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旭尧和絮饶君终于吃上了热乎乎的饭菜,虽然寡淡,但聊胜于无。
吃饱喝足,安旭尧稍稍回复了一些力气,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我们不能呆在这等死。”
他说得对,我们都知道不能呆在这等死,可是这里面是天罗地网,我们被困在一个和外界无法联系的地方,他们消除我们的记忆,而絮饶君从来没有出过牢房,山是哪座山?外面有多少人把守?都是什么实力?我们统统不知。
“对了,”我问絮饶君道:“你是怎么被抓紧来的?你被抓紧来之前在什么地方?”
絮饶君低头沉思片刻道:“全无印象,我只记得我在找安公子,从玉君庙一路往北,再有记忆便已经身处牢狱。”
这个并风王可真是神秘,莫不是个羞于见人的大姑娘,不仅要隐藏自己的样貌,就连自己的闺阁也不许旁人知道。
“唉,”我叹气道,“你们家玉君怎么还不来救你呀?”
“这就是我所奇怪的地方,”絮饶君沉声道:“我当时并没有超出玉君庙所庇护的范围,玉君与我灵气相通,按道理来讲,我若出事,玉君应该第一时间感知到,并且两息之间就能出现在玉君庙的领地内,可……”
我伸手摸向额头,在我的幻梦里,那里还存在柳眠的灵力,在最后我想与梦境中的怪物同归于尽的时候,是柳眠救了我。
哪怕能从这里出去,我还是要回涂山的,若是没有缘分,四海八荒那么多山头,我们不会碰巧在一个山头遇见,只能等我将相柳的恩情还完,再携带圆方小道士去他的山头上寻他,一个小道士跑去一个大妖的山头上,传出去,柳眠可能要被妖界之人笑话。
絮饶君道:“除非……”
“除非什么?”我问。
絮饶君将那残缺一半的书籍重新拿出来,翻开一页摊开放在地上,指着上面的复杂法阵道:“我猜想,我们应当处于一个巨**阵之中,这个法阵之大,足以覆盖一整座山,我们每个人都身处这个法阵之中,而这个法阵受布阵者掌控,他能随心所欲改变阵法格局,从而达到目的。”
我看向那一页所记载的阵法——柳暗花明,旁边寥寥几句:上古奇阵,意念化形,遮天蔽日,得之可掌控万物。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凡谓上古,细细算下来,少说也有几十万年,这样的阵法大多为后世失传,我叹息道:“何以见得?”
絮饶君指着那不知所云的几句,道:“我在仙族在书上见到过类似的阵法,除了这几乎话还有,谓之:‘得之可忘忧,得之可忘形,得之可立于天地,得之可隐蔽太极。’”
“唔,”诚然我没听懂,但这书既然是我拿来的,就是看在书的面子上,我也不能说我没听懂,我强装着,“说的很有道理。”
絮饶君看出我没听懂,弯了眼角,道:“这就是说,这个阵法可以隐秘他们所在的气息,也就是为什么我明明还在玉君的地界,玉君却感受不到我,而这座山有可能隐蔽在玉君的地界,而玉君也感受不到。正如我们的法术没办法透过这座山传出去,而外面的人也没办法将术法传到这座山里面来。”
絮饶君不愧是仙族翘楚,一番话解释的明明白白,我拍了拍手边的墙壁,由衷地拍絮饶君的马屁:“在下佩服,絮饶君果然博学多才,是位很有学问的仙君。”
对面的人忍俊不禁,“噗呲”一声笑出来,瓦解脸上的愁容,这里有三个男子,但是没有谁露出过真正绝望的眼神,絮饶君有自己的骄傲,他在自己的领地庇护前来朝拜自己的百姓,在暗无天日的囚笼里庇护两个身份不同的男子,这大抵是他隐秘的骄傲,他灰扑扑的外表遮不住,萤火虫盘旋在蒲草上,所有有眼睛的生灵都能发现。
絮饶君的嗓音有点发凉,目光平和慈悲,与庙里的泥像没区别,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仙族的特性,星凌元君在对待小狼崽的时候也这样说话,有时候柳眠也这样说,比如他宣判元星的时候。
我喃喃道:“我们会想办法出去的。”我心态向来很好,也许是刚才送来的饭菜让我看到了希望,就算现在面对糟糕的情况毫无思绪,但大抵心里还保存一丝希望。
没有声音的黑暗总是暗示人们危险,分不清白天黑夜,没有睡意,没有任何事来转移死气沉沉的注意力,呼吸声微弱不可闻,让我有些焦躁不安。
“仙界里有什么?”
絮饶君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来回答我突发奇想的提问,我听见衣袖摩擦的声音,几息粗重的喘息,“有很多东西,和人间一样,山川河流,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华美云裳。”他说的很慢,几个字都要停顿一下,回忆自己所经历过并不遥远的美景。
“我没见过,”我诚实道,“我们妖怪也能去往仙界吗?”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不能,”他道,停了不久,说:“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有一天你修炼到相柳大人的境界,也可以上去。”
他仿佛知道我会继续问下去,于是没等我开口,便哑着嗓子继续说道:
“说起来是一件奇事,也是令我们仙族头疼的一件事,那时我们两族刚刚交好,唔,大约一两年,相柳不知因何缘故提剑闯入昆仑山,打伤守卫数百人,继而闯入三重天,他并不杀戮,只是将挡在路上的人一一打趴下,打到再没有力气上前阻挡他,就这样,他用了七天七夜将大半个仙界的人都打趴下了。没有人知道你们妖皇大人是为了什么,不,有可能是只有几位仙君知道,但是知道的仙君也对这件事三缄其口,但是每个仙族之人诞生之初就会听说这个故事,以至于现在大部分仙族人对这位相柳大人都秉持着尊敬害怕的态度。”
我回忆他坐在高台上面无表情的模样,试图构想一个画面,他满脸鲜血地站在中间,衣袍翩跹,周围躺满了因身上疼痛而爬不起来的仙族,不,这样滑稽荒诞的画面无论如何都与相柳不相称。
更多的可能是我并不了解他,我还没见过他几面,能想到的都不是什么令人振奋的画面,自然想象不到他的威武。
想到相柳,自然而然想到在婆娑殿的榛楛妖君,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在妖皇面前当个什么官儿。
第三次来得很快,情形与前两次并没有什么区别。
接下来是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每一次结束我都会坚持不懈的试探自己法力的极限。
每一次失忆我都会捡起地上的小石块在墙壁上刻上一小段划痕,直到划痕整整有十九条,我第一次感受到石壁那边的温度,覆盖着冰雪,寒冷的,有风。
安旭尧快死了,我们俩都深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尽管我我没有近距离地看见过凡人的死亡。
吃食每天都送来,安旭尧每天都吃的很少,咳嗽的时候很多,昏睡的时候很多,就算在昏睡的时候,也在咳嗽。
絮饶君很无力,我在的时候,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神,所做的是隔几个时辰探查一下安旭尧的情况。
我不在的时候,他把自己所剩不多的仙元传给安旭尧,作用了了,所能保证的只是让安旭尧不死,仅此而已,他无能地捶打墙壁,手上结了一层又一层血痂,都是徒劳,做惯了普渡苍生的事,眼见一个人的生命从自己眼前流逝,这对絮饶君来说是巨大的折磨。
那是星凌仙君的第一个孩子,除去仙骨拔掉仙根的神仙,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和妖怪住在同一屋檐下,又为了这个孩子去求到泥塑神像前,这才请动青女亲自过问此事。
我熟练地走出牢门,迈出第一步。
我在心里数:一。
“你叫什么名字?”我停在原地问。
野猪精原本熟练地将狼牙棒扛在肩上,听见我说话,发出“哼哼”的笑声,气息堵在他的鼻孔里,沉闷,“你问过我。”他说的笃定。
“是嘛,”我鼓起拳头捶打眉心,遗憾道:“你知道的,我不记得了。”
他满是不屑地看向我,那只握紧狼牙棒的手,由原本坚硬的蹄甲蜕变成人类的粗粝的手掌,五只灵活新生的手指,他不会使用,用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手势把控住那把锤子,卡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大拇指勾着,剩下两根手指无处安放,左右僵持。
他慢慢走向我,却不正眼瞧我,他体型巨大,近乎是两个我那么大,大肚便便,一手拎起我往前拽,后脚跟离地,我在心里默数:二。
“还不走?怎么?日子过得太好了?现在想起来反抗了?”
“你怕是忘了,你第一次,哦不,是很多次都反抗过,你不愿意去,最后呢?还不是乖乖被绑进去,我们大王神威通天,”他走到安旭尧那间房前,“反正你们现在都死不了,何必自讨苦吃呢?好好为我们大王所用不好吗?”
絮饶君低着头,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我问:“你见过吗?”
“什么?”狼牙棒落地,地面裂开,陷进去。
我铁了心不再往前一步,拖延时间道:“你见过你们家大王吗?”
“见过,”他答道。
我又问:“那你们家神威通天的大王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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