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能注意，这里来来往往这么多电动车。”
中年女人端详了一眼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摇了摇头，仿佛正在验证她的话似的，又一辆摩托车从巷子里钻进来，停到最里边的一圈空地上，那里还停放着其他几辆自行车和三轮。
冯彰也没失望，这种指认本身就很困难，再加上这辆摩托是很普通的牌子，满大街都是，也没点特殊标志，所以他点了点头，和姚解、郎客去了下一个巷子。
下一条巷子仍然一无所获，有一辆摩托长得还挺像，冯彰本来以为是那辆，走过去一看发现车牌不同。
突然，冯彰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听见姚解语气急促地说：“那辆车，是不是？”
冯彰急忙抬头，看见有人，且很明显不是嫌疑人的人骑着那同一个号码牌的摩托车在街道中穿梭，连头盔都没戴，染着一头半褪的黄头发。
这个时间点，中午来买菜的居民仍有一些，还有些要收摊了，还有卖瓜果的小卡车在边上停靠，整体上南门街乱糟糟一片，这辆摩托车因此没有开得太快了，仍在冯彰的视野范围之内。
冯彰情急之下怒喝道：“前面开摩托的，停下来！不是你的车！”
但偷车贼仍然没停，反而更着急了，差点刮擦到旁边经过的行人。
“你开了杀人犯的车，再不停下连你一块逮捕！”冯彰跑了几步，夺过旁边一个摊位的大喇叭，开始喊道，还把车牌号报了出来，左右的行人都大惊失色。
直到有一辆卖水果的小卡车把这辆摩托别停了。摩托上的人才慌慌张张地跨下来，准备逃跑，但被旁边的群众团团围住了，杀人犯的关键词一出来，再加上这个人并不是真的杀人犯，没有太多危险，因此帮忙的人很多。这小黄毛也是倒了霉，差点挨了隔壁凉面皮摊的一闷棍，那是根擀面杖，他在被闷棍敲打之前就识相地把手举了起来，半蹲下身大喊着我是无辜的。
在混乱中，冯彰他们已经跑到了事发地。冯彰拨开人群，一把从背后扭住了偷车黄毛的两只胳膊，反绞在背后，对围观群众说：“谢谢，已经找到了，大家解散吧。他偷了别人的车。”
郎客跟着说了一圈谢谢，姚解的面容则比较冷淡，但也有好处，因为他看上去像个有职务的人，即使他在奔跑的过程中，头发都散乱了，也无损于这个形象。他冷静地冲周围的人点头致谢后，语气严肃地说道：“请散开，我们正在办案。”
人群逐渐分散，各干各的，买菜的回去做饭，收摊的收摊，有些人只远远地围观着，与此同时做着自己的事。
冯彰揪着偷车贼走到路边，郎客把赃物摩托车跟随着推过去，免得影响交通，尽管这里受地形和人流量限制，本身就很难有流畅的交通可言，只不过不想让它更糟糕。
“这车是不是你的？”冯彰审问道。
“不是我的！”偷车的黄毛小伙没有忘记冯彰刚才说的有关杀人犯的话，他连连摆手，激动地说道，“我没杀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从哪里偷来的这辆摩托？”冯彰接着问，“你交代清楚，偷车这事就算了。”
“前边的一条巷子里。”他抬起手遥遥地指向前方，“我观察了半小时，都没有人来，我就骑走了。这车没有上锁。”
“带我们过去。”
他们走到这个所指认的巷子，比其他地方更窄，一个人稍微肥胖一点都过不了，里边很阴暗，透着一股霉味，似乎还有野猫在巷子尽头穿过，轻灵地跳到垃圾桶的盖子上，越过房顶离开了。
“当时我经过的时候看到这辆摩托车就斜着靠在里边。我没太在意。我以为车主还在附近，我去吃了个早饭，走回来，发现这个车还在，而且没上锁。”
黄毛的话越来越小声：“然后，趁没人注意，我就骑走了。”
冯彰心想，还好是刚巧赶上了，否则这辆车万一被卖到二手店，拆成零件卖出去，更加没法查。他再次把口袋里的打印照片拿出来，已经有点皱巴巴了，刚才忙着追这辆摩托，随手把纸张往兜里一塞，还好没有损坏，仍然能看出来照片上的视频截图。
摩托车的车牌数字和款式都能对应得上。
“你看到的时候，只有这辆车？没有别的了吗？比如背包、头盔？”冯彰继续问道。
“没有啊，就是光这辆车。”黄毛结结巴巴地说，他发誓他绝没有偷别的赃物，偷车当场被抓是一回事，偷别人的背包拒不交还，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别的都没拿。”
指纹鉴定恐怕难了，冯彰心想，照片上开车的人戴着骑行手套，再加上指纹已经被这个偷车的年轻人覆盖了一遍，到处是他自己的指纹和手汗。更不用说，即使能提取出有用的指纹，也不一定能在指纹库中找到，这只能说是一条不能错过的线索，看派出寻找的人是谁也能看出一些重要性的排序。
“行了，我知道，但你还是得跟我们去局里一趟，做个笔录。毕竟你把别人的车都骑走了。”
被抓的小伙垂头丧气地点点头，冯彰说：“配合点，不罚你钱。口头教育几句就完事了。你做完笔录该干嘛干嘛去。”
“真的？”
冯彰看了眼身边沉默不语的姚解，说道：“我旁边站着上边下来督查的领导呢，我还能骗你？”
小伙偷偷看了看姚解和郎客的模样，的确被唬住了。姚解没有说话，仍然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郎客拍了拍小伙的肩膀，说道：“走吧？”
这四个人和一辆涉事摩托车一块回到了警局，接下来冯彰带着人去走笔录和证物流程，就不关姚解和郎客的事了。
姚解懒散地坐在大厅的空椅子上，郎客坐在他身边，两个人一块吹空调风。出去一趟，又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跑了几十米，或多或少有点燥热，郎客甚至都出汗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冯彰带着那个偷车未遂的年轻人出来，大概是事情都已经说清楚，也没收到罚款，这个染金发的小伙子笑嘻嘻地给冯彰挥了挥手才出去。郎客心想，冯彰还真挺适合当民警的，这警民关系处理得相当好嘛。
大概是因为姚解和郎客也算这起未遂的摩托车盗窃案的参与者，冯彰把年轻人送走后，走了回来，站定在他们两人跟前，说道：“和这个乌晟德的案件一点关系也没有。物证科的人说，摩托车上没有任何有效的痕迹。车牌是别人的，这辆摩托车估计也很难找到所有者。”
“杀害乌晟德的人很谨慎。即使查到了这辆摩托车的所有人，估计和车牌一样，都是失主。因为弃车的话，车主是自己就毫无意义了。”
姚解想了想，说：“不想被查到行踪，不光用了他人的车牌，甚至还弃车离开了。这其中有几环，稍微出错就不行了。”
“万一偷车牌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呢，又万一偷车的时候被人发现怎么办，这两个事情都很有风险，一般人精神太紧张都干不来。也许还是分开时间地点作案。总共冒了两回风险，就为了犯案后迅速逃离现场，这人如果真是凶手，还挺专业。”郎客若有所思地说道。
“据说廖队长也是这么想的。”冯彰咂舌道，“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碰上这种大案。不过我只是民警，也只能在外边凑热闹了。”
郎客笑着说道：“那你今天不是还是帮上忙了吗？”
“人手紧张嘛。我还希望能旁听审讯呢。不过肯定不可能了。”冯彰有点遗憾地说。他还有自己的日常工作要做，跟姚解郎客两人聊完偷车的后续便离开了。
在冯彰走之后，郎客问姚解：“你觉得会是那种专业杀手吗？”
“我觉得不像。”姚解心想自己又不是刑侦专业的，不过既然只是在聊天，他也就自然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仅仅是从我个人角度来说，如果有人花钱叫我杀人，我为什么要用效率这么低的手法，在人脑袋上钻孔？我会用假牌照甚至黑车，不会冒着偷窃的风险。甚至，我大半夜潜入乌晟德的家，偷偷闷死他不行吗。白天钻孔的动静那么大，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如果我是乌晟德亲近的人，我很想杀他，而且不是一时冲动，我肯定要把这件事规划好，不能让别人发现是我。但我又是个普通人，不懂那么专业的技术，也没渠道去做假证，大晚上夜袭对我不利，警报响了我不会拆，我又爬不上二楼的窗户。再说，乌漆嘛黑的晚上，没扎死人怎么办？”
“选电钻，要么是烟雾弹，把人的想法往电工那方面牵引，要么是这个孔对我有特殊含义。总之，我想了一套有点复杂但可行的方法，鬼鬼祟祟地偷了一辆车，又偷了车牌，当天就把这事干了，然后弃车逃跑。我戴着头盔，手上还有骑行手套，既没有监控、也没有指纹，谁能发现是我杀的乌晟德。”
姚解说到电钻，突然对郎客说：“不对，电钻动静这么大，二楼难道听不见？不是有女人跟乌晟德同居吗？”
“也许她睡得太死了？或者隔壁装修她习惯了？”郎客也觉得这是个奇怪的地方，“不过，如果是我睡眠质量，我的确不会被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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