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挑选北夏的宫装袄子领口是一圈柔软的兔毛,那张昳丽娇嫩的脸围在一圈绒毛之中,又有了几分恍然。
施瑶摇了摇头,脖颈上的毛领被捏住,她有些透不过气。水润的眸子盯着那双苍白削瘦的手,费力拉扯,但纹丝不动。
指尖触碰到的手冰冷,像是从雪地里刚捞出来的一样。皮肉上泛着冷意,这人在冒冷汗。
再细看,黝黑的瞳孔涣散开来,似乎根本未曾认出面前是谁。
施瑶动弹不得,须臾指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是从暴君的身上传来的。
一个发了疯受了重伤的暴君。
海全赶紧连滚带爬进屋,嘴里哎哟哎哟直叫唤:“陛下,陛下啊!这是施娘子,您快快松手吧。”
“余大人,余大人呢。”
房梁上跳下来一个黑衣暗卫,面上满是少年气,跪地行礼:“陛下。”
然暴君压根不理不睬,众人也不敢上前拉扯。暴君凑过去在施瑶的领口深吸一口气,像是闻见了什么馥郁芬芳的滋味,叹息道:“好熟悉的味道。”
凑得更近,那股子血腥气直往人鼻尖身上钻。
手却勒得更紧,像是冷铁铸就。施瑶的手伸到腰间的匕首上,若是再不松手,她也只能……
余晖比划比划,趁着暴君凝神深思之时一个手刀劈在暴君的脖颈上。暴君猛地一顿,施瑶感受到脖颈被领口勒地更加不舒服。
没晕?余晖那乌黑的眉头皱起,赶紧又补了一刀。
施瑶眼冒金星,在一种恐怖的窒息当中晃过神来。她使劲眨了眨眼,瞧见一道黑色的影子从窗户上坠出砸在她身上,像是一座巨石。
她猛地咳嗽几声,将将缓过气来。
“海公公,海公公。”
海全忙不迭跑了过来,哎哟哟直叫:“余大人哎,这可是陛下,您好歹下手轻点。”也真是不怕陛下醒来之后怪罪。
这两年陛下时常发病,余晖砍人手刀已然驾轻就熟。但是陛下武功高强,这耐受度也同寻常人不太一样。
余晖可是硬生生劈了两次,若不是有施娘子在前面吸引注意力,他今日还真不一定能够这么轻松近身。
“不然你来?”余晖如是说道。
海全:“……”他其实也就是说说,这哪里敢置喙陛下身边的暗卫。一个余晖,一个余暮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两人合力将昏过去的暴君撑起来,海全还一边道:“娘子受惊了,今日兵荒马乱诸事繁忙,想必娘子也受惊不浅。这就赶紧回去歇息吧,陛下这边有奴才们呢。”
海全一边说,一边拉,扯到一半发现人带不动。
“娘子这是……想要留下来照顾陛下?”海全的语气竟然带了几分欣喜。没想到啊,这个南梁来的妖妃竟然对他们陛下生出了几分情谊来,他心底里倒是泛出些酸来。
陛下在这个北夏宫中多年,身边只有这么几个奴才。还因有头疾时常发病,深受其苦。寻常女子见着陛下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也只有这位娘子,见过了陛下孤立无援的样子,也见过了陛下发病的样子,竟然还愿意留下陛下的身边。
海全十分感动,正要说话。
却见面前的施娘子从腰间拆下一道匕首,径直往陛下刺去。
高兴早了。
海全大惊失色:“不要啊!”
余晖反应极快,险之又险地制住。
匕首小巧,刀身上刻着浅淡的荷花纹路。余晖的长剑顺势搭在了施瑶的脖颈上。
施瑶:……
方才差点被暴君掐死,完了差点被压死。这就算了,如今人都晕了过去……
施瑶提起自己的左手腕,腕间搭着一只手,铁钳似的不松开。她当即火上心头,想着干脆一刀斩了算了,却被这暗卫制止。
那把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饱受磨难的脖颈上还搭上了一柄长剑。
她将自己的左手举起来,脸色涨红:“你倒是让你家主子把手松开啊!”
余晖赶紧放下长剑,道:“娘子恕罪。”
“但也不能损及陛下龙体呀。”
就这个暴君是金子做的!施瑶气鼓鼓的坐在床边,使尽了各种办法。最直接的便是上手硬拽,一根一根将暴君的手指头掰开。这种做法被默许了,然而昏迷了的暴君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一股子牛劲儿,施瑶用尽了力气也掰不开,反而给自己搞得满头大汗。
计划不通。
施瑶决定换个方法,比如拿火烤、亦或者拿匕首,这都被余晖制止了。
“娘子,损及陛下龙体,依律当斩。”
施瑶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一股子邪火蹭蹭蹭往上冒:“若是我要出恭呢?”
余晖不语,只默默转过了身。
海全支支吾吾半晌:“娘子不如少喝点水?”用最怂的语气说出最无语的话。
难怪这个太监能够在暴君身边待这么久。
施瑶气笑了:“大胆。”
海全扑通一下就跪了,道:“娘子息怒,娘子息怒啊。奴才马上去寻宫女来。”
施瑶实在没辙了。她是如何走到现在这一步的呢?
方才海全来到阁中传话,容大人前来安顿女眷,她知道这宫中之事定然是解决了。她便想着提前回到清净殿,至少还能睡个囫囵觉。坏就坏在,就这么一点儿时间,雪地里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脚印往哪儿走的都有。
她身边也没跟个宫女。
她迷路了。
当初只在御花园和广仪宫四周走了走,也没人带她来这边啊。
这北夏宫四周的布局大差不差,红墙绿瓦,顶上都是一片又一片的白雪。她行了一圈,又绕了回来。若是路上碰见了一个人也好啊。
但宫中刚发生了大事,人人都躲在屋中不敢出门。
施瑶只能四处乱撞,径直撞到暴君的寝宫来了。
早知她便步停下看热闹了。
施瑶在床边坐下,地上被海全垫了一层厚厚的褥子,十分绵软。殿中烧着火红的炭,还有一身软乎乎的大氅披着,倒是不冷,就是不太舒服。
她伸手,青葱似的指尖带着一丝红润的粉,她仗着暴君晕过去了,胆在暗夜里滋生,手指头便戳在暴君那张极具冲击力的脸上。见这人没有反应,便又戳在他的脸蛋上。
额头是硬的。
脸蛋是软乎的。
还以为你这般的人是顽石做的呢。
施瑶恶狠狠道:“赶紧醒来给我松手,我真是受够了。时不时就发疯,等本姑娘取了那狗贼小命,定然要离你们这些王公贵族越远越好。”
“虽然你长得还算好看,但是这脾性也太差了吧!”
床上的人丝毫没有反应。
“你自己没反应的,这可不能全怪我,谁让我刚刚遭了那么大一个罪呢!”施瑶伸手,扯着暴君两边的脸蛋用力一拧。
门吱呀一声开了。
施瑶一抖,赶紧将手缩了回来,乖乖在这儿坐着。不是怕,是心虚。
余晖取了药来,看了看施瑶一眼。面前的女子穿着繁复的宫装,一张脸甚是昳丽,蹲在床前却又莫名的乖巧。
两人给暴君喂了药,余晖发现,陛下常年苍白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红。他看了看床边的女子,又扭过头来。
哥哥曾经高手过他,皇室的闲事要少管。
像娘娘偷偷亲了陛下这种闲事,他就不应该管。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想要短刃相见的娘娘为什么忽然想要亲近人,但是宫中的女人都是陛下的女人,对陛下生了爱慕之心,应该很正常吧?
余晖欲言又止的退下。
施瑶装死,其后偷偷回头,瞧见那暗卫一声不吭的蹲在房梁上。施瑶松了口气,这下她可不敢随便动手动脚了。
这要是被发现了还了得,这可是冒犯了九五之尊的皇帝。
内心却还是有一个红衣裳的小人挥舞着拳头:就捏他了!谁让他随便欺负人!掐人!压人!只不过是掐了他一把,这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吗?
白衣裳的小人便愁眉苦脸:小心小命小心小命……
跟念经似的,把红衣服的小人念烦,嗖得一下没影了。
施瑶趴在床头胡思乱想,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萧厌头痛得像是要裂开似的,他伸手抚头,却牵动了手心的温热。温润细腻,像是上好的羊脂玉,身侧暖烘烘的,有人。
他睁眼,瞧见了一张沉睡的美人面。淡粉的唇,白皙的面,斜飞入鬓的眉,身上是水红色的宫装。
不是寻常所见的花花草草,没有腐虫附生,亦无变异杀人的枝丫触角。
是久违的,活生生的人。
萧厌忍着剧烈的头痛,抚摸上了床边姑娘鬓角。有些许凉意,是真实存在的。
萧厌捏住女人的下巴,直至她嘤咛着醒来,眼神迷蒙似乎还搞不清楚状态。
他半撑着身子,从未这般有耐心:“你是谁?”
施瑶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像是被水雾迷上了一层,还以为是在做梦。
她重重打了个哈欠:“施瑶。”
“我叫施瑶啊。”
也没有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态。
萧厌放了手,额角的颤痛让他分不清,他是在做梦,亦或是
他的恶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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