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在课上说了高三要排一个节目出来。
同学们面露难色,寻思着快要高考了还要拿时间出来排练。
老班似乎也预测到了同学们不愿意,实话实说:
“校领导想让高三的同学们适当放松一下,有一点参与感,所以让班主任抽签排节目,二十个班出一个就好。
不幸的是,我们是二十个班里最幸运的那个。”
全班一阵哀嚎。
“我们班上有想主动表演节目的吗,没有的话我们也搞一个抽签。”
老班早有准备,他扫了一眼教室,点开了课堂抽签这个小程序。
“人数设置一个人吧,方便排练。”
开始。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尚青揉了揉眼睛想,课堂抽签的名单里应该没有自己的名字。才转到这个班没多久,老师应该不会注意到这茬子事。
与我无关。
想到这里,他琥珀色的眸子移开,继续写作业。
“卧槽。”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不是我。”
“也不是我。”
屏幕上快速闪过班上同学们的名字,二十几秒后,速度逐渐变慢。
赵显生饶有趣味地放下笔,勾着唇看着屏幕。
尚青垂着头,眼神往教室后排瞥。
同学紧张兮兮地捂着眼睛,只有赵显生微微笑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最后结果。
他听到电脑“叮”了一声。
赵显生扑哧笑出声来。
同学们“哇”成一片,目光纷纷往他的座位上投去。
赵显生这么倒霉?
尚青一脸疑惑,这才抬起头来看是哪个幸运儿。
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两个大字——尚青。
不是赵显生倒霉,是自己倒霉。
他支着脸,呆呆愣愣地听着班主任宣布迎新晚会的表演者。
一张纸条递过来。
恭喜恭喜,你打算表演什么呀?
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谁的字。
没想好。
尚青心里的阴天下起了瓢泼大雨,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你不是会弹吉他吗,就那首你最拿手的《上游》怎么样?
尚青看着纸条的内容,沉默地点了点头。
报名,排练和最终彩排很快就过去了。
尚青借了把学校的吉他,在午休的天台拨弄着曲子。
入冬的太阳辐射并不强烈,偶尔能被太阳晒得暖洋洋。他一支笔一张纸,配合着微风弹唱,踩着最后期限的尾巴上传了伴奏。
他打算先清唱一段副歌,再安安静静地弹完一曲。
低调、谦卑、不抢风头不炫技。
完全符合高三学长的优良作风。
尚青仰着头,轻轻哼起那段旋律。
纸张被卷在手上,风一吹,歌声和少年的发丝微微扬起。
迎新晚会一到,整个校园都布置得相当热闹。
把彩灯和灯笼都挂上了,夜幕打开时星星点点地点缀在树梢上。
手工社把学员的作品排成一排展出,路上还有摆摊体验编织和涂色的社团。
等到下午广播就通知高一高二的同学带好自己的板凳操场集合。
高三坐在看台上,不需要带着自己的板凳下楼的。
徐锡宇说,这是对他们最大的恩赐。
老胳膊老腿的学长,搬不得东西。
尚青穿着朴素的白衬衫和长裤,背着吉他走在石板路上。
他带着白色耳机,连着录制好的音频。一个手插在兜里,一手打着节拍,一副校园男主的模样。
他一路上看着学弟学妹们穿着精心挑选的打歌服,边走边戴耳环的。
还有经典的、穿拖尾的婚纱的女同学。
她们笑着讨论裙子掉了怎么办。
就连高三自己班的女生也在扑粉打腮红,特别可爱地聚在一起,走在路上神秘地说笑。
她们看过来时,尚青温柔一笑:
“很漂亮。”
他背着吉他坐在看台的一角。
高三的节目是压轴上场的,他只需要提前十分钟去准备就好。
他白皙的手指拨了拨弦,给吉他调完音后,端正地坐在看台上看表演。
“学长,加个微信吧。”
“同学,你哪个班的,之前没见过呀?”
尚青微笑着摆手拒绝,说自己没带手机,有些不方便。
“那下次吧。”
他的肩膀接连被拍了三四次,都是来要联系方式的。
他晃了晃手指,调侃了一句:“学校不允许带手机进校,别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哦。”
第四次,有人气喘吁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尚青笑容不改,正想开口拒绝。他抬眸一看,惊讶地发现是排练的同学,撑着膝盖说找了他老半天。
他连忙道歉,在一片黑暗中起身。
“先穿上,穿好了以后去化妆。”
尚青一头雾水,捧着那套西装进了换衣间。
一个化妆师火急火燎地按着他坐下,把产品利落地打开,拿着粉底皱了皱眉。
这张脸没什么可修饰的。
她对着他的脸无从下手,只遮了一下黑眼圈,涂了一点口红和腮红。
脱去校服上了妆,衬得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清冷又成熟。
尚青抱着吉他站在镜子面前,笑称自己准备的节目太草率了,配不上那么好的装造。
“没关系,上吧。”
他有些紧张地拨开红色丝绒幕布,慢慢地走上台来。
台前只有一束白光,光照射的区域布置了高脚凳和一只立麦。
台下除了轻微的吸气声和讨论声,其他声音一点也听不到。
尚青想,他仿佛置身于只剩自己的黑夜,在黑夜中,他唱着孤独的歌。
和高三生的心境挺适配。
这段时间的学习,不就是自己孤独地渡劫吗?
他这样想着,双肩轻松了些,手指也没有那么僵硬了。
他坐上高脚凳,调了一下音响设备,朝老师那个地方比了一个手势。
他会看我吗?
他们坐在哪个位置呢?
尚青竖着食指放在嘴边,拨响了吉他弦。
“在我无知青春的那头
有一段溪流
用几年时间冲过垭口
汇聚成河”
钢琴的伴奏声响起,叮铃铃的声音像春天溪流冲刷消融冰块的声音,也像风吹起来铃铛的响声。
尚青惊讶地听着伴奏,笑着抱着吉他开始弹奏。
他的手指扫过吉他弦,闭着眼轻轻晃着身体。前奏即兴加了几句人声的哼鸣,有了朦胧又梦幻的味道。
他的声音清冽而温柔。
尚青看着台下亮晶晶的眼睛,不合时宜地想起刚入学的盛夏。
他第一次见赵显生,那时候他的眼睛也是流光溢彩的,看谁都认真。
他突然想唱两句,于是嘴唇靠近立麦,笑着唱出了词。
“少年总不甘于人后
跋涉寻上游
兜兜转转每一刻
问是否值得”
他的气息很稳,像溪水一样流在听众的心尖上。
“在我爱上时候
青春那头
有一段溪流
那少年总低着头
寻找着上游
他跌跌撞撞
光着身体那片刻
才一无所有”
他闭着眼,脑海中突然想到赵显生的脸,原本波涛汹涌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观众们屏住呼吸。
不知怎的,他们觉得台上的人一边发着光,一边在呜咽和悲伤。
在他声音发抖地唱下一句时,有个熟悉的声音轻轻跟着唱了和声,带着久别重逢的笑意,抬着他的声音没让他跑调。
“他恍惚过了几个年头
无语泪先流
我的溪流下了扬州
隔岸观垂柳
我亲爱的少年人啊…”
副歌出来的刹那间,表演的帷幕突然拉开。
舞台的灯光从尚青的那一点散开成一排,照亮了整个舞台。然后从他的面前往背后扫去,整个舞台如同白昼。
尚青拨弦的手一顿,听到背后不同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眼眶濡湿。
后面穿着校服的同学从后面走到台前。
他们拉开拉链,脱去了校服外套,穿着各式各样不同的服装。
同学们把他围在中间,边笑边唱:
“我亲爱的少年人呀
还在等白昼
是不是被诟病以后
要放自己走”
尚青的手边弹边敲击着节奏,他红着眼睛,看着赵显生穿着西装、拨开人群和他站在一起。
他熟练地唱着和声,手里握着一个话筒:
“我亲爱的少年人呀
差一个邂逅
能不能找到我上游
再给个相拥
我亲爱的少年人呀
木已经成舟
某日独自上高楼”
唱到最后一句时,同学们笑着闭嘴。
他只听见赵显生的那句:
“回想起时,牵过你的手”
尚青眼睛赤红,抿着唇把手掌捏成拳头。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心脏像是要跳出身体似的,在吵闹的欢呼声中仍然清晰。
能不能不掉眼泪呢?尚青仰头看向刺眼的灯光,整个人绷成吉他弦。
他真的忍了好久,挨了好久的苦日子。
他以为内心封闭就不会动心,以为回避就会远离。
他错以为一个人也照样活得下去。
可他真的好孤单,可他在冬天也冷得发抖。
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赵显生把他从高脚凳上抱下来,双臂环过他的腰,两个人紧紧地相拥着。
“想不通的事情就别想了,躲不了的人就别躲了。
我不会给你时间思考了,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回避了,我难挨的苦日子到头了。”
“尚青同学,我喜欢你很久了,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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