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有十多年生活在金三角最混乱的地方,又因为在园区工作过的缘故,她会多种语言,包括读写越南语、中文、英语、老挝语,以及会说一点法语。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个多语言人才了。但这只是她过去生活中十分日常的一部分。
这会儿袁哲瑞正在和上级一五一十地汇报这两天的情况,全程都在用英文报告,偶尔混着几句西语,英文她全能听懂,但在西语的部分阮玲不是特别能理解,因为说得太快了。
不出她所料,袁哲瑞虽然把他知道的都说了,但郝弋受伤被带回这件事没头没尾,阮玲联系了谁,是谁做到的,又是用了什么方法,这些全都没有经过,空有个结果。因此电话那头的人要求阮玲进行解释。
袁哲瑞给了站在房间另一侧的阮玲眼神示意,阮玲竟然没有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接着道:“我要和当初承诺我的人谈。”
闻言袁哲瑞一挑眉毛,有点欣赏阮玲强硬的态度,之后将这句话用英文转述给了电话那头的人。
应该是在向最上级汇报,对面大概消失了快十分钟,声音又出现了,说道:“老板说今晚八点和你准时联系。”接着又对袁哲瑞交代了几句最近小心行动,减少露面,挂断了电话。
袁哲瑞好奇地问阮玲,道:“老板当初承诺你什么了?你想涨佣金?”
“你不知道坐办公室的最忌讳的就是打听同行工资?”阮玲仍然靠在窗台那侧,午后的光线透过玻璃洒在她的脸边,轮廓镀上一层璀璨的金色,另一边未受光的脸始终在阴影中,她的笑容因此看起来没有几分温度。
袁哲瑞毫不在意,以他的实力来说,他对世界上绝大部分人的负面情绪都呈现出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只要不来个人工智能识别导弹锁定他就行。他这种人即使得罪了一堆人也能活得很好。即使反水了紧张的也会是组织那头的人,而不是他自己。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袁哲瑞选择迎难而上,继续说:“这跟我们俩的情况又不一样。我打听你的工资对我来说没有用。你放心,我的雇佣金绝对比你高。但我只是金钱交易,非常纯粹。那么你呢,你看起来和组织还有别的纠葛。”
阮玲皱着眉道:“确实如此。不过这个跟你没关系,你为什么要打听?”
“你就当我无聊吧。”袁哲瑞挑眉一笑,“好歹你把我从郝弋的控制中救了出来,我以为我们会有更多的友善。我做完这单生意之后就要到其他国家去了。以后我们说不定就再也没有碰面的机会。如果有,说不定我还能看在我们在这边的工作友谊上帮你一把,不收费。”
袁哲瑞名为监管,实则也是培训了阮玲这么多天,单是杀人这件事上,他算是阮玲的半个师父,这个小小的人情他是愿意给的。再说他的身份,让他正常交友的可能性很低,往往需要隐藏自己的身份。那么这种“友情”能带来的情感层次就很浅薄了。
为了便于工作,他也有几个圈子中的好友,用于枪械设备和通讯工具交易,但不多。毕竟认识多了暴露的可能性就更高,再说为了钱要杀同行的也不是没有。
阮玲就不一样,他能看出来她在这里要做的是一锤子买卖,并不愿意在“雇佣兵”这条赛道上深耕。那和袁哲瑞就没有利益冲突了。而阮玲身上有很多有用的门路,尤其在金三角一带,所以袁哲瑞这种友好的暗示归根到底是一种“双赢”策略。
袁哲瑞主动提出了这笔信息互换的交易,阮玲想到自己也不能把砝码百分之百压在组织身上,说道:“可以。没准以后我真的需要你帮我一次。”
“我有‘人质’在他们手上。”阮玲神情阴郁地说,“不过,这个人质还是我自己送到他们那边的。”
袁哲瑞的求知欲被这短短的两句话挑了起来,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还要从我离开老挝那边的园区说起,”阮玲对袁哲瑞道,“他们应该告诉过你我的本名,阮氏玲,这说明我有越南血统。”
袁哲瑞点点头,他手上当然有阮玲的基本信息,中越混血,出身老挝,家族参与电诈园区生意。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大概是组织觉得更多信息对袁哲瑞也没作用。
“由于我的生母是越南人,且跟我的生父孙毅涛并不存在婚姻关系。我在老挝出生之后,母亲和我在孙氏家族掌控的园区生活了一段时间。孙毅涛情人众多,因此后代数量也不少,我母亲阮氏景没过两年就被打发走了。我被寄养给了他的第三个夫人。在她和保姆的照顾下抚养长大。“
“孙氏家族不认可我的血统,因此我一直叫阮玲。长大后我就顺理成章在园区工作,参与管理园区一部分实体赌场的产业。但我的管理权限很低,和那些小头目差不多。孙毅涛有近十个比我年长的子嗣,对于继承权的竞争非常激烈和残酷。“
像阮玲这种身世情况,在金三角一带并不少见,尽管她没有明说,然而那里**产业发达,她的母亲多半从事此行业,被金主厌倦之后,自然就从园区离开了,且没有带孩子走。
“我从小生活在那样的地方,我习惯了,并不代表我喜欢这种生活。我对一辈子在园区的想法很抵触。我没有受苦,真正受苦和被压榨的另有其人。但在那里我没有丝毫自由,尤其是随着孙毅涛年事已高,他的子女争斗非常激烈,我也免不了被波及。很早之前我就想离开了,直到去年我找到了一个机会。”
“园区的网赌产业需要派人和国内的拐卖团伙接头,并作与孙氏娱乐会所产业的掮客,我趁机提出前往的请求。同意之后,我通过园区的势力掩护下从地道偷渡入境。”
“掮客是什么?”袁哲瑞没有听懂这个词,他毕竟是外国人,中途插了一句。
“你就当成是中间商。”阮玲解释道。
袁哲瑞点了点头,对阮玲说:“你继续。”
“我混入国内后不久,就接到了第一笔生意,要求我参与拐卖一个叫乌萤的年轻女性。她的资料由欠下大额赌债的生父乌晟德提供。”
“乌晟德?”袁哲瑞这下有点听明白了,他说道,“这不是你在乌和县杀的那个人么。难道你是夹带私货?组织也没跟我说有这层关系啊。”
“这可不是夹带。”阮玲道,语气很冷,“当初交易的时候我就提出了他的性命也是其中一项。他那样出卖自己亲生骨肉的人死不足惜。”
“接到这笔生意后,我调查了乌萤的信息,得知她的工作很不稳定,经常更换。且家庭关系不和睦。于是我借用了拐卖团伙手中一家皮包公司,以工作为借口将她骗来了朝州市。我自称同样也是在外找工作,并且说自己和家里断绝了往来,用于拉近和她的关系。”
“本来我计划取得她的信任后,就把她骗去边境,由那边的人手把她偷渡出境。”阮玲的手指抵在下巴上,显然是在复盘这一整件事情,方便用条理且易懂的语言描述给袁哲瑞。
“不过,和她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我改变了这个计划。”
“在我来国内之前,我就已经获得了黑影场。但你也知道,我所生活的地方,政府对黑影没有任何把控能力。当时组织和我接触过,希望我能在国内为他们服务,他们愿意出一个好价钱。”
“但我觉得风险太高,且我不具备这种专业级别的雇佣兵能力。国内遍地监控和执法严格的环境需要更专业的人才。他们开出的价格不值得我冒生命危险。第一次联系我时我就以这个理由拒绝了。”
袁哲瑞闻言忍不住笑着说道:“难怪他们转头过来联系我了,原来我的这份工作还有你的一笔功劳。”
“我想也是这样。”阮玲接着说,“因为接触了乌萤,我的想法改变了。以我的身份,我不可能平安留在国内,她也不可能一直跟我在一起。“
“我必须要想个办法让她出国,而且摆脱老挝那边电诈集团的纠缠。即使没有我做这笔生意,也会有其他的拐卖犯接手,她的信息已经泄露,被人盯上后很难脱身了。”
“再加上,我考虑到日后的生活,如果我同样脱身园区的控制,那么就需要一大笔钱,同时也要有和园区那边不同的离境渠道来帮助我。这几个因素叠加起来,我就再次考虑起了之前和我联络过的组织。只有他们才有这种与之抗衡的能力。”
“于是第二次他们联系我后,我就和组织谈判了条件。首先,我需要一个助手,能够帮助我顺利做这种穿颅实验。显然,他们把你派来了,同时你也在监控我,我答应了他们的监控。其次,我需要离境渠道,先把乌萤平安送离出境并安置,这点他们也安排了。但同时告诉我,乌萤会被关在安全屋,作为筹码,直到我完成约定好的实验测试。最后,我需要资金,一部分钱款已经进入了我的离岸账户。剩下的要等我肉身离境后与乌萤汇合,确定她安全,交易宣告结束,再支付给我。另外,我想要乌晟德加入实验,他们同意了。“
阮玲说道:“综合上述四个条件,我的佣金自然就会比你低很多。之前谈定的条件是八十万美金,定金支付一半。”
袁哲瑞弄明白了经过后,对阮玲说道:“看来乌萤就是你最开始所说的‘人质’。”
“没错。”阮玲道,“这票做完之后,我就要离开国内,计划到国外定居生活。”
“所以你打算是金盆洗手了。”袁哲瑞难得用上了自己会用的成语,他说道,“你的黑影能力很有用,尽管我对此不太了解。但你确定组织后续不会因为你的黑影能力,继续以乌萤为要挟,让你为它卖命吗。”
阮玲摇了摇头,说:“现在有了郝弋,这证明此种创造方法是有效果的,我就不见得像先前那样有那么大的作用。”
“再说了,国内不见得没有我的代替品。”阮玲意味深长地说,“在晚上的谈话中,我相信我们会有新的任务。”
见阮玲意有所指,袁哲瑞思考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你要把那个追捕郝弋的黑影持有者的信息交给组织。你一开始就打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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