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伯的话让现场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他恭敬的态度下掺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因笑而微微眯起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顾栩尧和程鸢，眼尾丝丝缕缕的褶皱让他看起来更加慈祥可靠了。
“看来初璃也对你的仿生人感兴趣。”安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帆布包，对程鸢摆摆手说，“我先过去了，我们一会儿见。”
程鸢有些懵，他下意识地靠近顾栩尧，几乎贴在了他身上，用气声紧张地问：“陈小姐是谁？会不会有危险啊，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陈小姐，陈初璃。
恐怕就是陈守渊的养女。
她主动要见他们。这比顾栩尧预想的要快，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清楚。”顾栩尧低声回答，他不能在此刻和程鸢聊太多，“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跟紧我，别离开我身边。”
他抓起程鸢的手，不动声色地检查了手腕上的灵犀手环和定位器，确认运行状态完美，然后轻轻握了一下程鸢的手。
仿生人那种微微温凉的体温从手心处传来，让程鸢慌乱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一点。
“请放心，主人。”
顾栩尧垂下眼，用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对程鸢说。
程鸢的耳尖瞬间爆红，眼底也染上了绯色。
这个称呼从顾栩尧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力。
温伯还在一旁笑吟吟地等他们，程鸢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只能红着脸点了点头，像个真正被骄纵的小少爷。
顾栩尧对温伯说：“我们准备好了，请带路吧。”
“在进入乐园前，二位还需要做一些准备。”
温伯在前面带路，将顾栩尧和程鸢带到了一个被称为“安检室”的地方。
与其说是安检，倒是更像一个高科技的“刑房”，墙壁上摆着各种用途不明的仪器，监控明晃晃地闪烁着指示灯，向来访者宣告他们已在监视之下。
“根据乐园的规定，任何仿生人入内，都必须施加束缚，以确保绝对的安全。”温伯的态度恭敬，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请二位配合，这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温伯递来一个黑色的盒子，里面静静地盛着一个颇具科技感的金属项圈，内侧又细密的感应触点。
温伯解释：“这是进入乐园的仿生人需要佩戴的临时项圈，佩戴者无法离开绑定人，也就是程鸢先生，超过指定距离。同时，一旦检测到仿生人有攻击性，就会释放电流。这个项圈在二位离开乐园后方可以取下。”
这让程鸢想起了在交易所时用来束缚自己的项圈，让他感到不适，他皱着眉头，小声反抗道：“能不能不让顾……我的仿生人带这个，他会听话的……”
温伯：“很抱歉，这是安少爷定下的规矩，想要进入乐园的仿生人必须执行。但我可以保证，如果这位仿生人先生没有攻击性，这个项圈不会产生实质性的伤害，也没有任何副作用。”
明明是给顾栩尧上束缚，但程鸢莫名觉得有点委屈。
他抿着嘴，湿漉漉的眼睛看向顾栩尧，想让他想想办法拒绝掉。
顾栩尧看到程鸢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一瞬的愣神，但很快神色就恢复了坦然，对程鸢点点头，算是答应下了这个条件。
他居然答应了。
程鸢心中愈发酸楚，他忍了忍，将沉甸甸的情绪按捺下来。
在温伯的示意，和顾栩尧平静的目光下，程鸢颤颤巍巍拿起黑色盒子中的项圈。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心悸，他十分明白这个项圈带给人的压抑、甚至屈辱，就像他在交易所那样。
程鸢对温伯说：“我不喜欢这个。”
温伯恭敬回应道：“不好意思，这是安少爷的授意，或许您可以和他聊聊。”
顾栩尧又将手搭在了程鸢的后颈处，拇指侧面轻轻摩挲着程鸢的皮肤，像是在安抚他。
程鸢回头看向顾栩尧，看到了他眼中的一抹鼓励。
他向程鸢低下了头，程鸢踮起脚，双手举着金属项圈，慢吞吞地靠近顾栩尧的脖颈。
顾栩尧始终低垂着眼，十分顺从且配合。
“咔哒”一声轻响，项圈合拢，内侧的感应灯亮起幽蓝的光。程鸢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小声问：“疼吗？”
顾栩尧抬手，用指尖轻触了一下脖子上的金属环，看向程鸢那双溢满不安与愧疚的眼睛时，平静地回答：“没有痛感。”
他将情绪深藏于心底，动了动脖子，适应了一下，对程鸢说：“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会离开你太远了。”
程鸢：“我没有在担心这个……”
温伯说：“二位，还有最后一步。”
他领着顾栩尧和程鸢走进另外一间房，刚进去，就能看到一个竖立着的巨大仪器，它泛着淡淡的蓝色光芒，刚好能站进去一个人。
程鸢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顾栩尧，“……这是什么？”
温伯：“这个设备，可以在仿生人身上根植你的某条指令，终身有效，不可逆，且仿生人无法违抗。”
听到“终身”、“不可逆”这些词，程鸢睁圆了眼睛，他有些无法理解地摇头，攥紧了手中顾栩尧的衣角，对温伯说：“不用了，我们有那个项圈就足够了。我不想让顾先生变成只会听话的傀儡。”
“别担心，您并不能完全操控他。这只能让您的仿生人无法违抗你的某一条指令，比如说‘别动’、‘安静’等，一旦录入，以后你喊出相应指令，他就会照做。”温伯温和地笑着解释道，“这也是乐园开放的一项服务。当然，完全自愿，如果不能接受，也可以现在摘下项圈，离开乐园，我不会阻拦。”
“那、那也不行吧。”
就算自己答应，顾先生也不会答应的……
吧。
程鸢回头看顾栩尧，想印证自己想象中的、顾栩尧的抗拒。
但，顾栩尧仍然十分平静。
他像是在和别人谈论今天天气如何这样的寻常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程鸢知道，他答应了。
这确实在程鸢的意料之外，慌乱不知所措的人倒成了自己。他不可置信地用气声对顾栩尧说：“真的要答应吗？这是终身的！而且，你不怕我设置的指令是让你去死吗？”
“你不会为难我的。”
他的脊背挺直，但声音笃定，身体格外放松，像是有十足的把握和信心。
程鸢的心有一瞬的悸动，他慌乱移开了视线。
与此同时，顾栩尧已经站到了那个泛着蓝光的仪器中，温伯让程鸢站到顾栩尧面前，自己则走向操作着控制台。
温伯：“那么，你想下什么样的指令呢？”
该下什么样的指令？
程鸢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刚刚温伯给了实例，比如安静和别动。
安静的话……
顾先生本来话就很少，感觉完全没必要。
别动……？
程鸢想不出什么样的情况用得到这个指令。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前两天看过的《西游记》。
如果自己像唐僧一样念了头痛的“咒”，顾先生就真的会头痛吗？
他看了一眼顾栩尧。
他站在仪器里，比平时更高了，程鸢要抬头才能做到和他四目相对。
他试图从顾栩尧的脸上看出一丝不耐烦，但他的的神色像一片无风的湖泊，映照着云卷云舒，没有一丝波澜。
顾栩尧对程鸢轻轻点了点头。
他很信任自己。
他相信自己不会为难他。
“那么。”程鸢的声音格外轻，轻盈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向顾栩尧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说，“把你的手给我吧。”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仪器里的光强了几分，顾栩尧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也抬起了手，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程鸢的手上。
顾栩尧的体温传来时，程鸢脸颊有些微微泛红。
总觉得……这个姿势像是在调教小狗。
莫名的羞耻……
“这是我见过最有趣的指令。”温伯笑着对程鸢说，“恭喜你，已成功输入指令，这条指令将终身有效。”
顾栩尧已经从仪器上下来了，没看出有什么不适，只是摸了摸脖子上的金属项圈，可能还不是很习惯。
他冷漠到近乎置身事外的态度，让程鸢又在怀疑他是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同时，他也有点好奇那个所谓的指令。
如果现在对顾先生说：“请把你的手给我”，顾先生就会乖乖对自己伸手吗？
他想试试那个指令，但总觉得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他偷偷看了一眼顾栩尧的脸。
一如既往的冷漠、面无表情。
总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用到那个指令。就算有合适的时机，他也不敢……
顾栩尧冷声问温伯：“现在我们可以去见陈小姐了吗。”
“当然可以。”温伯恭敬地点头道，“小姐也很想与你们结识，尤其是……程鸢先生。”
程鸢总觉得，温伯的语气，有一些意味深长。
程鸢（诧异）：这你都能忍？！
顾栩尧：……（为了老婆）忍了。
ps：鸢宝你现在不设置“别动”的指令，以后一定会后悔的……（擦口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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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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