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上旋转的舞姬从广袖之中甩出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长长的水袖翻飞击打,将临近挡路的舞姬击倒在地。
刺客不止一个人。
太监尖锐的嗓音在整个大殿之中回旋。
“保护陛下!”
“保护太后!”
“救……救命!”
施瑶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在旁人惊慌失措逃走之时,她凝神瞧了瞧。这几位舞姬身姿柔韧,招式狠辣,像是有人蓄意培养的死士作风。
她拧着眉,白净的脸上满是沉思。能够在皇宫之中安插人手刺杀皇帝,是谁?
暴君恶名在外,树敌良多……又或许是朝中的人。
施瑶并不担忧,这人能够以一己之力统领三军拿下南梁,定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反而是后宫之中的女眷。
施瑶甩飞桌面上呈着新鲜果子的托盘,回挡住一柄纷飞的断刃。她眸光一凌,捉起一旁的兰才人。兰才人骇得花容失色,浑身发抖。见施瑶淡定有余,不免有些惊讶,也未曾多问,先是指了指靠近内殿的方向。刚才芙蕖带着丫鬟被隔断在一侧了。
遥遥相望,带刀的侍卫冲到大殿当中。若是不能带着嫔妃赶紧离开,若是刺客落败,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将会成为人质。
其余人施瑶不知,但芙蕖兰才人和娴妃她是一定要带走的。
今日跟着来赴宴的是重碧,早已经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只看见自家柔弱无骨,娇弱非常,有狐媚惑主之称的主子并未被吓得瑟瑟发抖,反而十分冷静的带着她,拎着兰才人,靠近了六神无主的芙蕖娘子。
甚至还在问,那娴妃娘娘去何处了?
“娴妃娘娘不在殿中,她方才吃了些酒,宴席刚开始便已经出去醒酒去了。”芙蕖颤着声音。
三人一围拢便将关键信息一提,施瑶当即决定离开。
这里太危险了。
她断后,捡起了地上的一把长剑。两边的婢女太监护着三位娘娘,赶忙从侧门出去。
慌乱的后妃早就跑得没影了,更别提尊贵的太后。原本坐在下首的大臣也纷纷软了腿脚跑了大半,唯独剩下几个须发皆白的老臣仍在厉声呵斥。
“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施瑶执着长剑,在刀光剑影中匆匆对视。她瞧见了那双熟悉的眸子,是在南梁都城之上,千军万马之中凝视的那双眸子。
清亮黝黑,像是深渊中的一抹异色,带着无尽的漠然和冰冷。
他抬了抬下巴,抿着唇,还有闲心从嘴角勾出一抹笑来。
身侧的人越来越少,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高台之上,捏住了一把近在咫尺的长剑。
洇湿的鲜血染红了苍白的指尖,萧厌冷淡地,一剑刺穿了那舞姬的心口。
像是从地狱当中爬出来的恶鬼,踩死了一只胆敢上前冒犯的蝼蚁。
怎么敢的?
施瑶毫不犹豫转身,带着两人离开了大殿。
夜色渐浓,侧殿门出去是一处幽径,往常鲜有人烟的地方现在布满了杂乱的脚印。但好在没有血迹,她带着两人在雪地里面疾行。
“北夏宫一直这么乱吗?”两人迅速冷静下来的面色让施瑶生疑,她顶着寒风询问。
芙蕖没有回答,反而奇道:“娘子竟然有这样一身好本事,如何会入了宫中?”她原本就是在宫外自然知道,这个世道女子想要习得一身武艺定然是不易的,但若是有了这身武艺,三教九流吃口饭当是不难。
施瑶没有回答,反而叹了口气,道:“罢了,前面不远处便是芙蕊宫,你们现在此处等我,我再去寻一寻娴妃。”
兰才人拦道:“先等等。娴妃不在殿中,应当是寻容家人去了。那日我们商议要替你找见南梁帝的路子便是在今日,除夕夜宴娴妃的家人入了宫,只要稍加运转便可行。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刺客。”
兰才人胆子小,但学了些诗书,又在北夏宫中浸淫这么些年,到底还是长了几分胆识。将现下的情况说了个大概,便是要施瑶少走些弯路。
大殿上容首辅还在,身侧所带的女眷却少了一些。容家人多数一板一眼,若是无人传召,应当不会无故离席。还就是娴妃娘娘的母亲以及姐妹,如此看来,定然是娴妃将人叫走了。
能够让人相见的地方,兰才人指了个方向,应当是在宴席出来的群芳阁。除了后妃的宫中,那里的阁楼是用来招待外来女眷的地方。
群英阁靠近刀光剑影的中央,很危险。
芙蕖同兰才人说不出阻拦的话,只能安慰道:“陛下他的名声不太好,这样的刺杀隔一段时间便会上演一次。娴妃娘娘久居宫中,又有容家的人在身侧……”应当是没事。
无人敢绝对这样说,但会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
施瑶眺望着火光冲天的地方,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一双冷静到死寂的眸子。
还有娴妃,明明是为了她找路子。
她应当去看看。
“有匕首吗?”施瑶问。
芙蕖愣了愣,竟然真的从芙蕊宫中拿出来一把。兰才人十分惊诧,又见施瑶十分冷静的将其别再腰上,往那危险地行去。
北夏的后宫并不平静。
施瑶的脑海中闪过方才他们所说的一些话。
暴君名声不好,总是有人刺杀。朝臣亦或者哪里来的江湖组织,太后娘娘一介女流,向来是能跑就跑的。而后宫之中的女子,更是不必说了,像是原本就栖息在宫中的鸟儿,若是听见什么声响,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施瑶提着裙摆,将厚重的外裳丢在雪地当中。有些冷,呼出来的气都凝成了水雾。
刺客肯定会被拿下,和暴君那残忍的名声一道出名的,还有他那超强的武力。
施瑶翻过了群英阁,在丫鬟们的惊呼中看见了躲在一起的女眷。娴妃在其中尤为醒目,她身上华贵的衣裙朱钗分毫不乱,只是紧紧依偎在母亲的怀中。
这位容首辅的儿媳,掌管容府多年,目光锐利冷静。带着的人将整个阁楼的灯火熄灭,隐身在黑暗当中。
“谁?”
婢女点了一根蜡烛,瞧见了一张艳丽无双的脸。容二夫人浑身紧绷起来,被娴妃按捺住。她轻声唤道:“施娘子,你怎么来了?”
这三个字成了朝堂内外多日谈资,容夫人也略有耳闻。面前的女子容色非凡,身段窈窕。动作干脆利落,并不像这后宫中人,反倒是有几分江湖稚气。
这南梁的妖妃身份还真是非比寻常啊。
施瑶松了口气:“你们没事就好。”
外面又是一阵兵戈之声,今日这场刺杀格外的久远,在众人的心头割据拉回拉扯。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娴妃道:“外面并不安全,你且先同我们在此地等一等。后宫是太后的地盘 ,这些人进不去。”
施瑶猛地一回头:“什么意思?”
后宫之中有太后,这些人进不去,而在出席夜宴之中能够光明正大的出现,岂不是说这些刺客的来临,是某些人暗中应允的?施瑶为自己的猜测吓出一身冷汗。
皇帝和太后有矛盾,隔阂还如此深吗?
娴妃说道:“陛下文武双全,区区刺客根本难不倒他。你且安心在这儿待着,待刺客伏诛,海全便会前来。”
从前都是这样。
外面人多,这次的刺客不只是那几个舞姬。还有来来回回的带到侍卫,也不知前面如何了。施瑶并未下去,反而趴在群芳阁的窗棂前往外望,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在此地待了许久。
不一会儿,海全公公当真从那地冲了出来。不过浑身是血,大声喊道:“太医,叫太医!”
群英阁的门被拍开,大殿之上的容首辅出现,道:“刺客已经全部伏诛,你们即可便坐着马车离开皇宫,切记不要逗留。”
老人家的威严甚重,吩咐几句便先行离开。娴妃扶着母亲离开了那方阁楼,出门的时候,趴在窗前的女子抬起那张明媚的脸,轻声道:“陛下呢?”
娴妃迟疑道:“许是已经回了寝宫了吧?陛下的行踪,哪里是我们能够知道的呢?”
此话有理,施瑶如有所思。
娴妃送离了母亲,再回头寻施瑶的时候,那小娘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施瑶鬼神神差地跟着海全来到了陛下的寝殿,值夜的太医们跪在地上,根本无人敢上前医治。陛下的寝殿当中到处都是浓重的血腥气,伺候的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唯一站起来的一人,披散着头发,玄黑色的冕服刺破了几个大洞,正在汩汩流血。苍白修长的指尖捏着一柄断剑瞧着,看不清神色。
“想要孤死啊?”
阴恻恻的声音从上首传来,不过一会儿这人便弯着腰开始笑:“哈哈哈哈,那也得要孤允许才行啊。”
太医们蹲在地上,就像是一尊尊石像,根本不敢发出声音。
暴君骤然发怒:“滚!给孤滚!”
太医们连滚带爬的冲出了寝殿,正撞见往外请人的海全。
“公公,陛下这是又犯病了。那药还是得继续吃,不然……”会疯。
海泉满脸苦涩,他也知道啊,但是陛下不吃他能如何。他只是一个小太监,陛下一个不顺心就能直接宰了他啊!
嘭——
窗户破开了一个大洞,暴君半截身子从那个洞里钻出来,伸手逮住了施瑶的衣领,那双深渊似的眸子里带着一股血腥气的鲜红:“你怎么不滚?”
“你怎么还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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