞皆动。原本那微幽漾碧,湖光渺渺的观沧湖,霎时间,巨浪滔天,怒涛汹涌,将左近的花药圃打的,处处是泥泞,断枝残花满地。
好在,两人此时都打出了真火,身上有内劲真气护持,倒是不怕这点水势。
只不过,等他们一边在半空中以枪剑相拼,一边以蜻蜓点水般的轻功,从水柱中疾掠而过,双双落在樱花岛上时,两人才醒觉,他们已打着打着,从湖那头的花药圃,落在了湖心岛上。而此时,二人身上、头上、发上,更是沾染了不少水汽,落花。
衣摆处,还有泥污点点。
可狼狈之下,是两双愈发明亮,激荡和兴奋,甚至狂热的眼睛。
那是一种,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
哪怕双方立场不同,理想不同,你有虎豹雄心,我为鸾鹤观念,言谈情致更是相去甚远,甚至彼之守护,我之仇敌,但脱离掉世俗之枷锁,英雄的相知互重,相交莫逆,本该这般不为尘世所羁。
可花错刚因为这种势均力敌下,非敌非友、时敌时友的羁绊而情绪激荡,一抬眼,心中一沉,那种毛骨悚然的寒意又在他脊背炸开了,直冲脑门。
此时此际,他看清温却邪的眼神。
狂热。
邪性。
全是如乱石崩云一般高亢而汹涌的‘杀’念。而等温却邪用这样明晃晃、甚至堪称**裸的眼神看向他时,他眼中的‘杀’念,就像找到了宣泄之口,如火山爆发,如熔岩崩裂,滚滚掩至,声势滔天,要将他彻底湮灭在其中。
窒息。
心慌。
花错看着身前神色闲散,但眼神,在他看来有点癫狂的温却邪,生平第一次,居然有了那么点怯意,但更多的,是久战不下的焦躁。
他看一眼天色,手中长枪一抖。
绽出一朵艳如夕照的枪花!
枪破空。
穿云度水,带着尖啸。
花错开始了第三轮急攻。
——速战速决。
温却邪则以快打快。
只见他手中霜不杀一挽,似胭脂点染月色,带着艳光,斫玉分金,向花错刺了过去。
枪剑相击,再一次旗鼓相当后,温却邪刷刷刷几剑,开始反攻。
花错晃身一躲,身子轻若无物,倒飞而起。然后人在半空,他长枪往地上一插,握住枪尾一个鹞子翻身,人刚落地,他枪尖一抖,又迎了上去。
温却邪见花错又一枪/刺到,手中残剑,剑芒一闪,疾出如电,也再一次刺向花错。
两人越打越快,出招越来越多,转眼间,又交手几十招。
漫天都是枪势剑意。
四月,正是垂枝樱的花期。
樱花岛上的垂枝樱,应是从他处移植过来的,每一棵都有成人合抱粗。此种花树,单棵开时,已是一枝所出数百千朵,花开如瀑,让人惊艳非凡。如今百花齐放,更是花开如野烧,一眼看去,锦浪如洗,端的是个人间仙家地。
可惜,碰到了花错和温却邪这两个摧花人。
不是花错的枪横扫直劈,就是温却邪的剑急刺飞斫,还有铺天盖地的枪势剑意……等到两人在岛上拼过上百招,顷刻间,一个风过醉花枝,独把春光占的妙处,已是满地残樱,漫天飞花了。
不过好在,在两人毁掉第三十三棵樱花树之后,温却邪的出手,开始谨慎起来。
因为他发现:
——花错的打法变了。
——只攻不守,只进不退,毫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这种完全不要命般的打法,让花错全身都是破绽。
温却邪虚晃一招,霜不杀‘呛’一声格住长枪,一个四两拨千斤,往上一拨,枪剑齐齐冲天。之后,他二人极为默契的,不容片刻缓息,身影翻飞中,一个劈出声势凌厉的一掌,一个打出犹要山崩的一拳——赤手空拳过起招来。
从枪剑飞至半空,到落入二人手中,不过几息时间,两人又斗了几十来招。而后,只听得‘砰’一声,再一次拳掌相击后,两人都被震得倒退了一步。
温却邪迎空一抓,握住霜不杀,闪电般又刺出一剑。
花错……
花错的应对极为诡异。
他不带一丝犹豫二话不说像藤爱缠着树像鱼离不开水像秋去冬来像猫天生会抓老鼠一样自然地向着霜不杀撞了过去。
这一次,换成温却邪的剑尖距离花错的心脏不足一寸。
温却邪一悚,忙撤招,收剑。
而花错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单脚往前横跨半步,上身微微往前一倾,附到温却邪耳畔,极轻极速地吐了两个字。
温却邪整个人一僵。
他确实没想过,花错会在此时此刻,双方拼得你死我活的情况下,说出这两个字。
而更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花错趁着他神形一凝的瞬间,右手迅速前递,急若星飞地扣住了他拿剑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搭在他肩胛上借势往后一压,将他整个人都压在一株樱花树上。
下一瞬,花错连点他身上十几处要穴,而后一把捏住他后颈,用力之重,迫得他微抬起头,这样的姿势,让温却邪生起一个极荒唐的想法:如果不是他挽得发髻,估计花错根本是想扯住他的头发。
这想法,让温却邪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连魂魄,都有一种烧痛了的感觉。可偏偏这时,花错的另一只手,从搭在他肩胛上变成了五指一紧,捏住了他下颌。而花错的唇,那般形状美好,颜色漂亮的唇,正紧紧贴在他自己的唇上。
然后,重重地、狠狠地咬了一口。
温却邪在那明明像一种侮辱,明明很痛,但实在旖旎的一口中,瞬息回过神来。
一声呻吟。
满嘴血腥。
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的身体和魂魄烧着火,他的凶兽不可稍抑……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眉眼如画,一笑人间千岁,难离心头的花错!
而这人,这般惹火烧身地把东西渡入他口中后,居然还想直接后撤?
温却邪轻笑一声。
他伸手一揽,单手就将花错整个腰圈住。另一手,则五指箕张,扣住了花错后颈几处要穴,然后一条腿卡入花错两腿间,借势一个翻身,将花错反压在樱花树上。
这一次,轮到花错整个人僵住了。
他立刻反击。他用内劲冲刷自己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但温却邪扣住他后颈几大死穴的手略一运劲,便让他一下子脱了力,整个人一下软了下来,被抽了筋骨般。若不是温却邪用一种,要将他嵌进自己身体一般的劲道揽着他的腰,他恐怕真的要跪了下去。
这是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若说温却邪的动作一开始还算轻柔,甚至有点稚嫩笨拙,不敢唐突,只是在花错惹人情思的唇上厮磨。等到花错不知是因为耻辱,还是过于恍惚,发出极细微又急促的一声,像轻喘,又像呻吟后,他的亲吻陡然变得粗暴起来。扣住花错后颈的手指用力到,让花错整个头仰了起来,但因为被压在树上,退无可退,后仰就变成了微侧。
湖风轻软。
樱花岛,无情花对有情人。
疏影微香中,花错那随意扎起的头发,被勾的松散了许多,一些落在温却邪绯红的衣袖上,一些被风吹得缠到了温却邪颈侧,一些沾了樱花瓣,一些染了碧玉光。
两人愈发明显的喘息声中,这场莫名而起,最初甚至带点强制意味的亲吻,似乎变成了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在情事上,或许,所有男人都具备无师自通的天赋。
许久,温却邪终于放开花错,粗喘着轻啄了一下身下人的唇角:“学到了?这才叫亲吻。”
如果,他能把死死揽住对方腰部的手放开。
如果,他的声音没那么嘶哑。
如果……
花错用尽全身力气,将温却邪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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