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瑶睡得太沉了,自然什么也没听见,苏醒之后听闻两个宫婢添油加醋的将当日场面描述一番,心下更是惴惴。这陛下莫不是真对她情根深种不成。
重碧道:“从未见过陛下对哪一位女子如此上心,凡是亲力亲为,娘子睡着了陛下都还在娘子身边守着呢。”
重蓝稳重些,在宫中也待得久些,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对劲:“陛下宫中佳丽三千,如何就喜爱娘子一个了?重碧这张嘴最是混不吝,莫要让娘子成为众矢之的才是。”
重碧也不是个蠢的,从蛛丝马迹开始谈论,嚷道:“陛下若是昏聩,自然可以学南梁帝。但陛下并未,不过是克制之后那份喜爱溢出来了些许,这才让人惊觉,陛下当真对娘子喜爱非常。”
重蓝向来是说不过重碧的,这下更是在她的歪理上摔得个严严实实,哑口无言。于是双双看向施瑶。
施瑶穿着淡紫的袄裙,脖颈处围着一圈柔软的皮毛,衬得脸蛋越发白皙红润。水灵灵的,红扑扑的。
她脸红了,此地无银三百两饮了一大口茶。
这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还未等她囫囵个茶水味儿来,外面候着的丫鬟前来通传,慈安殿的李嬷嬷前来求见。
李嬷嬷跟在后方前往南梁,施瑶是见过的。她不动声色的环顾一圈,两个丫鬟的脸色变了变终究按捺了下来。她起身前去迎人,屋外飘着雪,李嬷嬷肃着一张脸,公事公办的模样。
“太后娘娘有请。”
这也容不得她拒绝,这一趟怎么都该去的。这可是太后娘娘,整个后宫当中最为尊贵的女人。重碧曾同她讲过,这位太后娘娘也是一个奇女子。
年少未嫁之时便是上都之中响当当的人物,后来嫁给了三王爷,一路相互扶持坐上了皇位。其后更是扶持了三代帝王,也当过垂帘听政的事情。
对此,施瑶只是惊叹。太后果真是一位奇女子,太厉害了。
怀揣着一种敬畏钦佩之心,她步入了慈安宫中。和她本身具有的传奇色彩不一样的是,慈安宫瞧着十分朴素,门口摆着的掐丝珐琅的大香炉瞧着要金贵许多,袅袅檀香从里面冒出来。露出一股子祥和,安定的感觉。
像是武夷山上寺院中烧的那种。
青酒师姐在那修行,院中便会拜访一尊香炉,偶尔同她讲话的时候还会执著拨弄。
施瑶顿觉有几分亲切之感。
太后转过脸来,那慈祥的皮面摆的完美无缺,还没开始展露她的亲和就发现面前的小姑娘十分亲近。她扯着嘴角,温和道:“坐吧。”
李嬷嬷原本还在暗示施瑶行礼,没想到这位娘子竟然真像是看不懂听不懂的一副模样。
她们南梁宫选秀一点儿都不考察礼仪的吗?这广仪宫的嬷嬷们都在做什么?这么久了连礼仪都还教不会?
施瑶如梦初醒,连忙不伦不类的行了一个礼道:“太后娘娘恕罪,妾观娘娘菩萨面,像极了妾从前的亲人。一时间不由得看得呆了,还请娘娘恕罪。”
这话新鲜,太后原本心下的不虞消散了些许,道:“像什么?”
施瑶老老实实道:“像是山上的寺院。”
身后跟着的俩丫鬟没憋住一点儿笑,特别是重碧。施瑶微微偏头,看见重碧憋得面容扭曲。
太后心下冷笑,果然是跟着萧厌的东西,跟那人一样令人厌烦。说像什么不好,偏偏说像寺院,怎么,连人都不像吗?偏偏端着一副说好话想要讨赏的样子,若不是这般,她还真以为这东西是在说什么奇怪话来刺她。
施瑶仰着脸,偏又是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孔。
太后心口有点不舒服:“真会说话。”
身后的宫婢准备了座椅,一柄有瓜果点心奉送上来,另有几碟香甜的点心。施瑶颔首,正经危坐。
太后还了张温柔面道:“你入宫时日虽短,侍候陛下的时日应当也是不短了。身为后宫妃嫔,当知伺候陛下乃是第一位的。”
这对后宫嫔妃是第一位,对施瑶可就是末尾了。谁要伺候那半疯皇帝,虽然他好似真的对她挺好的。
施瑶勉强点了点头。
太后见她并未随便呛嘴,虽然出身乡野,这基本的规矩还是懂的。继续道:“身为嫔妃,抓住皇帝的心,给皇帝开枝散叶才是要紧的事儿。别看皇帝后宫这么多嫔妃,但个个都不中用,竟是连见皇帝一面都难。幸得你入了宫,哀家这才放心些。”
可不得忧心,后宫佳丽三千,但就是没孩子,要不是暴君时常像个疯子。还不知道外面不能生育子嗣的传闻要传成什么样呢。
但这太后也放心的太早了:“娘娘说得是。”
太后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换了个话头道:“这些时日广仪宫给你拟定什么封号?”
广仪宫的嬷嬷被撵走了,主事的娴妃、兰才人、昭容娘娘整日痴人说梦,要她徒手上山掰倒百年大树。不去还不行,终日里围着她转,要她独得盛宠,好让皇帝遣散六宫……谁还记得她连封号都没有个。
施瑶抿着唇,不想给三人组带来麻烦。
太后一看就明白了,她种种拍了一把桌子道:“成何体统,原以为娴妃是个稳重的,竟也学会争风吃醋了,新进宫的嫔妃竟是连封号都没有。哀家做主了,你虽得皇帝喜爱,但伺候时日毕竟还短,就定个嫔位吧。”
虽然她并不是很想要,施瑶站起来谢恩。
太后忽而想起:“皇帝在你宫里歇了几次?”
施瑶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道:“零次。”
太后被气的心口疼,当即道:“……施娘子这模样生的标志,陛下一见定然喜欢。除夕夜宴将至,娘子何不献舞一曲?”虽是反问,却是用笃定的语气。
原以为皇帝不接近后宫当中的女子,乃是在忌惮她。可他就连自己带进宫中的芙蕖等人都不传召伺候,若是不喜,偏偏他对这施娘子青眼有加。却又不留宿……莫不是真有隐疾。
不,就算真有隐疾,也不能传出去。这个南梁来的女人,就是最好的遮羞布。
施瑶:“娘娘,妾不会跳舞。”
太后摆摆手:“弹琴总会吧。”
施瑶:“不……妾辜负了太后娘娘的期望。”她捏着帕子垂着眼眸,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太后:……
皇帝从哪儿找来这么个草包花瓶。
殿内寂静,施瑶扑通一声跪下,像是害怕极了。
太后:……
“何人惹母后生了如此大的气,”萧厌大步走了进来,一把将地上的施瑶拎了起来,施瑶愣了楞,规规矩矩在他身后站好。萧厌扫了她一眼,那娇艳的花瓣张牙舞爪的,像是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没被欺负。
萧厌道:“施瑶入宫不久,还没学好规矩,待日后学好了再来给母后请安。”说罢,一把就将人拽着走了。
太后:……
太后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太好,可能要宣太医看看。她不想跟皇帝起冲突,独宠这位女子,独宠好啊。
萧厌将人拉出了慈安殿,雪落了施瑶满头。两人走在宫道上,萧厌不说话,施瑶便亦步亦趋的跟着。半晌,萧厌转过头来,将身上的大氅接下来,披在施瑶身上。
施瑶抬眼,便看见萧厌那极为优越的脸,面上没有一丝笑意,却被平日带笑的模样多了几分温度。他逐渐靠近,淡淡的温度笼罩着她,像是雪地里的一粒火星。
她忽然好奇陛下的手是不是温热的,于是她斗胆在那只手别完大氅之后伸手拽住。
萧厌只觉得指尖飘过一丝柔软,然后毫不留情地溜走了。
“你在干什么?”萧厌的声音有些沉。
施瑶裹着大氅,半张脸都隐在里面,瓮声瓮气道:“冷。”
陛下的手还是跟冰块似的,跟他整个人一样。笑也是冷,不笑也是冷。今天也许要好一点,因为他将他的大氅送给她了。
“多谢陛下。”施瑶还是知恩图报的。
萧厌被噎了一下,将手收了回来,指尖还有那柔嫩馥郁的味道。他转身抬步往外走:“没事不要去慈安宫来。”
施瑶觉得她可冤枉了:“是太后娘娘要我来的!”
萧厌:“离太后远点。”
这话一出,成功收获了一双不可置信的眸子。施瑶指着自己,再指了指太后,脸色有点崩溃。萧厌却勾着唇角笑了,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成功取悦了他。
“她不是什么好人。”萧厌言尽于此。
今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太后见了施瑶,得知她被独宠,定然会把主意打在她的身上。在有下一个傀儡之前,她不会动施瑶。
但在大雪落下的时候,他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萧厌看着施瑶,轻声道:“她不是什么好人。”
哎,怎么又重复了一遍?虽然施瑶觉得这位太后娘娘整日嘴里都是嫔妃子嗣宠爱什么的有些刺耳,但也不至于算得上很坏吧。
不过看在这大氅的面子上,她很给面子的应了一声。
“嗯嗯。”
于是她便看见了经久未见的奇迹,萧厌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化了雪。
有些孩子气,还有些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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