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的头突然有些疼,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但他每每细想那晚深处,便会开始偏头痛。
他揉了揉太阳穴,甩了甩脑袋,尽量不去想那些事了。
其实后面的事自己记得也不太清了,尽管当时他已经17岁了,不可能再存在记不清事情的现象。
但不知为何,他对后面的事印象十分模糊,蒋秋告诉他是因为当时的他悲伤过度,注意力难以集中,大脑处理记忆的能力被抑制,因此才会对那段记忆暂时“封闭”。抑或是他内心的保护机制淡化了那段压抑的经历,让他的痛苦不再如撕裂的伤疤那般触目惊心。
他抬起手腕,表盘上的指针正正好好指向“七”。
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他的头疼缓解了很多,他收拾了剩下的档案文件,然后拿起包准备回家。
他在临走前又去了一趟宋东的私人办公室。
他轻轻叩门。
“东哥,你还没下班吗?”
“哗啦”一声,门被从里面推开,走出了一位面色不虞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着笔挺警服,肩章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单薄的身形让制服显得空荡利落。眉骨硬挺,眼角皱纹刻着岁月的痕迹,下颌线利落如刀削,一道淡色疤痕斜斜划过,如同镌刻的勋章,无声诉说着过往的惊心动魄。
秦昭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有些愣神,同样的,这位中年警察瞥向他的瞬间也皱了皱眉。
但两人什么都没说,只擦身而过。
秦昭继续向办公室内走去。
宋东的神情也不是太好,很明显,两人刚刚闹了点不愉快。
“东哥,怎么还没下班呢?”秦昭握着门把手,轻轻关上了门。
“下了班怎么还没走?”宋东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疲态尽显。他瘫坐在办公椅上,随手摘下了眼镜。
秦昭有些奇怪,他发现他每次见到宋东,宋东都是一副疲累的样子,活像被工作压榨了的可怜牛马。
“好敬业的人。”秦昭在心里默默想道。
“来提醒你也早点下班,一大把年纪了还那么拼。”秦昭经过几天的接触,发现其实自己跟宋东这个人很合得来,宋东虽然有时严肃,但在不经意间教给他的知识和世故是他在书上永远也学不到的。
“好了别贫了,你快下班吧。”宋东摆了摆手,想将人赶紧打发出去。
秦昭无语,他悻悻地出了办公室,走出了事务所。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记忆里探寻那张刚刚见过的中年警官的脸,可是很遗憾,虽然他对那张脸以及那道疤痕眼熟,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算了,还是等什么时候有空问问宋东吧。”他揉了揉眉心,默默地想着。
回家的路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近。待秦昭回过神时,他已到了家门口。
暮色像浸了水的棉絮,慢慢裹住楼房的廊柱。
蒋秋就站在有些老旧了的雕花木门边,素色的旗袍裙被晚风掀得轻轻晃动。
她听着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眼里漾开了笑意。
“返来啦?”
“妈,外面潮,您别总站这儿等我。”秦昭伸出手握住了蒋秋略微发凉的指尖,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
“没事的,闻闻院子里的花香也舒服。对了,今天炖了排骨,就等你回来呢。”风吹散了些她耳边的碎发,秦昭想帮她拢一拢,她却侧身让他进屋。
廊下的灯晕染开,把她旗袍上的暗纹照得隐隐发亮,白兰花的香气混合着不知哪家飘出来的的饭菜香气,让这一路的风尘仆仆,都在妈妈抬眸的温柔中,化得干干净净。
……
“妈,您还在吃这个药吗?”看着茶几上熟悉的药盒,秦昭微微愣神。
秦昭记得,这是一种可以缓解悲伤、焦虑情绪的药物,在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母亲和他经常服用这种药物。但奇怪的是,秦昭从来没有在药店看见过这种药。并且,他之后吃过的类似药物也没有这种药的药效好。
“没有啦,是今天在收拾房间的时候收拾出来的。”蒋秋从餐厅走出,暼向桌上的药盒,手指无意识地蜷紧。
“好吧,这药临期了吗?”秦昭拿起药盒,开始查找上面的生产批次。
“没有吧,我也不太清楚。”蒋秋缓缓摇了摇头,将药盒拿过。
“还是别吃了吧,都放家里好几年了,应该是过期了。”蒋秋的声线微微有些颤抖,但很快被她不动声色地调整好。
她将药盒扔进垃圾桶,拇指摩挲着衣角,但还是转头对秦昭笑了笑,唇角牵起的弧度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叮咚——”秦昭的手机在这时响起信息提示音,他转身去拿手机,并没有看见背后的蒋秋缓了口气的样子。
“小昭你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班。我先去洗漱了。”
“好,晚安。”秦昭招了招手,查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蒋秋在他转身之前疾步上楼。
一个黑色头像的好友验证弹了出来。
“X”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X?”这个字母在秦昭脑子里绕了一个圈,他也没想出来是谁。
可能是加错了?还是什么不认识的人乱加的?
他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发现朋友圈里只有一条短划线,而朋友圈背景是一段秦昭看不懂的法文。
他退出了朋友圈,却瞥见了对方的地理位置。
冰岛。
秦昭怎么感觉对面像一个……
正处于青春期的小孩儿?
他理所当然地,没有通过这则好友验证,他没有随便加陌生人的习惯,更何况对面可能是一个小孩儿。
他将手机倒扣在了沙发,解开了领带,准备去洗漱,不过在睡前,他打算拿新买的游戏机解解闷。
结果,秦昭这一晚因为打游戏熬到了凌晨两点。
因为要熟悉事务所未结的案件,这一个星期过得很快,秦昭几乎每天都在案宗和资料中度过。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周末,也就是跟徐濑他们聚餐的日子。
在周五的晚上,徐濑还专门发了条信息提醒秦昭不要忙忘了日子,秦昭自然不会忘记。
周六晚上七点,承德大酒店。
秦昭卡着点到了酒店大门前。
他抬手整了整西装领口,指尖划过温凉的布料。酒店大厅里的暖光恰好落在他的发顶,柔软的亚麻色软发被打理地整整齐齐,鬓角几缕发丝没被完全固定,随着晚风轻轻晃了晃,像被光拂过的细草。
待走进才看清眉眼,鼻梁高挺而不张扬,弧度温润得像是被晨露浸过的石,鼻尖微微圆润,少了几分锐利。眼尾微微上翘,像被细心描过的淡墨线条,温和地圈住了眼底的光。睫毛不算特别密,却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像春山笼着的薄雾。
徐濑从酒店跑出来,摆着手招呼秦昭。
秦昭掀了掀眼皮,看见来人是徐濑,他也笑着朝对方挥了挥手。
“秦学霸,我可快想死你了。自从上次B市一别,我们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徐濑笑嘻嘻地揽住秦昭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正好拉进了自己和秦昭的距离。
秦昭眼角眉梢也跟着弯了弯,嘴角轻轻扬着。
他原本因为要见到段青晏而紧张的心情不禁放松了许多。
两人谈笑之时,一辆奔驰劳伦士S级滑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停靠在了离两人不远的酒店正厅。
侍应生还没来得及伸手,后座的车门已经被他自己推开,金属合页发出一声极轻的响。
先落下来的是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车门框上,腕表闪过一道冷光——不是浮夸的钻面,而是哑光的铂金表壳,低调地衬着他袖口露出的深色衬衫。接着是长腿迈出,黑色西裤的裤线笔直,包裹着流畅的腿型,落地时皮鞋轻叩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他站起身时,身形挺拔得像是棵被修剪过的雪松,高定西装的肩线利落,却不显紧绷。暖光斜斜打在他侧脸,眼神很淡,眼尾微微上挑,瞳仁在暗处显得格外沉,像藏着片深湖,却又透着点冷光。下颌微抬着,不是夸张地扬,而是带着种漫不经心的倨傲,唇峰抿着,嘴角甚至还噙着点似有若无的弧度——不是笑,更像是对周遭一切的了然。
刚踏上台阶,他眼角的余光忽然顿了顿。
是秦昭。
还有……
徐濑?
他们两个很熟吗?挨得那么近,徐濑还把手放在他肩膀上?
他脚步没停,只是原本微扬的下颌线崩得更紧了些。方才还漫不经心的眼神,此刻像被夜风吹凉的刀锋,落在那两人的背影上,顿了两秒,才移开。
侍者在旁边低声报着宴会厅的方向,他“嗯”了一声,声音比以往更沉了半度。夜风吹起他的领带尖,他没像往常那样抬手理,任由那点深色在胸前晃着,像心里忽然冒出的那根刺。
走进大堂时,他故意饶了条远路,从那两人身旁经过。
徐濑还在朝着秦昭的方向与他说话,丝毫没有注意到不断靠近的段青晏。
段青晏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皮鞋跟敲在大理石上的声音忽然重了些,像在提醒着什么。
秦昭应声回头,看见段青晏时眉梢一动,但还没等他做出什么行动,那人已经又径直走了过去,只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用眼角极快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什么笑意,反倒带着点说不清的冷,像冬夜里结了层薄冰的湖面,好看,却透着股寒气。
徐濑这时才顺着秦昭的视线看过去。
他看到了段青晏臭得要死的脸色,一哆嗦,猛然将搭在秦昭肩膀上的手抽了回来。
“青晏生气了?”他勾勾头,转过去问秦昭。
秦昭只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徐濑快速地给秦昭交代了两句,便转头向段青晏的方向追去。
徐濑感觉现在的段青晏总是莫名其妙地生气,虽然他平时脸色也很冷,但毕竟认识多年,他还是能分辨出段青晏面色到底是冷还是臭。其实段青晏以前并不这样的,他虽然有点嘴毒但很少隐瞒自己的情绪,一般都是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实在不行就打一架,男人嘛,没有什么事情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但也不知道这几年是谁给他兄弟惯的臭脾气,总是摆脸等人去猜,问他他也不说,只会说是自己想多了。徐濑又不是什么哄人的好性子,况且都是兄弟,一来二去,段青晏不说,他也就不多问了。
秦昭顿了顿步子,他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侍者早已候在雕花黄铜门两侧,见秦昭身影走近,便已几乎对称的弧度躬身,黄铜门把在他们掌心转开。
秦昭朝他们微微点头后,便踏进了这座华曜的宴会厅。
沉重的大门在他背后缓缓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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