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洛羽第一次在江奕面前安静了这么久,久到他很不习惯。
刚开始他每次回到病房,都会想着柯洛羽会不会已经醒了。
可能是坐在床上,也可能是站在窗边,等他打开门的那一刻,就会笑着问他:“奕哥,你去哪了?”
他的希望一次次落空,甚至有些不敢出那道门。这间屋子困住了柯洛羽,也无形地困住了他。
旁边那间用来给陪护人员休息的房间,被他改成了会议室。偶尔视频会议的时候他会去隔壁,其他时间都待在柯洛羽身边。
助理小赵每天跑来跑去的,人都有些瘦了。江奕将手上的合同递给对方,起身看到外面没风,将窗户扒拉开一条缝。
窗外阳光正好,一群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小鸟叽叽喳喳叫着飞过去,江奕觉得有些吵闹,刚想关窗,还好没过一会小鸟就飞走了。
“快年底了,这次老吴的奖金发双倍,明年工资涨三成。你的工资奖金全部翻倍,这段时间辛苦了。”江奕转过身,摸了摸身上的白色毛衣,屋里有暖气,应该不冷。
阳光打在柯洛羽的脸上,他脸上的纱布已经拆了,皮肤毫无血色。先前柯洛羽的白还是比较健康的,现在几乎照不到太阳,苍白得不像活人。
“是,江总。”小赵把桌上的文件整理好后,还站在小方桌前不肯走。
江奕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事情?”
小赵犹豫道:“昨天董事长问我,您多久没去公司了……”
自打柯洛羽出事,江奕十天半个月才会去公司一次,时间久了员工多少有些躁动。长此以往,人心不稳也不是闹着玩的。
江奕叹了口气,将柯洛羽靠窗那边的被子掖紧一些:“元旦后,我每周一、四去公司,其他时间不定。公司的奖惩制度严格落实好。另外,考核中分数达到85分以上的,每超过一个百分点都直接按比例发放奖金;90分以上的,发两倍;95分以上的三倍。这部分作为额外的奖金发放,明年正式实施,所有员工统一,去忙吧。”
小赵走后,江奕握着柯洛羽的右手放到自己脸颊边上。柯洛羽的手一直捂在被窝里,总算暖和不少,不再像以前一样冷冰冰的。
他看着沉睡中的柯洛羽,对方像是与世隔绝,周围发生一切都和他没半点关系。
江奕轻声道:“你再不醒,我都要没时间陪你了。”
他爸没有直接和他说,也算是给他留了面子。毕竟他弟弟还小,从商还是走仕途都还没个准,他不可能就这么不管公司了。
时间久了,他家里人对柯洛羽的耐心也会消散。他们接受柯洛羽的前提,也是要他把工作处理好。只要他还活着,就不可能不承担自己的责任。
白天外边还是风和日丽的,傍晚就开始飘起小雪,第二天起来已经是鹅毛大雪了。
到处白茫茫一片,不少枝头都被压弯了。
“老江啊,我和顾扬来看你了。这大冷天,冻死了。”庄庆尧人未到声先到,吵闹的声音在安静的医院里尤其刺耳。
顾扬走在前面,正经买了不少补品提着。虽然柯洛羽昏迷,什么都用不上,但至少是用心了。
庄庆尧单手拎了个简陋的竹编果篮,里边就放着两三种水果,看着像是从路边小摊上应付来的。
江奕一眼就瞧见这么个又土又寒酸的玩意儿,眉头直皱。
庄庆尧还臭屁地把篮子往床头柜正中间摆,一屁股坐在了江奕边上,存心膈应柯洛羽:“啧,现在仔细瞧这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就是做的事情太欠了。”
他看着江奕的表情,指着自己带来的果篮骂骂咧咧:“你还嫌弃上了?我给他买水果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不是因为你,我来这肯定是捅他一刀送他一程的,还给他买东西?”
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想这么干了,可惜现在有江奕护着柯洛羽,到底是不敢动手,只能暗暗期待柯洛羽最好永远醒不过来。
庄庆尧越说越起劲,朝着江奕挤眉弄眼:“要我说啊,你就不该治他,早没了早了结。”
他嘿嘿一笑:“他不是早就把遗嘱写你名了吗,你就拿着他的遗产,包上十个八个小傍家儿,天天换着玩……”
江奕知道庄庆尧是故意想刺激柯洛羽,可他还是听不下去了。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别说了。”
“你丫可闭嘴吧。”顾扬也忍不住说了一句。庄庆尧这张嘴,还真是能把人气死,就是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把这昏迷的人气活。
“得嘞。”庄庆尧难得想做件好事,结果还是惹人嫌。他环顾一圈,拍着大腿道,“你现在就住这儿啊。”
屋子里全是江奕的文件、衣服和日用品。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不敢相信。医院什么环境,就算是私人医院的病房,哪有有家里住得舒坦?
他摸了把身后的病床,狭小不说,还邦硬。江奕活了二十多年,哪里遭过这种罪啊。
他这兄弟还真是栽这姓柯的手里了,他看着才过了两个月就憔悴了许多的江奕,心里头有些发酸。
要是姓柯的没多久就能醒,那还算运气好;要是躺上个十年八年的,他这兄弟可怎么办啊。
庄庆尧长吁短叹的,这事还真不好弄了。
可不管是江奕还是柯洛羽,他们的感情都是毋庸置疑的。他却连一个可心的人都找不到,更别说这种能为对方豁出命的感情了。
那些人一个个的,都跟瞎了眼似的,净看不上他。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羡慕还是该说句傻逼。
顾扬感受到屋里的低气压,拍了拍江奕的肩膀:“会好的。”
任他再想安慰江奕,一看到眼前的情景,只觉得说什么都是干巴巴的。
屋里正安静着,突然门口处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顾扬离门口最近,转身把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看到屋里站着这么多人,明显一愣,瞬间又恢复神情走了进来。
他的语调和表情一样,几乎没有起伏:“江先生,你好。再自我介绍一次,鄙姓张,现为柯洛羽先生的代理律师。”
江奕听到最后一句话才转过身,面前这人赫然就是当初他在三环买地遇到的律师。
他皱着眉头道:“是你?那块地也是洛羽的?”
张律师点点头,他翻开手里的文件夹,调转过来递给江奕:“这是柯先生的遗产继承合同……”
他话还没说完,江奕一把挥开了面前的文件,怒不可遏地道:“他还没死!”
张律师把文件收了回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淡然道:“迟早的事情。”
江奕面容扭曲,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张律师,嘶吼道:“你有种再说一次!”
他边说边抄起旁边的椅子,毫不犹豫地就要往张律师脑袋上砸。
还好顾扬一直在观察着江奕的反应,及时拦下了,这才避免血溅当场。
庄庆尧抚着额头,赶忙把张律师往外赶:“哎呦我操,你麻溜滚远点,老子可不想上新闻……”
病房门虚掩着,走廊外面已经围起了不少人,他们听见动静纷纷慢下脚步,各个竖起耳朵想听八卦。
江奕高举起来的椅子砸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他指着张律师的背影骂道:“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他回过头半蹲在床边,柯洛羽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一刻,他不知道有多希望柯洛羽又在和他闹脾气。
过了半晌,他颤着手,拉过眼前的被子,无意义地再次裹紧对方:“我不会签那份合同的,谁稀罕你那点钱。我公司的事情就够忙活了,谁有空管你的东西。你是不是又想闹腾我?”
他握着柯洛羽温暖的右手搭在自己的侧脸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眼看就二十岁的人了,还是小孩子脾气……”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伸手抹掉,哽咽道:“你快点醒吧,柯争都还没判刑,你怎么能躺下呢?”
顾扬和庄庆尧默不作声地对视一眼,眼神都布满了无奈。
看到兄弟这个样子,他们却毫无办法。感情的事情,谁又能帮得上忙。
……
元旦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现在的周末和假期对江奕来说没有什么区别。他每天坐在柯洛羽边上办公,就算是放假也依旧在看文件,亦或是浏览一些市场新闻。
白天他把工作做完,晚上就能陪柯洛羽一起睡,他不看着柯洛羽根本睡不着。
他住在医院不仅是想陪柯洛羽,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家里到处都是柯洛羽的痕迹。
他根本不敢在家久待,那股孤独的气息像是要把他彻底淹没。明明柯洛羽才在他家待了三四个月,他却感觉他的家里不能没有柯洛羽。
小赵照旧过来给他送文件,崖城的第一个大型度假村要开工了,沈行还是没有联系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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